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托馬（布朗肖作品集）（精）》是莫裡斯·布朗肖的**部、也是作者***的小說。在此，莫裡斯是愛情、死亡與黑暗的寫手，作品描述了男主人公托馬和其瀕死的女友安娜對黑暗、愛情、死亡的幽微曲折的思索。作者認為，黑夜不僅是白晝的相反，也是玄冥，是人們無法掌握、無力企及的異質世界。死亡並非如人們想像，也並非人們所擁有，因此愛到生死相許原本不是真正的結合，**的解決方式或許是，在不可能死亡或結合中維繫一定距離內的親密。

《黑暗托馬（布朗肖作品集）（精）》為莫裡斯 ·布朗肖的第一部“虛構作品”。此書的英、德文譯 者都不諱言其翻譯甚至閱讀的困難性。福柯曾指出布 朗肖作品的特色之一在於“脫離表像的王朝”，而這 正符合《黑暗托馬》的閱讀經驗：沒有過去、未來， 沒有動力、原因的一場愛情，輕淺地難以讓人有明確 的形像，但這些沒有形像的意像卻又如同噩夢般讓人 難以舍棄。一部不安定的作品。哈羅德·布魯姆在《 西方正典》的附錄將此書放在混亂時代的推薦書單， 可說是意外地恰如其分。精神分析大師拉康在他著名 的講座中盛贊《黑暗托馬》是一種“幻想的實現”。 對於中文讀者而言，《黑暗托馬》中文版的聞世，無 疑能夠補充法國思想中的失落環節。

正文

托馬坐下來看海。有一會兒的時間他定住不動， 就像他來到這兒是為追隨其他那些泳者的行進，而盡 管霧氣讓他無法看得很遠，他的眼睛仍舊固執地盯緊 那些艱難漂浮著的軀體。接著，一道強些的浪觸及了 他，於是他也走下沙坡，滑人那隨即將他淹沒的渦流 之中。海很平靜，托馬已習慣不覺疲累地遊完一長段 時間。不過**他選擇了一條全新的路線。霧氣掩蔽 了海岸。一朵雲垂降至海上，而海面就消失在一抹似 乎是**真正實在之物的微光裡。渦流激撼著他，卻 又不致帶給他那種置身浪潮之中或在自己已知悉的環 境中翻滾的感覺。那種在水裡空踩著的確信甚至迫使 他前遊的使力帶上一種無謂操練的屬性，讓他隻感到 喪氣。也許稍加自持，他便能將這樣的想法驅離，但 他的目光就是什麼都抓不住。他感覺自己凝視著這片 空無，像是為尋求某種解救。這時，被風帶起的海水 爆裂開來。暴風翻攪著海，將它傾灑至那無法企及之 處，狂風襲過天空，而同時，有那麼一份寂靜與平和 讓人想到一切都已毀滅。托馬試圖從那一波波入侵他 的淡澀波浪中掙脫出來。一陣冰冷癱瘓了他的手臂。
水波環繞成漩渦。這真的是水嗎？時而泡沫像陰白的 雪片飛濺到他眼前，時而水的缺無抓住他的身軀，粗 暴地將他拖行。他放慢呼吸，有一會兒，他嘴裡留有 那一陣陣迎面吹襲的狂風所帶進來的液體：淡甜，那 種味覺喪失之人的奇特飲品。然後，或由於疲憊，或 由於某種不明原因，他的肢體帶給了他那種和正翻滾 著他肢體的海水相同的怪異體感。一開始，這種感覺 幾乎讓他覺得舒服。他遊著，同時追逐著某種遐想； 在這遐想中，他與海融為一體了。脫離自我、滑進空 無、散裂於水的思想裡，這樣的迷醉讓他忘卻所有的 不適。甚至當這片他益發親密地變身而成的理想之海 也接著變成了他像是陷溺其中的真實汪洋時，他也沒 有預期中那般激動：像這樣以一具純粹隻讓他用來想 到自己正泅遊著的軀體漫無目的地遊著，其中無疑有 個什麼令人無法忍受的東西，但他卻也感受到一種解 脫，仿佛終於探索到處境的關鍵點，且對他而言，一 切仿佛就**於在一海之缺無裡以一機體之缺無來繼 續其無盡的旅程。幻像並不持續。在那賦予他一具前 遊軀體的水中，他必須從一側翻身到另一側，像一艘 失控偏航的船。漂向何處？奮戰，不要被那其實是他 手臂的潮浪帶走？被淹沒？酸苦地陷溺於自身之中？ 這當然是停止的時候了，但他仍存有一絲希望，仿佛 這樣遊著，他會在他那修復了的內裡之中發現一種全 新的可能性。他遊著，沒有鰭的怪物。巨形顯微鏡下 ，他化身為一團蠻強、長滿鞭毛的顫動體。而當他試 圖以水滴之姿潛入一個模糊卻又無限**的區域—— 如聖地般適合他，仿佛隻消置身其中即可存在——這 ***是變得奇特；這像是個想像的凹洞，而他之所 以探入，是因為他從前曾經來過，他的指印已經在這 裡留下。他*後奮力一搏，為將全身整個置入。這很 容易，他絲毫沒有障礙地就與自己連結、融合了，定 處在這沒有其他任何人能進來的地方。
他終究必須回返。他輕易地找到返程的路，踏上 泳者們為深潛所使用過的一塊區域。疲倦感已經消失 。耳邊似乎傳來嗡鳴，眼睛感到灼痛，就像在鹽水裡 浸泡太久後可以預料到的。而直到他轉身面向那一汪 反射著陽光的無盡水面，並且試圖確認他先前究竟朝 哪個方向遠離的時候，他纔有所察覺。他視界前方真 的就蒙著一層霧氣，而在這片為他目光所熱切穿透的 渾沌空無中，不論什麼他都辨識得出。如此全力監看 著，他發現一個遊得很遠的男人，半消失在海平面下 。泳者和他維持著等距，不斷地遊出他的視線之外。
他看見他，然後又看不見，卻又感覺跟上了他的每一 個動作：他不僅一直都極清晰地感知到他，還以一種 **親密、像是任何其他接觸都***的方式與他 接近。他就這樣久久地看著，等著。在這凝視當中， 有著某種令人痛苦的東西，像在表達一種太大的自由 ，一種借斷*一切聯繫而得到的自由。他的臉變得紊 亂，顯現出未曾有過的表情。P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