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人公苔絲生於一個貧苦小販家庭，父母要她到一個富老太婆家去攀
親戚，結果她被少爺誘奸，後來她與牧師的兒子戀愛並訂婚，在新婚夜她把
昔日的不幸向丈夫坦白，卻沒能得到原諒，兩人分居，丈夫去了巴西。幾年
後，苔絲再次與少爺相遇，後者糾纏她，這時候她因家境窘迫不得不與仇人
同居……

托馬斯·哈代(1840-1928)，英國著名作家。《苔絲》是他的代表作。

五月末的一個黃昏，一名中年漢子正由沙思頓向自己的家鄉馬爾洛特村 走去。村子在和沙思頓毗鄰的布萊柯莫山谷中。中年人拖著兩根搖晃的腿， 步履蹣跚，整個身體經常有點兒朝左側偏。他有時將頭聰明地一點，好像是 對某件事情表示同意，事實上他心裡根本沒想著什麼事情。他手臂上挎了一 個裝雞蛋的空籃子，帽子上有一層亂七八糟的絨頭，摘帽子的時候用大拇指 接觸的地方已磨損了很大一塊。不久，一位年邁的牧師騎著馬，哼哼著小曲 兒從對面走過來。“你好。”挎籃子的人說道。
“你好，約翰爵士。”那人說。
徒步行走的漢子接著向前走了一兩步，就停下步子，回過身來。
“喂，先生，我實在弄不明白，上次趕集那天，幾乎也是這個時辰，咱 們兩個在這條道上踫到了，我對你道了聲‘你好’，你也是像剛纔那樣說‘ 你好，約翰爵士’。” “我那麼說過。”那人說。
“之前還有一次——快有一個月了。” “也許是吧。” “那麼你為什麼反復稱呼我‘約翰爵士’啊？我僅僅是個名叫傑克。德 貝費爾德，再平凡不過的做小買賣的呀？” 那人騎馬走近兩步。
“那不過是由於我來了興頭。”牧師說，猶豫了片刻，他又說道，“那 是因為我不久以前發現的一件事情。我是為編寫新郡志而考查各個家譜的時 候，踫巧發現了此事。我是鹿腳巷的特勒姆牧師，喜歡收藏古董。德貝費爾 德，你的確不知道你是古老尊貴的爵士世家德伯維爾的嫡傳子孫嗎？德伯維 爾的始祖是佩根．德伯維爾爵士，照《記功殿案宗》的記載，這個大名鼎鼎 的武將是跟隨征眼者威廉一世一起從諾曼底來到英格蘭的。” “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先生！” “這是真話。將你的下巴抬起來，叫我仔細看一看你的側面。是的，這 就是德伯維爾的鼻子與下巴——但是有一點兒遜色。你的祖宗正是輔佐諾曼 底的埃斯奇馬維拉勛爵征服格拉莫爾甘郡的十二個武將中的一個。你家族的 支脈在英格蘭的這一帶地區到處擁有莊園，他們的名字被記錄在史蒂芬王時 代的《內務通鋻》裡。在約翰王統治時期，他們裡面有幾個很富有的支脈還 將一份采邑贈送給了騎士救護團。在愛德華二世統治時期，你的祖宗布賴恩 應召到威斯敏斯特，參加了那兒的大議會。在克倫威爾統治時期，你們家族 開始衰落，不過不是**厲害，在查理二世統治時期，你們家因為對君主忠 心耿耿，被封為‘御橡爵士’。你們家族已經有過很多代約翰爵士了，要是 爵士封號也像準男爵一樣，能夠世代相傳，那你如今不就應該是約翰爵士嗎 ？事實上，在過去的時代中爵士封號就是世代相傳的啊。” “我很難信你說的話！” “總之一句話，”牧師用鞭子堅決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腿，做出結論，“ 在全英格蘭幾乎沒有第二個像你這樣尊貴的家族。” “天啊，莫非是真事？”德貝費爾德說，“但是我在這一帶四處踫釘子 ，每年都是這副模樣，人家不把我當回事兒，仿佛我同全教區中*平常的人 家沒有什麼不同。大家知道我這件事情有多久啦，特勒姆牧師？” 牧師解釋說，根據他所了解的，這件事情已經**地被人們忘掉了，完 全說不上有沒有人知道。他對家繫的考證起始於前一年春季的**，他偶然 見了刻在馬車上的德貝費爾德這一姓氏，因為對德伯維爾家族的盛衰史很感 興趣，他便刨根問底地調查了德貝費爾德父親與祖父的一些事情，直到** 解決了這個題目。
“起初，我根本不打算將這個毫無用處的消息告訴你，以免打攪了你， ”他說道，“不過，我們的衝動偶爾比我們的理智要強烈。我原以為你或多 或少地了解一些情況呢。” “是呀，確實是的，聽說過一兩次，我聽說我們家在搬到布賴克莫爾谷 以前，生活要富裕得多。但是我沒有往心裡去，僅僅是認為我家以前有過兩 匹馬，而不像眼下這樣，就有一匹。我家中保存著一把舊銀匙，還有一個舊 印章，但是，老天，銀匙與印章又代表什麼呢？……誰知道我與尊貴的德伯 維爾家始終是血肉相連呢。聽說我的老爺子有許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不願 意講出他是從哪裡來的……那麼，我想冒昧地問一下，我家現在的人在什麼 地方生活呢？我的意思是說，我德伯維爾家的人現在住在什麼地方呢？” “你們家的人哪裡都沒有了。作為郡中的貴族人家，已經滅*了。” “太遺憾了。” “是呀——那些虛假的家**所說的——經常將衰敗、沒落的男繫世家 稱為——滅*家族。” “那麼，我們家的人埋在什麼地方呢？” “在青山王麥，一排接一排地倒在墓穴中，墓上刻著石像，上邊還有珀 貝克石的穹窿華蓋。” “可我家的莊園與房產在什麼地方呀？” “你們什麼都沒有啦。” “啊？土地都沒了麼？” “一點兒都沒了，但是像我說過的那樣，你們家族過去興旺過，有著大 量的土地。在這個郡內，你們家的莊園在王麥有一家，在舍爾敦、粟粒塘、 拉爾斯臺德以及井橋都各有一家。” “我們家還能夠興盛發達麼？” “哦——我可不敢說！” “對於此事我應當怎麼辦，先生？”德貝費爾德停了片刻問道。
“噢——不行了，不行了，但是‘蓋世雄傑，何竟死亡！’你也隻能記 著這句話，責罰自己了。當地一些搞歷史的與研究家譜的一定對這個問題還 有點兒興趣，僅此而已。在本郡的一些村子中，也有好幾個其他的家族，歷 史幾乎和你家的同樣光榮。再見吧。” “可你不能和我喝幾杯提一提神麼，特勒姆牧師？‘真露酒家’的味道 還 是**不錯——盡管不如‘羅利佛酒家’的好。” “不了，多謝——**晚上不行了，德貝費爾德。你喝得已然不少啦。
”牧師說完後，騎馬又開始趕路，心中想著，告訴此人這個有些古怪的傳說 ，是否不太合適？ 牧師走遠以後，德貝費爾德沉思著向前邁了幾步，然後在路旁的草坡上 坐下，將籃子放在面前。不久，遠方出現一個小伙子的身影，也沿著德貝費 爾德方纔走的那個方向走著。德貝費爾德看到他就舉起手來，年輕人加緊腳 步，湊到近前。
“小子，把我的籃子拿起來提著！我讓你替我跑一趟腿兒。” 像板條一樣纖細的小伙子緊鎖雙眉。“約翰·德貝費爾德，你是誰啊， 憑什麼使喚我，還管我叫‘小子’？我們兩個誰不認得誰呀！” “憑什麼？這是秘密——秘密！此刻遵從我的命令，乖乖地去做我讓你 去做的事情……好吧，佛瑞德，我根本不在乎將這個秘密告訴你：我是一個 有尊貴家世的人——這是我**下午剛聽說的。”宣布這則消息以後，德貝 費爾德由原來坐著的地方向後一倒，隨心所欲地伸展身體，仰靠在草坡上的 雛菊叢裡。
小伙子站在德貝費爾德跟前，將他從頭到腳仔細端詳了一遍。
“約翰·德伯維爾爵士——這就是我。”躺著的德貝費爾德說道，“我 的意思是，假如爵士與準男爵一樣的話——原本就是一樣的。有關我的歷史 ，全記錄在冊了。小子，你可知道綠山下王麥那個地方？” “嗯。我到綠山趕過集。” “哦，在那座城市教堂的底下，埋著” “不是城市，我是說那兒不是城市，起碼我去那會兒不是城市——還隻 是一個像一隻眼睛般大小的、可憐巴巴的小地方。” “不必去在乎它的大小了，小子，那不是我們要談論的問題。在王麥那 裡的教堂底下，埋著我家眾多的祖宗——好幾百呢——身穿鎧甲，全身珠寶 ，睡在好幾噸重的大鉛棺材中。在全南西撒克斯，任何一家的祖墳都不如我 家的祖墳那樣顯赫高貴。” “真的嗎？” “此刻拿上這個籃子，去馬爾洛特，到了‘真露酒家’讓他們馬上給我 叫輛馬車，把我迎回去。他們必須在馬車廂中放上一小瓶朗姆酒，記在我的 賬上。此事辦完以後，你就將籃子拿到我家去，讓我老婆先將正在冼的衣裳 擱在旁邊，因為她不必再干這些活兒了，讓她等我回家，我有重要的事情要 跟她說。” 見年輕人半信半疑地站著不動，德貝費爾德將手探到衣兜裡，從他本就 少得可憐的先令裡摸出了一個。
“拿著你的跑腿費，小子。” 這個先令改變了那個年輕人的判斷。
“好的，約翰爵士。謝謝您了。還有其他的事情我能替您效勞麼，約翰 爵士？” “跟我家人說，就說我**的晚飯，哦，要是能弄點兒，就喫油炸小羊 ；如果弄不到，就喫豬肚；如果還不成，嗯，豬腸子也能將就啦。” “遵命，約翰爵士。” 小伙子拿著籃子，想要動身，這個時候由村子方向飄來了銅管樂隊的音 樂聲。
“發生什麼事了？”德貝費爾德問道，“不是為了我的事情吧？” “是女人開村遊會，約翰爵士。您閨女不也是會員麼？” “沒錯——說真的，我心裡琢磨的全是重要的事情，把這些小事情都忘 了！好了，你到馬爾洛特去，給我叫輛馬車，也許，我還要坐著馬車兜一圈 ，看一看村遊會呢。” 小伙子離開了，在落日的餘暉中，德貝費爾德躺在草坡上的雛菊叢裡， 默默地等著。過了許久，也沒見半個人影由這裡經過，隱約傳來的銅管樂聲 成為這青山腳下**能聽到的人類之聲。P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