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得網文學_回味(童謠思故鄉)

花燈 “新年到，好熱鬧，花貓打燈籠，黃狗來喝道，一喝喝到城隍廟，城隍老爺駭一跳。” 過年了，家裡掛一隻稱作花燈的燈籠，年味濃濃。孩子們打的燈籠，小得多，這樣纔好提攜。燈籠提手裡，不為照明，純粹就是圖個樂。“打燈籠，照舅舅，舅舅躲在門後頭”，你說好玩不好玩？從三十晚上開始，每到天黑，就有人抹著油光的嘴，從家裡跑出來，提著燈籠埂上埂下村前村後喊： “小伢嘞，出來玩燈呵！不要你紅，不要你綠，隻要你出根紅蠟燭……”很快就聚齊了十多個燈籠，排成隊，從這家門前繞到那家門前，鬧鬧嚷嚷，且少不了一兩條小狗樂顛顛跑前跑後。有人正喊著“踢一腳，踹一腳，我的燈籠壞不了”……腳下突然絆倒，手裡的燈籠呼啦啦滾了出去，蠟燭引燃糊在外面的紙皮，眾人上前七手八腳一陣猛拍猛吹，火熄了，卻隻剩下一具殘存篾架。被燒了燈籠，要是不想垂頭喪氣地回家，就隻有去埂梢劉老爹家，看能不能討到一隻。
劉老爹是個癱子，下半身動不了，鼕天就坐在火桶裡，把一個快成形的筐籃抱在胸前，一會子旋過來一會子旋過去地編織著，那些黃的篾青的篾，在他手裡就像玩雜耍一樣飛長流短，叫你目不暇接。一進臘月，劉老爹就怠慢了那些筐呀籃的，一心編織花燈，劉奶奶在一旁削竹篾，開尺寸，忙不及。不單是大人小孩子要花燈，諸如龍燈、羅漢燈哪個不要提燈籠？穿馬燈用的燈籠*多。
劉老爹家成了大家*愛來的地方，順便幫著刷漿糊，蒙綿皮紙……隻要哄得老頭高興，就有被賞賜一隻燈籠的可能。有時扔給一些下腳料讓你自己動手過把癮，還會順便講解要訣，教如何插篾和接篾，如何收束或是放寬骨架。扎燈籠的主要材料是竹和紙，做得漂亮不漂亮，關鍵就是看整形整得好不好，骨架撐開時，與上下燈底距離是不是符合要求？還有包綿皮紙，要從上往下包，一直包到底部，稍有不慎，燈皮歪了不說，還容易撕爛。
如果邊腳料多，就做兔子燈，用簧篾環扎。簧篾性脆，必須先在水裡泡軟，將其均分，繞成兔身、兔頭，再弄成兩隻長耳，蒙上紙，拿筆畫一對大紅眼就成了。五角星燈不算難扎，拿細麻線將五根細竹扎成五角星形狀，兩個相同的五角星合在一起，用撐子固定成立體的骨架。將彩紙剪出數片三角形，一一粘在骨架上，*後，在骨架中間小釘子上插上蠟燭，一隻五角星燈就做好了。
除了花燈，劉老爹還扎花籃，就是一群好看女子用細細竹片挑在肩上腰身閃閃走著舞步的那種花籃。
有一種小花籃和蓮花燈，專門扎給女伢玩的，很小巧秀氣討人喜愛。但光頭猴要看到了，就怪唱：“大花籃，小花籃，男的不跟女的玩。”這小子性子陰，天生愛作弄人，看到女伢打著燈籠，會突然一聲驚叫： “快看，燈籠底下有條蟲呵——”人家趕緊拎起燈籠翻過來看蟲在哪……結果，呼一下，火把紙燒起來，火舌幾下一卷，就剩下一個黑乎乎的空架。等你明白過來中了圈套，哭著要賠燈籠，他早已腳底抹油溜跑了，一邊跑一邊又在壞唱“一會子哭，一會子笑，兩個黃狗抬花轎”，還有“好哭佬，背稻草，丟到河裡狗子咬”。
那一年臘月裡，劉老爹做了*大一件事，是扎出一隻比架子床還大的采蓮船。先用竹木杆和細鐵絲扎好船型，再蒙上五彩綢布，貼上彩紙花飾，扎好的采蓮船，兩頭尖尖，身形俊俏，在臘月稀薄的太陽下閃著驕傲的光芒，像嫁到鄉下的一位新娘，鮮艷得讓人睜不開眼！其實，采蓮船是替由五丫頭領頭的一幫人扎的。大年初三，他們的采蓮船就來了，挨村挨戶地唱，鑼鼓家伙咚咚嗆咚咚嗆響著，還有嗩喇嗚哩啦嗚哩啦地吹著。一個紅衣綠褲的漂亮妹子，肩搭綢帶弔著采蓮船，踩著音樂的節拍或進或退微搖輕晃，做出種種伸頸扭腰和探臂的表演動作，就像真的蕩漾在水面采蓮。五丫頭扮成艄公，下巴上粘一撮胡須，頭戴笠帽，腳踏繡球鞋，手拿船槳，神情俏皮而搞笑。作為采蓮船的領唱，他要見什麼唱什麼，而且唱詞不能重復。坐船尾的艄婆，發髻上插朵大花，臉上紅胭脂抹得像猴子屁股，看了讓人發笑。晚上一場，則叫“ 燈船顛水”，船頭船尾都亮，艄公手裡提一個燈籠，拋上顛下，動作幅度較大，船也搖晃劇烈……但那燈火就是熄不了。
采蓮船離開了村子，大人們已散盡，西寧他們仍留在場地上，似乎意猶未盡，鬧嚷著奔跑著，把手裡燈籠旋來舞去。“燈籠會，燈籠會，燈籠熄了回家睡 ……燈籠會，會燈籠，你要不來我吹了。” 直到夜 *深了，燈籠裡蠟燭燒完，纔戀戀不舍地散去。
P235-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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