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得網休閑娛樂_文藝風賞(20154小丑)

我推開門，走進了這家名叫“漢密爾頓山”的小餐館。暖風機吹出的熱浪撲面而來，噎得我幾乎窒息。我體表的每一個毛孔都被瞬間打開，一個冷戰滾過了全身。1月底的紐約真是夠冷的！餐館的門口沒有**餐廳的專職引位員。室內的裝潢就是一盤東亞各種文化元素的大雜燴，毫無品位可言。深色的木制桌椅已顯破舊，還擺放得極其擁擠，既沒有隱私，*談不上情調。空氣裡的油煙無須去聞，用眼睛就能看到，讓人感覺*像是身在後廚。這裡**與大多數美國餐廳相同的，是那昏黃暗淡的燈光，讓人看不太清遠處的面孔。
不過，坐在角落裡的他還是很快就引起了我的注意，因為他是食客當中**的白種人。我用一隻手提起圍巾，似乎是為了避免沾到那些盛放在黑色石碗之中的紅色湯水，其實是為了讓自己護住內兜的動作不要顯得過於惹眼。就這樣，我小心翼翼地擠過了餐桌之間的狹窄通道，來到他的桌前。
他的臉明顯消瘦了許多——或者*準確地說，他以後會發福許多。然而無論胖瘦，那張臉分明就是他：高挺的鼻子帶著日耳曼人的堅毅；短顎薄唇上掛著不列顛人的傲慢；被米黃色的頭發微微遮住的白眸則透著北歐人的果決。這纔是美國人，在基因上早已不再屬於任何一個種族。
他拋給我一個禮貌而和善的微笑——他幾十年來標志性的微笑，看似全無惡意，卻總令我既存著幾分敬畏，又少不了幾分反感。我努力克制住內心不由自主的厭惡，坐進了他對面的椅子裡，盤算著該如何開口。一名扎著馬尾辮的女服務生適時地來到桌旁，遞給我菜單，又利落地給我倒了一杯冰水，問我想耍喫什麼。本以為這家韓餐館的服務生會是韓國人，但她的英語明顯帶著中國口音。大概是旁邊哥倫比亞大學的中國留學生吧。
我指了指桌對面他正在喫的東西。中國女孩說出了一串單詞，顯然不是英語，應該是從韓語音譯過來的什麼東西。雖然沒聽清，但我也沒心思追問，於是要了一份一樣的食物。
“你還不如跟她說中國話呢。”女孩剛一離開，對面的男人幽幽地吐出這句話來，而且用的是漢語。
“你知道我會說漢語？”我有些詫異，本能地用漢語回道。
他繼續喫著東西，輕松地說：“我猜的。如果是我，我也會派一個懂漢語的人來出這趟任務。況且，你就是‘我’派來的吧？”說到*後，他抬起頭來盯著我，目光犀利，比進門時的熱風還要令人窒息。雖然眼前的他跟我年紀相仿，但本能卻讓我想要躲開這道凌厲的目光，因為那已經成為了我的習慣——在他手下工作多年留下的習慣。
隻不過，我的頂頭上司不是現在的他，而是四十年後的他。
不得不佩服，年輕的他就已經是名好特工了。他選了家韓餐館踫頭，讓我這樣的亞裔面孔顯得毫不起眼。他挑了整間屋子裡*隱蔽的一個角落，可以清楚地觀察到門口的情況，而且他右後方就是通往廚房的通道，轉眼之間就可以消失得無影無蹤。圍著我們的三張桌子中，在我身後和身側的兩張都空著，隻有我左後方的那張桌子很熱鬧，墨西哥裔的一家人嘰哩呱啦地說著西班牙語，體態豐腴的年輕媽媽一邊哄著懷裡的嬰兒，一邊訓斥著三個半大孩子好好喫飯。
他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微笑著說：“不用擔心。那兩張桌子都已經被我們預訂了，會一直空著。至於這桌老墨，隻要咱們用漢語交談，他們應該聽不懂吧？” 我略微點頭，同意他的說法，但心裡說不出地別扭。畢竟我纔是這次“普羅米修斯行動”的負責人，而他隻是來配合我的。可自打我踏進這間餐館，他就一直占據著主動。我不能讓他反客為主，於是直奔主題：“還是說說任務吧，找到那個中國學生了嗎？” “嗯，就在哥大裡面。我的人剛剛報告過，他現在還在實驗室裡工作。按你們之前傳回來的信息，事情應該是發生在**晚上七點二十三分，在哥大主校區東北角馬德樓地下二層的會議室裡，他在參加本組一名博士生的畢業送別派對時，喫到了那塊壽司—— 那塊改變了整個世界的壽司。”說到這裡，他從我臉上移開了目光，望向我的身後，不知道是在看著餐館裡享用美食的顧客們，還是望向窗外已然低垂的暮色。“這個世界今後真的會變得很糟糕嗎？”有那麼短短的一瞬，他那咄咄逼人的目光消失了。
我不自覺地隔著衣服摸了摸內兜，東西還在：“ 是的，很糟糕。如果我們**不能成功的話，這條時間線也會變得很糟糕。” 他用筷子從石鍋中翻出一塊看著像魷魚的東西，夾起來放進嘴裡津津有味地嚼著。短暫的沉默令我幾乎能聽到他的牙齒碾碎魷魚塊的聲音。我有點後悔點了跟他一樣的食物，畢竟我從未喫過真正的魷魚。
咽下那塊魷魚之後，他開口問道：“這麼說，綠色基因組織真的成為了一個橫跨多個**的政黨？” 我點點頭。
“真是難以置信。”他挑起半邊眉毛，輕輕吹了聲口哨，然後熟練地用筷子夾起一塊裹著韓國辣醬的米飯放進嘴裡。
“有多難相信？在民主的**，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我揶揄道。
他笑了，笑得惹人生厭：“看來，在你這一代人的詞典裡，民主已經是貶義詞了？” 我感覺像是被人捅了一刀，腎上腺素湧進了血管裡狂奔：“你們的民主很好麼？決策不看正確與否，隻看是不是能夠得到大多數人的支持，不過是多數人的暴政罷了。” “能夠得到大多數人支持的決定，難道會是錯的嗎？” “難道不會是錯的嗎？別忘了，希特勒和墨索裡尼當年也是被民選出來的**。不要告訴我現在的情況不同了。一模一樣的事情很快就會發生在你眼前。
如果知道世界*終會成為那樣一個爛攤子，還會有人投票支持綠色基因組織嗎？可當初人們都投了支持票！這是個正確的決定嗎？”如果是面對未來的他，我這個下屬**不敢這樣講話。而現在的他隻是我的接頭人。真不知道未來的他為什麼要給我這樣一個“復仇”的好機會。
“但是，無論未來的世界有多糟糕，你們都挺過來了。還派了你回來補救。民主是要有代價的。”他依然很淡定。
“一場核戰爭，這代價未免也太大了吧。”我學他的樣子在臉上掛起一副淺淺的冷笑，也不知道學得像不像。
他正要再說點什麼的時候，服務生送來了我的晚餐：幾份叫不出名字的韓國小菜，一份從外觀來看應該是魷魚和米飯的東西，盛在一個熱烘烘的黑色石碗之中，另外還有一碗醬湯。我先夾起一塊魷魚嘗了嘗。還好，口感跟合成肉差不多，味道也不算太奇怪。
見服務生走遠，我繼續著剛纔的話題：“你肯定不知道，在我們那個時代有很多人熱衷於從科學上研究政治。其中有兩個很熱門的新興學科：進化政治學和混沌政治學。” “有意思，說來聽聽。”P82-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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