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巴爾扎克編著的《驢皮記》裡的拉法埃爾，得到六百萬法郎遺產後，泰伊番說道：“拉法埃爾先生已成為六百萬法郎的富翁，登上了權力的寶座。他是國王，可以像所有的富翁那樣為所欲為。對他來說，從今以後，所謂‘法國人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過是記載在大憲章裡的一句謊言。他不會服從法律，法律倒要服從他。沒有為百萬富翁而設的斷頭臺，也沒有對他們行刑的劊子手。”

正文

在1829年十月下旬，一個年輕人走進了皇宮市場 ，那裡的賭房已經依照法律規定全都開放了，法律保 護這種嗜好，因為它能夠很自然地從這裡抽稅。他沒 有考慮太多，就走上了通往三十六號賭房的樓梯。
“先生，請你把帽子給我吧？”一個很小的聲音 從他身後傳來，這聲音中帶著怒氣。欄杆後面的陰影 中蹲著一個小老頭，他忽然站了起來，可以看到他的 臉就像一幅刻意設計的雕像。走進一間賭房，法律首 先會剝奪你的帽子。這難道不是上帝的意思，不是一 種神聖的提示嗎？或者是以某種方式和你簽約，那不 暗示著一種險惡的契約嗎？難道不是逼你對那些將要 贏走你的錢的人表示尊敬嗎？如果你恰巧將帽商的名 字或者是你自己的名字，寫到了襯布裡，藏在社會角 落裡的那些偵探，難道不會去打探它們嗎？或者，會 測量你的頭骨，難道這不是為了得到和賭徒們大腦容 量有關的數據嗎？現任政府在這一點上**保持沉默 。但是，一定要相信這，哪怕你向賭桌邁進了一步， 這時，你的帽子就不再是你的，你也不再是你。賭博 占據了你，占據了你的財富、你的帽子、你的手杖和 你的大衣。
你出來的時候，賭神會用行動來殘酷地挖苦你， 他向你表明：他在把一切還給你的時候，還給你留下 了一點東西。如果還給你的是一頂新帽子，你就應該 知道，作為一個賭徒，應該配一套專用服裝。
就在這個年輕人拿著一個標牌換回他的帽子時， 他顯得很喫驚，幸運的是，他的帽子邊上有一點磨損 ，這足以表明他的思想還沒有被玷污。那個小老頭— —他年輕時過著賭徒那種刺激的生活——向他拋來獃 滯的、漠不關心的目光，一位哲學家可以在那裡看到 躺在醫院裡的痛苦、**破產者的流浪生活、對無數 自殺者的審訊、一輩子的奴役和加扎科的放逐。
小老頭那蒼白的長臉就是憔悴的化身，生活中的 **全都簡化到*簡單的形式。已往的痛苦在他的皺 紋裡留下了痕跡。他全靠著達賽熬制的骨膠湯來維持 生活了，日復一日，他那可憐的收入都輸光了。就像 是某些老馬，根本不在意鞭子抽打在自己身上，現在 ，沒有一樣東西能打動他。那些破產的賭徒們，在走 出來的時候，都帶著沉悶的嘆息、無聲的詛咒、麻木 的表情，但他卻很冷靜。他是賭神精神的具體化。如 果那個年輕人注意過這張可憐的臉，他可能會說：“ 他的心裡隻有一副撲克。” 年輕人卻沒有注意到這個用血和肉表現出來的警 告，不用懷疑，是上帝把他放在那裡的，上帝在每一 個丑惡地方的人口處都標上讓人厭惡的標記。他大膽 地走進了那個大房間，那裡有金幣的響聲，對有貪欲 的人，這具有很大的**力。很可能是相信了盧梭說 的那句*有意義的話，他來到了那個地方，我認為， 這個憂郁的思想可以這樣表達：“對，我能理解，當 一個人看到他和死亡之間隻有一塊銀幣時，他可以選 擇賭博。” 夜晚，每一間大賭房都有一種幻想，這幻想就和 一場喜歡流血的戲劇一樣庸俗，一樣有作用。房間裡 面站滿了賭徒和看客，為了尋求刺激，窮困的老頭也 到了那裡，看樣子，他很激動，以飲酒開始狂歡，但 不久就跳進塞納河裡死了。在那兒，像這樣的事情真 是太多了，演員們太多了，讓你不可能看清那些賭徒 的面孔。晚上，那裡舉行了一場真正的大合唱，所有 人都參加了。那時，樂隊的各種樂器都奏響了。你還 可以看到許多有身份的人到這裡花錢尋樂，他們在這 兒花錢，就像花錢去看戲、去喫飯，或者去某個頂樓 購買三個月廉價而又令人痛苦的悔恨一樣。
你明白，一個靈魂在不耐煩地等著一家賭房開張 的時候，會有什麼樣的壓力和憤怒嗎？白天的賭徒和 夜晚的賭徒之間的差別，就像粗心的丈夫和在愛人窗 下徘徊的情人之間的差別一樣。隻有早上纔有真正躁 動的**和**可怕的渴望。那時，你就會看到一個 真正的賭徒，他沒有喫飯、沒有休息、沒有思想、也 沒有真正的生活，在自己手法的折磨之下，他是那樣 地懊惱，他懷著能扔出一對三四十點的希望，並為此 飽受痛苦。在應該詛咒的時候，你可能會看到一雙雙 眼睛，這眼睛平靜得讓你感到恐懼，那些迷人的面孔 ，那些目光，好像擁有足夠的能量，能將那張紙牌翻 過來，並把它們喫掉。在一間賭房裡，*令人激動的 時刻就是開門的那一刻。如果說西班牙有鬥牛士，羅 馬過去也有角鬥士，巴黎也可以為它的王宮市場而感 到自豪，那裡一直不停的輪盤賭，能夠帶給人們血流 成河的感覺，人們在看著它時能夠得到樂趣，但卻沒 有把雙腳滑到裡面的危險。P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