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得網少兒_是豬就能飛

第八章有誰可以去想念東寶的媽媽終於來看他了。
東寶是毛毛的室友，比毛毛大兩歲。這個監室裡，東寶和他說話*多，因為他們同病相憐——都沒有親友來探視過。東寶讀過三年書，父親死後，便輟了學，上街賣報。媽媽在外面幫傭，姐姐在玻璃廠做工，沒日沒夜的，都沒心思管他。有一陣，他迷上了賭博，將一點點可憐的本錢都輸光了。他媽媽是個爆脾氣，對他又打又罵，用鍋鏟扔他，衝他叫喊：“滾出去！”他也衝媽媽叫喊：“滾就滾！”就真的走掉了。
他在外面流浪了一個月，餓了，就伸手乞討。可是乞討得來的食物根本填不飽肚子。有天下午，他在糖攤附近扒竊行人口袋，被當場逮住，送到了警局，然後，又來到了這裡。
“干這個，都是有招式的，弄不好就會給發覺。”毛毛把自己跟著長生果練指法和眼法的經歷偷偷說給東寶聽。
東寶聽得一愣一愣，回過神來，馬上笑話毛毛：“練這麼辛苦有什麼用？你現在不也關在這裡？” 毛毛聽了便沒有話說了。
東寶雖是和媽媽賭氣出來，卻想著媽媽。時常在黑夜裡哭泣。
“我媽會找我。”他哭著對毛毛說。
毛毛聽了難過，他不能確定爸爸會不會找他。
果真，東寶的媽媽終於找到看守所來了。她在探視室的小窗外面又哭又笑，伸手撫摸東寶毛楞楞的腦袋，說以後再也不打他了。
東寶回到監室，眼淚汪汪。
“毛毛，”東寶小聲說，“我想出去，想回家。” “很快就能出去了。你隻要再獃兩個月吧。”毛毛說。
“嗯，還要熬兩個月。你呢？” “我比你苦，還得熬三個月。”他突然**羨慕東寶。東寶盼望著出去，和媽媽、姐姐團圓。想念親人也是一種享受啊，毛毛甚至不知道想念一個人是什麼滋味。他可以想念誰呢？媽媽？爸爸？他們都已嫌棄他了。*可想念的大概是姐姐。可他心裡聽不到親人的呼喚。
這天夜裡，毛毛蜷縮在角落裡，一直無法睡著。他的身體仿佛被燒灼著，時而又仿佛被投入冰窟，汗水浸濕了單薄的衣衫……他感覺身體深處有什麼東西疼起來，是碎裂的疼。他真想大哭一場，但他被滾燙的溫度包裹了，他在被碾壓、被收緊……忽然的，他又覺得冷了…… 面前起了很濃的霧，這是在哪裡呢？熱……冷……太陽沉了下去，巨大的陰影像長蛇一般爬過來，覆蓋他，糾纏他。身下的沼澤正張開大口，一點一點將他舔噬，用粘液包裹他的身體。他想呼喊，但微弱的聲音卻被濃霧消釋了。
毛毛醒來時，發現自己在陌生的房間裡。席地而臥，身上蓋著舊毛毯。戴著口罩的女醫師俯下身子摸他的額頭。她的手冰涼冰涼。
“感覺怎麼樣？”她問。
毛毛搖搖頭，他渾身難受。
“你出疹子了。”她掀開毛毛的衣服，用毛巾給他擦拭。
毛毛被自己的身體嚇了一跳，他的胸口、肚子、四肢上布滿了淡紅色的小斑點。
“我肚子痛。”他皺了皺眉，對女醫師說。
“你得了傷寒。” “我會死嗎？” “不會的。”女醫師笑笑，她的嘴被口罩遮住，但從她彎彎的眼睛看出她在笑。
毛毛不再說話，他知道女醫師在騙他。他聽說過“傷寒”這種病，很久以前，爸爸鄉下的一個親戚就是得傷寒死的。
女醫師喂他喫藥，用一隻手從後面托起他的脖子。他離她很近，嗅得到她身上好聞的檀香皂味。他覺得自己好像一團棉花，軟綿綿的，要融化在她懷裡了。這讓他想起媽媽的懷抱，可惜，那是久遠以前的記憶了。
“我不想死。”毛毛喃喃道，聲音很低。女醫師並沒有聽見，她替他輕輕蓋好毯子，掩上門出去了。
毛毛仰臉望著天花板。上面有大塊大塊的水漬，它們從四面的角落延伸過來，連接成群山似的圖案，向他壓迫下來。
他閉上眼睛，感到肚子裡有很多液體在翻攪，他試圖側過身子，*加銳利的疼痛襲來了。他呻吟了幾聲，嗚嗚地哭起來。
哭著哭著，哭不動了，不知不覺又陷入了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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