牝狼它*望了,***望了。兇猛的洪流使江面拓寬,渾濁的鏽紅色的江水翻卷著一尺多高的浪頭,在浪與浪之間稍微平靜的水面,激流回轉,形成一個個深不可測的黑洞洞的旋渦。它雖然會幾下爬泳,但畢竟是陸地上的猛獸,水性很一般,在這樣險惡的江水裡,跳下去無疑是條死路,不被旋渦吞掉,也一定會被急流衝得粉身碎骨。它隻好緊緊抱住樹干,任憑命運擺布。瀾滄江裡,常常能見到從上遊漂浮下來的被洪水連根撥起的大樹和竹篷。有時,幾棵樹或竹糾纏在一起,枝椏摟抱,浩浩蕩蕩地順江而下,像座綠色的浮島。此刻,它就被困居在這樣的浮島上,對於它來說,與其說是座浮島,還不如說是座活動的墳墓。湍急的江水把它棲身的這座浮島飛速衝向下遊。唉,都怪那頭肚臍眼下長著麝香腺的香獐,竟然拼命從日曲卡山麓的樹林逃到瀾滄江邊!它尾追不舍,好不容易將獵物趕進烏伊基峽谷延伸進江心的葫蘆半島,趕進一條*路,突然,那頭該死的香獐騰空一躍,跳到從岸邊漂過的這座浮島上。它不能眼看著到嘴的獵物在它鼻子底下逃遁,也跟著躍上浮島。它在高聳出水面的迷宮似的樹冠間困難地鑽行,逼向驚慌失措的香獐。它看見香獐蜷縮在浮島邊緣那根彎曲成S形的樹杈上,背後是江水,已沒有退路,眼睛裡流露出驚駭、淒涼、*望的神情,這是弱小而又善良的動物遭受劫難瀕臨死亡的神情。在狼的觀念中,這無疑是勝利的鏡子。它貪婪地一步步逼近香獐,它想先用尖利的犬齒和爪子將香獐胸膛撕開,美美地飽餐一頓。它天性喜愛血腥的內髒。就在它前爪落到香獐肩胛的一瞬間,那隻愚蠢而又頑固的香獐,掉頭一躥,撲通,江裡冒起一股水柱。它趴在S形樹權上,流著口涎。眼睜睜望著香獐在浪谷中升沉掙扎。幾條模樣丑陋的江豚得意地擺動著尾鰭,在肥嫩的香獐四周遊弋。它恨不得跳下江去把江豚也一口咬成兩段,可惜,它沒這本事。一個浪頭蓋過來。把香獐壓人江底。它等了一會兒,再也不見香獐黃白兩色毛相雜的橄欖形的腦殼露出來。便宜了那些該死的江豚,它恨得牙齦流酸水。它怎麼也弄不明白。那頭香獐為什麼不肯老老實實被它咬斷喉管喝血啖肉.而要往江裡跳?任何喝瀾滄江水長大的動物都知道,洪水季節的瀾滄江,比兩隻腳行走的人還要厲害得多。被江水溺死,被江豚喫掉,難道比被它白莎喫掉滋味*好受些嗎?愚蠢而又可惡的香獐,它狠狠地詛咒道。也許。這是頭衰老而又患病的香獐,它縮緊空癟的肚子,悻悻地想,血是苦的,肉是酸的。它無可奈何地嘆息一聲,回頭鑽進樹冠,想回岸上去。但走到浮島的另一端,它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浮島被一股洪流裹挾著。已遠遠離開江岸。也許,是它和香獐躍跳時產生一股衝力,纔將浮島推離江岸的;也許是潮水把浮島牽拉離江岸的。鬼纔曉得到底是怎麼回事,反正,浮島汆在江心,向下遊疾行。它大聲嗥叫起來,向它的同類,橫斷山脈日曲卡雪山山麓的狼群呼救。不一會兒,江隈黃沙灘上,出現一群活蹦亂跳的小黑點,小黑點漸漸顯大,它看清楚了,是它朝夕相處的伙伴,領頭的是大公狼匹克。狼群沿著江岸狂奔,大公狼匹克甚至衝進江來,濺起滿天水花,但立刻又被兇猛的浪頭擊退。它趴在浮島的樹冠上不斷地哀嚎,滿心希望狼群能把它救出險境。但讓它傷心的是,狼群在江岸與浮島並行地攆追了一陣後,攀上一座峭岩,不再追趕,一起蹲在地上,朝著瀾滄江淒厲長嚎,聲音刺耳得就像在出殯送葬。它無可奈何地望著狼群離自己越來越遠,*後在天空的映襯下,蹲在峭岩上的狼群像散落在藍緞子上的幾粒黑芝麻;嗥叫聲也越來越小,終於消失在隆隆轟響的浪濤聲中了。它孤獨地待在浮島上。開始,它還存有一線希望,也許,神秘的江流會突然將浮島衝回江岸,隻要離開了深不可測的江心,隻要浮島漂進淺水區,它就能跳下江去,泅水回岸,溯江而上,能走回日曲卡山麓,回到狼群中去。可是,浮島始終在江心漂流。有那麼一兩次,在河道曲拐處,浮島蹣蹣跚跚似乎朝江岸漂去了,但一眨眼,又被潮水裹回江心來了。命運似乎在跟它白莎開著惡意的玩笑,希望像水中的泡沫般一次又一次破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