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我開始了第一次蛻變，甚至平靜得沒人知曉。大部分人都以小而明顯的身體變化開始——比如說手指和腳趾掉落、不同功能的新的手指和腳趾開始長出。我希望自己的經歷也那樣正常、安全。
幾天來，我的變化沒有引起任何注意。蛻變初期通常不會持續數天不出現深度睡眠，可我就沒有睡去。我初期的變化都發生在感官上，味覺、嗅覺，所有感官突然變得復雜混亂，但也讓人始料未及地充滿了誘惑。
我不得不重新了解一切，比如河水，我在其中遊泳時注意到它有兩種主要的味道——氫和氧？還有許多次要的味道，我可以區分出來，單獨加以體會。其實，我會不由自主地區分它們，但是了解得很快，接受它們新的復雜狀態，這樣在味道上偶發的微小變化就能被我注意到。

駐地羅奧的河水流向我們時充滿雜質。“豐富。”歐安卡利人這樣形容。“混濁。”人類這樣說，說完還會過濾或沉澱泥沙，然後再喝。我們混構人會聳聳肩膀說：“隻不過是水罷了。”我們從不了解還有其他種類的水。
我盡快重新習得周圍人和事物給我的感官印像，這個過程吸引了我的大部分注意力，我都不理解親人們怎能看不到我身上的反常變化，然而除了提到過我會過度幻想，連家長都沒看出任何征兆。
畢竟征兆都不對勁兒，不符合他們的預期，所以出現時沒有人注意到。
我出生時，所有五位家長都已經上了年紀，但看上去並不比我成年的兄弟姐妹們更衰老，然而羅奧就是在他們的幫助下建立的，現在他們都已經有了孫子輩。我認為自己以前不曾讓他們出乎意料，也不確定現在想讓他們措手不及。我特別不想告訴提諾，因為他是我的人類同性家長，他理應在蛻變期陪伴我。可我覺得他對我沒有吸引力，同為人類的生身母親莉莉絲也是一樣。發生在我身上的轉變肯定不是人類的事。奇怪的是我也不想去找歐安卡利父親迪昌，他是提諾之後我最合理的選擇。我的歐安卡利母親艾哈佳會跟我的一位父親談談，她已經為兩位害怕蛻變——害怕變化太大，害怕失去全部人類特征——的兄長那樣做過。盡管我從未擔心過，但那也有可能發生在我身上。不管我有什麼問題，艾哈佳都會跟我談，或者替我跟別人談。在我所有的父母中她最平易近人，如果去找她的想法更迫切——或者等我弄明白為什麼不願意那麼做——那我就會去找她。我這是怎麼了？既不羞怯也不害怕，可一想到去找她，我先是感興趣，隨後……幾乎會覺得排斥。
最後剩下我的歐勞家長尼卡吉。它會讓我去找一位同性家長——一位父親。它還能怎麼說呢？我很明白自己已經開始蛻變，它幫不上忙的情況不多，這是
其中之一。仍有一些人類堅持把歐勞看作男性和女性的結合，其實不然，它們就是自己——全新的性別。
所以我去找尼卡吉隻是希望享受一會兒它的陪伴。它最終會發現我的異樣，讓我去找父親，在那之前，我在它旁邊休息。我又累又困。蛻變主要就是睡眠。
我發現尼卡吉待在家裡，正跟兩名陌生的人類交談。人類站在離它有一點兒遠的地方，女人幾乎是躲在男人身後，男人痛苦地努力表現得勇敢。看見我打開一面牆走進房間，兩個人都大驚失色。看清我之後，他們似乎放松了一些。我像極了人類——尤其是如果他們拿尼卡吉跟我對比，因為尼卡吉根本不是人類。人類散發出明顯的汗水、荷爾蒙、食物和性的氣味。我坐在地板上，分辨復雜的氣味組合。我的新知覺還沒賦予我新的能力，等完成蛻變，我覺得能夠在任何環境下追蹤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