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得網小說_夜深沉

弗朗西斯坐在客廳的地毯上，周圍是散亂的報紙。那是他在城裡的** 書店所能買到的全部報紙。他覺得，這是一個不尋常的日子。這天也的確不尋常：隻要掃一眼《民族革命報》就足矣，比如說：“凱比爾港慘劇不會再重演了。我國的水兵忠於職守，不遺餘力地反擊美國人的無恥進犯。”顯而易見，這條新聞正在傳遍**，改變著千千萬萬人的想法；而且，載送諷刺、謾罵或期望的電波已經在空中噼啪作響了。弗朗西斯激動萬分。他還足有一個小時纔上下午課：他要用來瀏覽所有這些報紙，這樣的話，就好給住校的伙伴們帶去*新消息了。
此時此刻，有個人正想著“弗朗西斯先生”。一介弗朗西斯從未見過的人。他正沿著單數門牌號碼一側的人行道，尋找二十五號。他心想，是不是干脆隻身冒險：事情不見得那麼困難，盡管他不熟悉這地方。“弗朗西斯先生”不知是何許人；在波爾多，洛蘭倒說那人是很可靠的。在這兒：他找到二十五號了，一幢外觀漂亮的房子，他評判了一下。門鈴齊肩高，銅環在房子的灰色石頭上熠熠閃光。他毫不猶豫地用手指按了一下。
弗朗西斯放下了報紙。他站起身，不慌不忙地走到窗口，撩開了平紋細布窗簾。不慌不忙地，隻是有些奇怪。這天沒有什麼人來，這一聲門鈴，大概是女傭，要不就是爸爸的一位顧客。他看見上面說到的那個人站在門口。
那人年紀在二十八九歲到三十來歲，身穿皮上衣，足登大皮鞋。是個外地人，毫無疑問。弗朗西斯心下暗道：“這不是爸爸的顧客，想必是來找我的。
”他下樓朝門廳走去，依然是不慌不忙地，因為，幾個星期以來，他對這類來訪已習以為常了。是洛蘭派來的人，不用說。
“您要見我父親吧？” “我要見弗朗西斯先生。”陌生人說。
他講“先生”不是當地口音，帶郊區味，有點粗俗。不過，他的面孔倒挺和善、開朗、討人喜歡的。沒錯，正是洛蘭派來的人。
“是洛蘭派您來的吧？” “是的。您就是弗朗西斯嗎？” “不錯，請進。” 弗朗西斯關上了門。門廳是用瓷磚鋪的，擺著一個老式衣櫃，對面是一個寬敞的內院。右面，一扇門上鑲著一塊銅牌，標明：業務室。左面，牆上掛著一張老軍人的著色照片，相貌和善，神態高貴，是位將軍，框架呈藍、白、紅三色。陌生人駐足在照片前，唇邊泛起一絲嘲諷的笑意。
“我沒有找錯地方吧？”他轉過身來，對弗朗西斯說道。
“沒有，我回頭給您解釋，請進吧，”年輕人指著客廳的門說，“請坐，”他繼續說道，“告訴您，要是突然有人來，您就說是波爾多的一名童子軍，一名領隊。您的名字叫比爾，戰前我們一起在朗德省野營過，您來此地就是要重新聯絡您帶過的小隊。” “領隊，在朗德省野營過，比爾，重新聯絡。明白了。” “這樣，對我的家庭好說些。” “他們不知道嗎？” “當然了。不知道*好。” “那倒是。你認識洛蘭有很久了吧？” “有半年了。我是在這兒遇見他的，純屬偶然。他想到那邊去，我就把他帶過去了。從那以後，他斷不了給我派人來，還交給我各種容易完成的小活計。” “我還沒自我介紹呢，我是莫希干。” 弗朗西斯伸出了手。那人握住，使勁搖晃了一下。他瞟了一眼散亂的報紙。
“你在看報？形勢好極了，對嗎？打不了多久了，至少應當這麼希望。
我用‘你’稱呼，行嗎？你看上去還是個孩子。” 他把《民族革命報》從地板上撿起來，用手背拍了拍頁面。
“他們怨天尤人，”他說，“他們發牢騷，這是好兆頭，對嗎？” “那當然。” 他用道勁的目光環視著客廳。
“你家可真不賴。你父母是干什麼的？” “爸爸是訴訟代理人。” 莫希干輕輕地吹了聲口哨，既表示贊賞，又表示嘲笑。
“鋼琴，枝形弔燈，漂亮的房子，祖先的肖像，當訴訟代理人的爸爸，外加門廳那幅元帥的照片，你們是上等人家。” “不，”弗朗西斯說，“也可以說是吧，”他微笑著又說，“我們是上等人家。不過，光看室內布置不行。室內布置是相當氣派，可這是早先就有的。現在，我們已經不怎麼富裕了，如果不說是窮的話……至於元帥，那是因為爸爸是守舊派：家風嘛，要知道……他認為是貝當保全了**榮譽。他把祖國、家庭、工作看得可重了。你看得出他屬於哪類人。不過嘛，他倒是個好人……” “而且是連一隻蒼蠅也不忍傷害的，是的，我看得出來。像他這種人很多。” 他從衣袋裡掏出一包煙來拆開，抽出一支遞給了弗朗西斯。
“謝謝，不會抽。喂，你還沒對我說呢，你到底有什麼要求？” 莫希干點著打火機，點著煙，吸了一口，說道： “到那邊去。” P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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