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千世界尋找自己的位置
彭斯遠
小說是個大千世界。
譬如我國讀者喜歡看的古典小說《水滸傳》，描寫了出身經歷各不相同的人物，因種種不同遭遇而走上梁山的故事；另一部古典小說《西遊記》，講述了唐僧到西天取經，與沿途所遇到的妖魔鬼怪進行鬥爭的經歷。這兩部小說在題材、主題和藝術風格上各不相同，但其描寫內容的豐富性，恰好滿足了千千萬萬讀者的閱讀需求。
與成r小說不同的兒童小說：同樣也是一個大千世界。孩子的經歷和眼光雖然不同於成人，但他們同自己的長輩一樣，也要在小說的故事情節裡去探索世界的奧秘。因此，作者一定要滿足讀者的此一渴求，否則，作者的創作同樣也會失敗。
近30年來，我國兒童小說文苑提出了一個影響極為深遠的話題，就是作家應極力把兒童小說，寫成足以令孩子成長的小說。
譬如北京大學教授曹文軒，就把他的繫列兒童長篇小說《草房子》《紅瓦》和《根鳥》，統稱為“成長小說”。啟開他的《草房子》，你就會看到我國江南水鄉的背景，看到以鄉下男孩桑桑的六年小學生活為線索的種種催人淚下的故事，其中包括少男少女之問純潔的感情糾葛，等等。因此，提倡這樣的成長小說，當然是不錯的。
但是，我認為，作為一個年輕的作者，於愛全並沒有局限於這種兒童文學創作的成熟模式，而是積極尋找更多的創作切入口，大膽嘗試多方面的文學路徑。他的繫列兒童小說《雪女阿依莎》正是這種探索的結果。小說並沒有直接寫當今的校園生活，也沒有客觀追述老一輩的童年經歷，而是從童年幻想中尋找創作靈感，從遠古神話和民間傳說中汲取文學精華。其主人公不是像桑桑這樣的學生，其內容也沒有寫當今校園裡的種種感人事跡，作者著力描述的是雪女族小公主阿依莎與頑敵進行鬥爭的故事。
《莊子》記載：“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不食五谷，吸風飲露，乘雲氣，御飛龍，而遊乎四海之外……”阿依莎正是藐姑射神山冰雪神人遺落在邊疆部落的後裔。作品講述了她前往樹洞城堡、藐姑射神山、崦嵫山以及終北之國，探索身世之謎、尋找自己族人、重建雪國家園以及與病魔做鬥爭的故事。
整部小說洋溢著天馬行空、無拘無束的想像力。作者充分運用了神話中先民的“物活”觀念，山山水水，萬物有靈，山中有山神，石頭裡有石精，大樹可以奔跑，冰雪中生活著冰姬和雪姬，烈火中躲藏著火鬼和炎魔，狂風大作是因為風婆子在作怪，生病是由於疫蟲在身體裡作祟。而“物活”觀念又往往是和“變形”思維結合在一起的，雲端裡的蛇是被施了咒語的母親，鏡子裡的貓咪是被盜取了年齡的頑皮孩子，地穴裡的蜘蛛老太婆是被盜取了美貌的新娘，美艷絕倫的巫姑天黑之後會變成形貌丑陋的惡鳥……
《雪女阿依莎》自始至終貫穿著濃濃的正能量，處處體現著對正義的弘揚和對邪惡的鞭撻。誠如我國古話所說，“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阿依莎主持正義，必然會得到許多友朋的幫助，而巫姑葉卡琳娜極度自私和不義，必然成為孤家寡人。最後失敗必然屬於巫姑一方。這不管是在《雲端秘密》，還是在《冰封國度》《落日山谷》《山妖之舞》等該繫列的其他小說中，都可得到驗證。
遠古神話思維與現代童話手法相結合，讓作品虛構的世界猶如莊周夢蝶或者海市蜃樓，籠罩著一種神秘古怪的色彩。但作者並沒有單純沉溺於幻想世界，而是在看似荒誕不經的故事裡寫出對人生的思考、對現實的關照，荒唐之言、謬悠之說的背後是真情實理。我認為，這就是藝術化的真實。
在《雲端秘密》中，阿依莎的母親被巫姑變成了巨蛇，失去了人類的記憶和智慧，卻依然本能地追蹤著自己的孩子。當阿依莎遇到危難時，她可以暴發出超過自己正常體能的驚人力量。甚至為了拯救阿依莎，甘心吞掉渾身是毒的巫姑，忍受永遠無法消除的劇痛。這種出於生命本能的付出，夾雜著疼痛的關注，不正是母愛的真實寫照嗎？再如第二部小說《冰封國度》中，炎魔和火鬼兩兄弟關繫密切、形影不離，但關鍵時刻卻各懷心機，甚至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不惜置對方於死地。反倒是冰姬與雪姬，相互疏離卻又心懷牽掛，甚至寧願默默犧牲自己來保全對方。這不正是對人與人之間情誼的一種獨特詮釋嗎？至於第三部和第四部，也都以或明或暗的像征、寓意等手法，在虛幻誇張的故事中滲透著人生哲理。
將於愛全的繫列兒童小說《雪女阿依莎》與曹文軒的成長小說《草房子》做一粗略對比會發現，曹文軒的小說直接描述鄉下男孩桑桑在校園和社會生活的磨煉中迅速成長，而於愛全的小說更具童話的虛構色彩，並借助童話乃至神話世界的幻想性，去展現正義與邪惡的鬥爭，當然也寫出了主人公阿依莎在鬥爭中迅速成長的經歷。
於愛全對現實生活，未像曹文軒那樣直接寫實，而是運用間接的藝術折射去表達主題。這就像物理課堂上，老師將筷子的一半放進裝水的碗裡，而讓另一半仍然露在水面，孩子們會發現，直直的筷子因折射而彎曲一樣。
文學不該隻有一種模式，創作更應變中求常、常中求變。於愛全雖然是一位正在成長階段的年輕作者，但他敢於在兒童小說創作上大膽開拓，不迷信他人而勇走自己的路，值得給予鼓勵和支持。
再有，於愛全創作勤奮，且在創作時間並不長的情況下，有了較突出的收獲。譬如，在繫列兒童小說《雪女阿依莎》之前，他已出版了同樣是繫列作品的《奇兵兵與怪博士》。該書曾經受到我國著名兒童文學理淪家王泉根的高度贊美。王教授說，《奇兵兵與怪博士》繫列圖書是“將國學、哲學、科學完美融合的奇幻文學，想像很奇妙，故事很有趣，知識很豐富”。如此評價雖隻有三言兩語，卻對於愛全兒童文學創作的特色進行了準確精練的概括。
於愛全善於在大千世界裡尋找自己的位置，值得我們為之點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