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裡德裡希·迪倫馬特(一九二一～一九九○)，瑞士籍**德語作家。一九四六年開始職業作家生涯，在戲劇方面取得了巨大成就。曾獲德國曼海姆城頒發的席勒獎、瑞士伯爾尼市頒發的文學獎、意大利廣播劇大獎等。迪倫馬特創作了很多膾炙人口的偵探推理小說。他塑造的貝爾拉赫探長成為世界“大偵探”畫廊中的經典人物，為其贏得了***的聲譽。
《諾言》收入弗裡德裡希·迪倫馬特的兩篇代表作《諾言》和《嫌疑》。《諾言》是一部另類的偵探小說。

《諾言》收入弗裡德裡希·迪倫馬特的兩篇代表作《諾言》和《嫌疑 》。《諾言》是一部另類的偵探小說。蘇黎世州警察局探長馬泰依受命偵 破一起謀殺兒童案。報案人小商販被認定為是嫌疑犯。在遭到長時間的疲 勞審訊後，小商販被迫認罪，但隨後上弔自殺。當馬泰依來到機場看到如 小烏般歡樂的孩子們時，想到真兇尚未落網，這些可愛的孩子可能會成為 “獵物”。於是，他固執地留下來，開始以業餘偵探的身份追蹤兇手…… 在《嫌疑》中，當醫生洪格爾托貝爾看到雜志中的一張關於納粹集中 營的照片時，臉色蒼白得像一位死人。原來，照片中在集中營實施殘忍手 術的人酷似他的同學艾門貝格。艾門貝格在蘇黎世山上開了一家專門接待 大富翁的醫院。貝爾拉赫探長懷疑，艾門貝格通過在納粹集中營學會的方 法強迫在其醫院中的貴族病人饋贈遺產，隨即又將他們殺死。經調查，照 片中的人是納粹黨衛軍內萊醫生；艾門貝格有不在集中營現場的證明；內 萊於一九四五年服毒自殺。二人同為醫生，外形又完全一樣。這是天衣無 縫的巧合，還是另有隱情？……

諾言
嫌疑

“兩杯牛奶咖啡。”警察局長吩咐。
這個婦女倒咖啡的時候，從隔壁房間走出來一個衣飾不整的姑娘，我 粗粗一看，她大概在三十歲左右。
“她隻有十六歲。”警察局長向我喃喃地說。
姑娘過來伺候我們。她穿一條黑裙子，白襯衣的紐扣隻扣了一半，胸 部扁平，身上很不干淨。她的頭發像酒吧後面那個女人一樣，也是金黃色 的，還沒有梳理過。
“謝謝，安妮瑪麗。”警察局長說完，把錢放在了桌子上。姑娘沒有 答話，也不道謝。我們默默地喝著。咖啡難喝極了。警察局長點著了一支 香煙。奧地利廣播電臺播送著水位上漲的消息。姑娘溜進了隔壁的黑屋子 ，我們看見裡面有些白色的東西在閃光，肯定是一張沒有鋪好的床。
“我們走吧。”警察局長提議說。
到了外面，他看了一眼油泵上的數字。老頭兒已經給汽車加足了油， 也把車窗擦干淨了。
“下回一起給吧。”警察局長告別時說，他那困惑的目，光又一次被 我看到了。老人這次也沒有理他，而是重新坐回到長凳上，痴獃而*望地 瞪著前方。當我們走近奧佩爾牌轎車時，又轉過身來，這時，老人突然握 緊拳頭，一邊搖晃著拳頭，一邊低聲訴說著什麼，反反復復就是幾個字， 臉上煥發出一種無法估量的信念。他說的是：“我等著，我等著，他會來 的，他會來的。” 後來，當我們駛過凱侖茨山口時，路面又結冰了。在我們的身下，躺 著瓦倫湖，湖面閃著光，冰冷，懷著敵意。安眠藥片所導致的沉重疲乏感 又一次襲來，我的腦子裡泛起了一種對威士忌酒所引起的騰雲駕霧般的滋 味的回憶，一種好似在無邊無際、毫無意義的夢境中滑行的感覺。這時候 ，H博士開口了：“說真的，我對偵探小說從來評價不高，很遺憾你竟然從 事這項工作。這純粹是白白浪費時間。你昨天晚上在報告中講的東西，無 疑是值得一聽的。由於政治家們把事情搞得這麼糟糕——這種事我*清楚 了，因為我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員，我是一個國會議員，這你大概是知道的( 其實我根本不知道。在**疲倦的狀態下，我聽到他的聲音像是從遠處傳 來似的，我像一隻被關在籠子裡的野獸一樣傾聽著)——當政治家把事情搞 得這麼糟的時候，人們隻能指望警察局至少懂得如何維持社會秩序。我必 須承認，我自己也想像不出有比這個稍好一些的希望。讓人感到討厭的是 ，所有的偵探小說都是騙人的。我還不得不指出：小說中所有的罪犯都會 得到應有的懲罰。因為在我看來，編造這些美麗的故事純粹是道德上的需 要。它們和別的有助於鞏固**的謊言一樣有用，就像那句虔誠的格言， 說什麼惡有惡報，其實人們隻需觀察一下周圍的社會，便可以發現這句話 有沒有道理了。但是即使僅僅是出於商業原則，我也願意不去追究，因為 每一個公眾，每一個納稅人，都有權利得到他的英雄人物及其美滿的結局 ，為了滿足這種需要，我們警察局和你們創作界同樣具有責任。不過，我 對你們的小說中的情節實在頭痛得很。小說騙人騙得也未免太荒唐，太不 要臉了。你們所構思的情節，邏輯性太強，好像在下像棋，這是罪犯，這 是被害者，這是同謀犯，這是聰明*頂的大偵探。偵探隻需要知道規則， 像照棋譜下一盤棋那樣，他就可以捕獲罪犯，讓正義取得勝利了。這種杜 撰使我極為憤慨。現實生活中，隻有部分事物具有邏輯眭。當然，恰恰是 我們警察人員不得不依據邏輯，科學地進行工作。但是，干擾破壞我們工 作的不利因素實在太多了，因此常常由職業上的運氣和偶然性決定了我們 的成功或者失敗。在你們的小說中，偶然性**不起作用，倘若有什麼東 西看上去帶點偶然性，那也總是命運或上帝的旨意。自古以來，你們作家 為了戲劇規律而把真理拋在一邊。現在，該讓你們的規律見鬼去了！每一 件案子**不會是**相同的，因為我們並不知道所有必要的因素，而隻 認識少量的往往還是次要的因素。偶然性——這個無法估量的、不能比較 的東西的作用實在巨大。我們的規律僅僅建立在可能性和統計學上，而不 能建立在因果關繫上，它們僅僅適用於一般情況，而不適用於特殊情況。
特殊情況本來就在我們的預測範圍之外。我們的偵查手段還不完善，我們 越是想使它*完善一些，就越感到它不夠用。而你們這批耍筆杆子的人卻 不用為此操心。你們從來也不寫那些我們事實上無法破獲，隻好回避而讓 它滑了過去的案件。你們僅僅是寫你們控制得住的世界。這個世界也許是 十全十美的。哼，誰知道呢？但這樣的世界純粹是個騙局。趕快扔掉這種 **性吧，倘若你們還想真正做出點兒成績來，倘若你們還想接觸到問題 的本質，接觸現實，像一個男子漢那樣。否則你們將一籌莫展，隻好去做 那種毫無用處的文體練習。不過現在我得言歸正傳了。
“你肯定對**早晨發生的一繫列事情感到奇怪。我猜想，首先是對 我的這一大堆話。一個曾經擔任蘇黎世州警察局長的人理當觀點穩健，但 是我老了，不想再自欺欺人了。我明白，我們的工作很成問題，我們的能 力極其有限，我們**容易犯錯誤；但是，我知道，即使我們面臨犯錯誤 的危險，我們仍然必須行動。
“其次，你一定對我在這個破爛簡陋的加油站停車加油感到奇怪。我 還是馬上給你點明算了：那個替我們加油的醉醺醺的老廢物，以前是我的 一個*得力的下屬。老天爺知道，我也算是個內行，可是馬泰依卻是一個 天纔，比你筆下虛構的任何一個大偵探都*有纔能。” 當H博士超過一輛殼牌運油汽車後，他慢慢地接著說：“故事發生在九 年以前。馬泰依是我的一個探長，確切地說，就是警察局的一個中尉，因 為我們州警察局用的是軍事編制。他和我一樣，是法理學家出身。他是巴 塞爾人，也是在巴塞爾獲得的博士學位。由於他生性孤僻，*初是一部分 和他‘公事公辦’打過交道的人，後來連我們大家在內，全都背後叫他‘ 死心眼的馬泰依’了。他一貫衣著整潔，沒什麼特點，拘謹多禮，落落寡 合，既不抽煙，也不喝酒。在工作上極其嚴厲苛刻，不留情面，成績固然 可觀，得罪的人卻也不少。我始終不知道該怎麼評價他纔好。我想我大概 是**喜歡他的人——因為我喜歡思想單純的人，雖然他缺乏幽默感也常 常使我忍受不了。他的頭腦是**流的，但是由於我們**的結構過於獃 板，使他的頭腦也因此變得毫無感情了。他是一個重視組織機構的人，他 把警察局這個機構運用得就像一把計算尺一樣。他沒有結過婚，從來不談 自己的私生活，事實上他也沒有私生活。除了工作，他不考慮任何別的東 西，他雖然成了**的犯罪學家，工作起來卻**不動感情。他拼命工作 ，不知疲倦，但是漸漸地他似乎對業務也感到厭煩了，直到有**他卷進 了一件案子裡，這件事突然使他爆發出**。P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