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得網歷史_一士譚荟/近代史料筆記叢刊

國朝例設總督八闕，巡撫十五闕，近又添設新疆巡撫一闕，而移福建巡撫於臺灣。當未移以前，凡督撫同城者四：閩浙總督與福建巡撫同駐福州；湖廣總督與湖北巡撫同駐武昌；兩廣總督與廣東巡撫同駐廣州；雲貴總督與雲南巡撫同駐雲南。厥初總督不常設，值其時其地用兵者設之。軍事既平遂不復罷，亦俾與巡撫互相稽察，所以示維制防恣橫也。然一城之中，主大政者二人。志不齊，權不一，其勢不得不出於爭。若督撫二人皆不肖，則互相容隱以便私圖，仍難收牽制之益。如乾隆間伍拉納、浦霖之事可睹矣。若一賢一不肖，則以小人忌君子力常有餘，以君子抗小人勢常不足。即久而是非自明，賞罰不爽，而國計民生之受病已深。如康熙間噶禮、張伯行之事可睹矣。又有君子與小人共事，不免稍事瞻徇者，如乾隆間孫嘉淦、許容之事可睹矣。若督撫皆賢，則本無所用其制。然或意見不同，性情不同，因而不相安者，雖賢者不免。曾文正公與瀋文肅公葆楨，本不同城，且有**之誼，尚難始終浃洽，其他可知矣。郭侍郎嵩燾於去廣東巡撫任時，疏陳督撫同城之弊，謂宜酌量變通，言甚切至。茲餘姑就見聞所逮者述之。
吳文節公文镕總督湖廣時，粵賊勢方張，為巡撫崇綸所漪齙，迫令出省而隱掣其肘。軍械糧餉皆缺，文節由此死綏，武昌旋陷。厥後惟胡文忠公與總督文恭公官文相處*善，為天下所稱誦。文忠既沒，文恭劾巡撫嚴樹森去之。威毅伯曾公國荃為巡撫，又劾去文恭，曾公亦不安其位以去。迨伯相合肥李公總督湖廣，為巡撫者本其屬吏，諸事拱手受成。李尚書瀚章繼之，一循舊轍。又在位日久，自此巡撫幾以閑散自居，而督撫無齟齬，政權無紛撓矣。郭侍郎之巡撫廣東也，適故相瑞麟以將軍遷總督，頗黷貨賣官，治軍尤畏葸，侍郎心弗善也。上疏微糾其失，以無奧援罷去。蔣果敏公益灃為巡撫，英銳喜任事，瑞麟心憚之，嚴劾蔣公去職，因愈專橫無顧忌。其後英翰為總督，以允闈姓繳捐事為巡撫張兆棟所劾罷。近今張尚書之洞總督兩廣，與歷任巡撫皆不相能，朝廷至令兼攝巡撫以專其任。則督撫同城之無益，亦可概見矣。
咸豐、同治間徐之銘巡撫雲南，為回所制。復倚以自固，殺升任陝西巡撫鄧爾恆於境上。張尚書亮基為總督，至引疾求退，以速出滇境為幸。潘忠毅公鐸為總督，方圖以回攻回，之銘■其謀，忠毅遂遇害。光緒初年，總督劉嶽昭與巡撫岑襄勤公毓英不相能。輿論皆不直總督，浸至罷黜。潘鼎新巡撫雲南，盛氣陵總督劉武慎公長佑，頗蔑視之。劉公郁郁上疏求去，朝廷罷鼎新，慰留劉公。此皆督撫不能相容之明證也。
福建督撫之外又有將軍及船政大臣，政令歧出，尤不能劃一。自巡撫移臺灣，復裁船政大臣，而總督兼理船政及巡撫事，未始無裨於政體。餘謂湖北、廣東、雲南三行省，皆可廢巡撫而以總督兼理，如福建之例。…… 述督撫同城事頗詳。後湖北、廣東、雲南三巡撫均裁撤，如所主張。文中引噶禮、張伯行事，列諸同城，則噶禮為兩江總督，駐江寧；伯行為江蘇巡撫，駐蘇州。雖同省而與同城之官有間也。胡思敬《國聞備乘》(作於光緒季年及宣統間)卷一及卷二有雲：督撫同城，權位不相下。各以意見緣隙成齟齬，雖君子不免。兩廣總督那彥成與巡撫百齡相攻訐，百齡尋以失察家丁議遣戍。繼百齡者為孫玉庭，劾彥成濫賞盜魁，彥成亦被逮。及百齡再至兩廣，以玉庭葸懦，復劾罷之。
此君子攻君子也。吳文镕初至湖廣，與巡撫崇綸不協。崇綸百計傾陷，以孤軍無援死黃州(按死於堵城)則小人攻君子矣。郭嵩燾權粵撫，不一年，見事權盡被總督侵奪，戚然不安。疏請罷撫院，不報。雲貴總督魏光燾與法人議路礦約已定矣；巡撫李經羲監臨入闈未知也。出則盡反前議，總督大恚。經羲力求去，朝廷惡其奏辭不遜，遂削職。張之洞在粵與倪文蔚爭，在楚與譚繼洵又爭，但未露章相詆耳。戊戌詔罷雲南、湖北、廣東三巡撫，旋復設如故。諭旨言總督主兵事，巡撫主吏事。然總督位望較崇，之洞任兩廣時自言有節制巡撫之權，不能限其專治兵不問吏事也。至光緒三十年，復用前詔罷三巡撫，留總督，事權始一。然總督名實不稱，載之國史，徒滋後世之疑，雲貴總督駐雲南，未嘗問貴州事。兩湖總督駐武昌，未嘗問湖南事。推至兩廣、閩浙、陝甘，莫不皆然。江蘇幅員不及四川四分之一，總督駐江寧，巡撫駐蘇州。提督駐清江浦，兼兵部侍郎，專制淮南。同於督撫，江督名節制三省，其實號令不出一城，遑問皖贛。宜將六總督各正其名，如直隸、四川，斯得之矣。
張之洞督兩廣時，潮州府出缺，私擬一人授藩司遊百川。而百川已許巡撫，遂壓置勿用。之洞大怒，即日傳見百川，厲聲責日：“爾邈視我而媚撫院，亦有所恃乎!”百川日：“職司何恃之有!舊制兵事歸總督，吏事歸巡撫。職司居兩姑之間，難乎為婦，不得不按制辦理。”之洞益怒日：“巡撫歸總督節制，天下莫不知之。汝安從得此言，其速示我。我當據汝言入告，以便脫卻吏事不問也!”百川懼，歸檢會典，倉促無所得，憂之至嘔血。之洞持之急，遂謝病歸。自是廣東政權盡歸督置而巡撫成虛設矣。後戊戌變政，凡巡撫與總督同城者悉裁罷之。不數月，孝欽再出垂簾，下詔復設如故。
P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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