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得網文學_明齋讀書記

我的毛邊本現在的書店裡，“毛邊本”的圖書是很難見到的了。不過，在20世紀30年代，毛邊本這種裝幀形式的書籍和雜志曾經是一種流行的時尚，很受人喜愛。當時，魯迅先生的《域外小說集》在初版時就是典型的毛邊本。1935年4月10日，魯迅在致曹聚仁的信中寫道：“《集外集》付裝訂時，可否給我留十本不切邊的。我是十年前的毛邊黨，至今脾氣還沒有改。”1946年12月11日，唐瞍發表《“毛邊黨”與“ 社會賢達”》一文，說：“我也是毛邊黨黨員之一，購新文藝書籍，常要講究不切邊的，買來後親自用刀一張一張的裁開，覺得別有佳趣。” 何謂“毛邊本”？就是書籍在印刷過程中，故意留下*後一道工序，不切邊。邊春光先生主編的《出版詞典》中說：“書芯裝訂成冊後不加裁切，讓讀者在閱讀時自己裁開。使書邊不齊，以保留自然樸素之美，增加讀者對書籍的親切感。國外這種裝訂形式多用於頁數不多的文藝書籍，以法國較常見。我國在30 年代也曾采用過這種裝幀形式，如魯迅《域外小說集》初印本即為‘毛邊不切’的。”一般來說，這種書印量都不會大，多是作者留下饋贈親友或圈內書友的，以致市面上鮮有流通。也正是因為稀少，所以對藏書人來說就彌足珍貴了。
筆者搜求毛邊本多年，至今也不過數十冊而已，而且全是意外收獲，可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2010年4月13日，根據組織的安排，我到海南中學任職。憑空降臨，突兀而至，環境陌生，人多觀望……所以，初到的一個月時間，可謂心力交瘁，艱辛備嘗。勞逸結合，張弛有序，既是工作之道，也是生活之道。於是，就在一個月後的5月13日，為了犒勞一下自己，松弛一下緊繃了多日的神經，便利用下午的閑暇時光，踱進了久違了的書鋪之中，在一排排書架旁邊恣意地徘徊，搜尋。驀地，覺得眼前陡然一亮，一部《美國散文精選》映入了我的眼簾， **翻譯家高健教授選譯，上海譯文出版社印制，精裝大32開本，乳白近似淺灰色封面，顯得素雅而高貴。我一把抓在手裡，摩挲著書脊和封面，就在我要打開書的內頁時，竟一下子驚獃了，以致於心髒也砰砰地加速了躍動：原來它竟然沒有裁邊兒，是一部不折不扣的毛邊本啊！高健教授早年畢業於北京輔仁大學外文繫，科班出身，譯界高手，其譯文信而不泥，達而不俗，尤以散文和詩歌為佳，堪稱審慎精煉，雋美考究，字字珠璣，不可錯置一語。名家選譯，美文美書，毛邊裝幀，限量發行，用易安居士的話說“珍之如護頭目”，亦不為過分。
得意之餘，又將目光向附近的書架延伸過去，竟又發現隔壁的書架上還有一本書正羞赧地衝著我微笑呢。於是，不假思索，亦將其抽取下來，用眼睛一瞟，就擁在了懷裡，好久都不合得松開——f培根隨筆》，**翻譯家蒲隆先生的譯作，精裝32開本，上海譯文出版社印制，當然也是一部限量發行的毛邊本！對於英國賢哲弗蘭西斯·培根的隨筆中譯本，我自上世紀八十年代就曾購置過，研讀過，何新先生以清新脫俗、明麗流暢見長；王佐良先以典雅凝重、耐人咀嚼取勝；曹明倫先生的譯筆亦稱得上信雅兼備，通暢流利。而蒲隆先生的這部譯著則*具特色，不僅對培根的每篇隨筆逐一進行了解析，而且還節譯了培根的另外兩部重要著作《新工具論》和《新大西島》，可謂一冊在手，思接千裡，神馳八極，既能夠滿足讀者心智之所需，又能愉悅讀者之感官。如此，豈能錯失良機！到北京開會，隻要有時問，總會逛逛書店，以前常去的是西單書城，*近幾年不去了，人多，喧鬧，書籍的擺放也很隨意，仿佛管理不善的集貿市場，亂糟糟的。近來常去的地方是位於燈市口的涵芬摟，經營的多是中華書局的以及三聯書店的出版物，購書環境清靜雅致，可以潛下心來慢慢地挑選，售書的幾位小姑娘也熱情大方。2013年1月10日，應邀參加由民進中央和***聯合舉辦的基礎教育改革座談會，報到之後，得知會議於次日上午召開，尚有半日閑暇，於是乘車就到了涵芬摟。逡巡，瀏覽，披閱，版本勘比，挑選了十幾本書以後，忽然一本裝幀得並不起眼小書引起了我的注意，因為書名很是有點兒意思：《折角的頁碼》，雷雨著，江蘇美書出版社印制。拿到手裡，仔細一端詳，嘿！竟然是一部地道的毛邊本一一不是沒有裁邊兒，而是故意將書邊兒切得不整齊，毛茸茸的，摸去有凸凹不平的感覺。那感覺，愜意極了。我急忙抓在了手裡，生怕別人搶走似的。於是，抱起選好的一摞書，趕緊付款，走人，一直到了下榻的酒店，纔舍得慢慢地翻閱品味兒。
其實，不僅我喜歡毛邊本，凡是讀書人或藏書人，沒有不喜歡的。為什麼有那麼多的讀書人喜歡毛邊本昵？對此，南京大學圖書館繫徐雁教授深有體會，他曾說：“知‘毛邊本’之趣味與否，乃是一個讀書人在書籍文化的殿堂裡能否登堂而入室的一個標志。
用時下的俗語來比方，是否家藏‘毛邊本’並欣賞之，乃是檢驗主人在書文化世界裡，能否從‘廚房’’ 的物質層面，昂然而人‘廳堂’精神層面的重要尺度。” 這麼說，作為一個讀書人，我也已經“登堂人室 ”了嗎？ 2013年3月16日書於明齋，時寒流飄過，天氣驟暖，陽光燦爛，心境明媚。
P3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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