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子,剪紙在中小學生中非常流行。它伴著年畫、窗花、福字一起風行。
許多心細的女孩子把父親超薄的剃須刀片當做刻刀。有時,我們五個姐妹把父親鋒利的剃須刀用鈍後又放回父親的小塑料盒,不知是父親忙碌還是更在乎孩子的“教育投資”,節儉的他從沒為此追根究底。結果,他用我們姐妹刻剪後的“飛快”鈍刀再次用來剃須,常常落得個胡子拉碴。
我們順著剪紙的凸凹線條,用鉛筆復制,刻剪後又互相交換各種式樣。我們勤快地交換或保存一些動物、樣板戲場景、亞非拉人民大團結組圖等剪紙式樣。這些剪紙藝術逼真地表現了當時的政治風潮。如果五顏六色的蠟光紙不夠用,我們就用蠟筆、水粉顏色在白紙上塗抹,以充當蠟光紙。
那時,我們急躁地趕政治時髦,刻剪各種剪紙。但是,要特別有耐力,纔能栩栩如生地刻好剪紙。我們隻好耐心地用小刻刀在細細的羽毛間、皮毛間進進出出,刻剪出開屏的孔雀羽毛、喫竹子熊貓的密而發亮的毛邊……我們要彎彎曲曲地刻掉那些點點小斑,實在是一件很需要耐心的大事。
幾次,我用父親的剃須刀,幾處皮毛、羽毛間的小紙屑出不來,結果,這些邊緣弄得好像被無情的人類抓拿它們美麗的細毛後而變得粗粗裂裂,很不光滑。如果此時最具繪畫秉賦的三姐恰好就在旁邊,她會很巧妙地幫我做一些緊急處理,會幫我天衣無縫地掩飾掉這些敗筆。有時候,我獨自一人踫到兩三處敗筆,就隻好把剪紙卷起來扔掉,然後大哭……隻待姐姐們諄諄教誨說:這是基本功,正好磨煉人的耐力;你過不了這關,以後哪能雕刻英雄人物呢?
“既然世上無完美,我們為何還要‘熟能生巧’呢?”為了自尊心,我雖然如此反駁,但是心中依然渴望完美。我對靈活或圓滑的藝術、忍耐的涵養還沒有真正開竅。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我靜下心來後,在面前又放了一張新剪紙,準備再“喫二遍苦”。
如今,在美國的家中,我修剪快長到屋頂的深綠水竹的發黃的頭夾,就好像當時刻剪熊貓皮毛、孔雀羽毛。我的這份耐心,原來就是小時候刻剪紙時所培養出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