過去20年來,無論是行為還是神經科學的發展研究,都強調了早期(發展)的重要性。我們了解得越多(尤其是從動物模型中),就越驚嘆於自然的創造力:為適應特定的環境條件創造了那麼多機制。邁克爾·米尼(Michael Meaney)在蒙特利爾的研究,顯示了遺傳機制對早期壓力的反應,不僅會影響個體在整個生命周期內的反應能力,還會通過遺傳特性的傳遞影響到下一代(例如,Meaney & Szyf, 2005)。大量的干預項目也都非常強調早期體驗的重要性,這些項目都旨在促進嬰兒的健康,增強安全感,並確保減少青春期和成年早期的反社會行為(Olds, Sadler, & Kitzman, 2007)。更確切地說,發展研究越來越多地指出,在“獲取社會認知”和“幫助孩子理解成為一個人意味著什麼”的過程中,生命的第二年和第三年是特別重要的。
精神分析學家將學步期視為發展的關鍵期,但在歷史上並不是每個人都信服(此觀點)。克萊因學派,尤其是20世紀五六十年代的學者們,認為對嬰兒的理解是位的,而幾乎不關注學步兒,他們認為學步兒既不是可行的觀察對像,多半也不是潛在的病人。事實上,精神分析偉大的發展主義者,唐納德·溫尼科特(Donald Winnicott)、丹尼爾·斯特恩(Daniel Stern)、羅伯特·艾姆德(Robert Emde)以及約翰·鮑爾比(John Bowlby),都把重點放在了(生命的)年,將之視為成形時期(formative period),盡管他們把模型擴展到了童年。安娜·弗洛伊德(Anna Freud)和瑪格麗特·馬勒(Margaret Mahler)堅持把觀察作為精神分析研究的重要組成部分,這使她們都致力於研究,在(two-person unit)中自我(selfhood)是如何發展出來的。這兩位精神分析觀察法的巨頭都繪制出將學步期作為主體性根源的圖景,盡管她們的模型不同,且在大多數方面都是互補的。
此傳統在瑪麗·扎菲裡烏·伍茲(Marie Zaphiriou Woods)和她傑出的同事們的工作中找到了合適的傳承。她和英奇-馬丁·比勒陀利烏斯(Inge-Martine Pretorius)一起,搜集了相當精彩的證據,證明了精神分析取向的研究對於人類互動的研究的豐富性。這本書本身就是一份極好的總結,我們可以從現代精神分析的視角,了解學步兒在親子關繫中的發展,及其通過同伴互動產生的社會理解。本書深深扎根於對精神分析的理解,通過幾章的內容,提供了關於生命第二、第三年的既豐富又生動的當代理論和研究。除了精神分析和神經科學理論之外,還有關於學步兒行為的生動例證和精神分析性理解。
哪怕這本書就止步於此,它也已經是很有價值的貢獻了。但它的貢獻遠不止此。這本書重要的貢獻是為治療性的早期干預提供了一個有趣的模型。經過多年的發展,一群緊密團結並致力於臨床的醫生,已經啟用伍茲和其同事的方法為父母提供幫助。這套方法使伍茲他們能夠使用安娜·弗洛伊德、多蘿西·伯林阨姆(Dorothy Burlingham)、漢西·肯尼迪(Hansi Kennedy)、安妮·哈瑞(Anne Hurry)及許多其他人的發展框架來為父母提供幫助。這一構想貫穿於本書的精神之中,它根植於對發展過程的清晰概念化,據此可以很容易地識別出停滯和偏差,並促進漸進性的發展。其中的變化在於,從觀察科學轉向參與學步兒及其照顧者的幻想、焦慮和知識局限性的藝術。這本書提供了絕妙的例子,說明了父母在促進孩子遊戲中遇到的困難,可以通過微妙而有力的、精細而又簡單的干預來解決。例如,珍妮·斯托克(Jenny Stoker)在書中就寫得很好,她描述了遊戲對於孩子創造表征世界的重要作用,可以通過促進父母認真對待孩子的內心世界而得到提升。而對更嚴重的殘疾(問題)進行工作,能夠清楚地說明,精神分析性的理解能使親子獲得多大的助益。本書中有兩章,以感人的方式展示了學步兒小組如何幫助父母保護他們的孩子免受一些心理上的挑戰—在我們的社會中,孩子的“特殊性”會帶來這種挑戰,這是一種悲劇。
好像這還不夠,這本書還把我們帶向了一個難以觸及的社會弱勢群體的世界。流行病學研究表明,不平等會對身體健康、總體幸福感和心理障礙產生非常深刻的影響。當學步兒群體搬進為無家可歸的人設立的旅舍和政府公租房時,我們得以窺見讓一些人長期處於社會弱勢的根源所在(例如Marmot, 1998; Marmot, Bobak, & Davey Smith, 1995)。雖然這本書反對指責父母或社會條件,但本書第1部分也說得很清楚,規範性過程通常都會被父母所經歷的剝奪和伴隨的壓力所破壞。在本書的第1部分,作者提醒我們注意,在工作遇到困難時,要首先處理(父母)識別孩子獨特主體性的能力。這是一個很好的證明,看看這些父母是否做好了準備為他們的孩子盡的努力,看看簡單的、不那麼強烈的干預措施(這些干預都是精心設計、非常微妙的)通過加強母親(有時是父親)的有效養育後,能在多大程度上促進學步兒的社會發展。
當讀者讀到這本書的第2部分時,他們將不再感到驚訝,因為這種模式很快就得到了認可和普及。例如,它已經被遠在俄羅斯、秘魯和希臘等地的一些有纔華的臨床醫生所接受。這些經驗因為種種原因也引起了我們的好奇心。在他們的描述中,這個項目雖然起源於英國南部,卻能夠適用於截然不同的文化環境。雖然每一次的應用都是獨一無二的,但它的可遷移性證明了它在發展過程中的作用具有跨文化一致性,這是本書的核心。
後,這本書涉及的主要方法論也很先進,值得一誇。通過將定性和定量研究的方法引入學步兒小組,我們擁有了一個超越敘事性描述的視角,來看待發展促進過程中所發生的事。這種研究和實踐的整合當然是安娜·弗洛伊德一生的抱負,盡管她並不熟悉我們在這裡所描述的方法,但是通過現有的精神分析調查方法來推動發展科學,肯定會得到她的贊同。在本書的這些章節中,還充分展示了教育、研究、臨床觀察和精神分析洞察,如何被編織成一張極其豐富多彩的掛毯—(以促進我們的)理解。
本書公開的目的,是描述一繫列背景下的發展過程和治療性干預,此外,本書還提供了一個範式,向我們說?如何纔能(我們也應該)詳細地描述創造性的臨床干預,並將之納入理論,轉化為表述清晰的實用性建議,在一繫列網絡和背景中傳播以證明其可譯性。在所有這些設置下進行研究,以了解它們的工作原理、效果以及怎樣做還能獲得更大的成效。扎菲裡烏·伍茲和比勒陀利烏斯為該領域提供了一個特征量—描述了一種創新而有力的臨床範式,它在為當代重要的問題提供解決方案時,也使精神分析思維在其中獲得了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