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傾山倒海
拓撥野見如許占盡先機下的全力猛攻亦不能奏效,對這禿頭兇神的實力也不禁有些欽佩,心道:“此獠真氣極強,殺他不死。再這般廝鬥下去,隻怕被他緩過神來。需得先設法將湖底眾人救出,亂其陣腳,再集結眾人之力,伺機下手。”
正尋思六侯爺三人在湖底究竟進行得如何,忽聽咿呀之聲突然大作。周圍群山之巔,紛紛出現無數黑點,瞬間逼近,竟然都是巨大的青色怪鳥。略一計算,竟有逾千之數。
天空群鳥盤旋,密雨似的俯衝而下,直撲入水中。波濤洶湧,水面傾搖。
過了片刻,突然水花四濺,大群青色怪鳥再次從水底振翅高飛。萬千羽毛中,哥瀾椎與班照並肩破浪而出,踏空翻騰。
拓撥野眼角掃處,見兩人身上盡是鮮血,手上彎刀也不斷有血絲滴落,微微一凜,隻道兩人在水中遭了暗算。但見二人振臂狂呼,精神抖擻,在半空中刀光揮舞,斬落不少撲襲而來的怪鳥,方知他們身上的血乃是鳥血,心下立安。
怪鳥前赴後繼,喙似利箭,翅掃狂風。哥瀾椎與班照雖然勇悍,卻也有些喫力,踏浪廝鬥片刻,雙臂後背連連被啄傷抓破,鮮血長流。重又潛入湖底,群鳥盤旋呼叫,也隨之撲入水中。
如此反復,兩人雖殺了眾多怪鳥,卻也受了不少創傷。
水花激湧,六侯爺飄然躍出,從湖面踏步奔來,搖頭傳音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水妖也忒惡毒,湖底七百餘人各個都被混金玄冰鐵鏈穿透琵琶骨,鎖住雙腳,想要鑿開太過困難。”
拓撥野微感失望,心中念頭飛閃,傳音道:“侯爺,你設法將這禿頭魚干拖上片刻,我到湖底去看看。試著以斷劍斲開混金玄冰鐵鏈。”
六侯爺點頭道:“這等貨色隻管交給我,你去吧。”從袖中滑出一根三尺長的黃金棍,輕輕一抖,“呼”地變成一杆八尺來長的黃金長槍,槍尖透明如冰雪,寒氣森森,也不知用什麼金屬打造而成,哈哈笑道,“太子,殺雞焉用牛刀,這條小魚干就由我來打發吧!”
拓撥野笑道:“也罷,勝之不武。還是交給你吧。”劍氣砰然呼卷,青光縱橫,將於兒神驀地迫退,猛一翻身,閃電似的沒入湖心波濤之中。
六侯爺槍尖急電迅雷,滔滔不絕地攻襲而去,於兒神來不及喘息,又被籠罩在閃閃金光之中。
湖水冰涼,清澈透亮。
拓撥野施展“魚息法”,借助周身毛孔呼吸,在水中自由穿行。翩然穿梭,轉眼已到湖底。漂搖水草之中,幾根玄冰鐵柱巍然矗立。幾根粗大的混金玄冰鐵鏈從那鐵柱上拖曳開去。
湖底有無數個大漢盤腿而坐,一條混金玄冰鐵鏈從他們琵琶骨上串聯而過,另一條混金玄冰鐵鏈則纏鎖住他們的雙腳,迤儷蜿蜒。
眾大漢見他遊魚似的翩翩而來,都微微詫異,不知他是何許人也。
拓撥野傳音道:“各位朋友,我是東海龍神太子拓撥野,也是湯谷流囚的首領,乃是燭老妖的死敵。今日路過此地,當竭力幫大家離開這洞庭湖底。”
眾人大喜,紛紛接耳相傳。
片刻之後,這湖底七百餘名水族流囚都已知道這少年乃是來解救自己的。瞧他年紀輕輕,雖有些將信將疑,但想他既是龍神太子,又能突破於兒神與眾怪鳥的封鎖,來到洞庭湖底,必是有些本事。寧信其有,不信其無。眾人渴望自由的強烈意願,從未如此刻這般熾熱如沸。
拓撥野傳音道:“你們有誰知道這湖底的機關嗎?”
一個大漢點頭傳音道:“這洞庭湖底共有七根玄冰鐵柱和一根混金銅柱。兩條混金玄冰鐵鏈穿過七根玄冰鐵柱,將我們鎖在湖底。從南往北,第二根和第六根玄冰鐵柱上,各有七道混金銅鎖,如果能將這十四道鎖打開,我們便可以出來了。”
那大漢頓了頓,又指向南側湖底深處道:“那赤老爺子便是被壓在洞庭山底五色石下,全身上下纏鎖著紫火赤晶鏈和北海玄冰冷玉鎖。一鏈一鎖都纏繞在混金銅柱上,隻要於老妖將混金銅柱的機關啟動,那一鏈一鎖就會越纏越緊,甚至將赤老爺子絞得形神俱滅。”
拓撥野點頭道:“原來如此。不知這混金玄冰鐵鏈有多堅硬,且讓我試上一試。”意如明月,氣似潮汐,轉眼間真氣磅礡,直貫雙臂,他大喝一聲,雙手握劍,朝著那拳頭粗的混金玄冰鐵鏈奮力斲下。
一道炫目青光砰然爆閃,湖水朝兩側陡然翻卷。周圍眾大漢隻覺水浪奔騰,瞬間將自己猛然拋起。
又聽轟然巨響,全身劇震。那混金玄冰鐵鏈狂烈震動,登時將眾人琵琶骨震得幾欲斷裂,痛入骨髓,盡皆昏厥。
拓撥野一劍砍下,被那劇烈的反震之力震得虎口酥麻,險些翻身後退。眼見無鋒劍迸了一個細小的缺口,那混金玄冰鐵鏈也不過裂了一道細紋。再看周圍幾十名大漢,雙肩鮮血長流,昏死過去,心中大為歉疚,心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這鐵鏈好生堅硬。縱然我費盡全力,將它劈斷,那時這七百多好漢隻怕也被震死了大半。”
微感沮喪,突然想道:“是了!怎的忘了那御風之狼?他既是大荒第一神偷,對於撬鎖之道必定深有研究!”心中大喜,傳音道,“列位朋友,我去去就來。”猛地彈腿,箭也似的飛射而上,“嘩啦”一聲衝破水面,高高躍起。
此時雲天霧水,四下蒼茫。
漫天怪鳥盤旋撲擊,哥瀾椎二人逐波踏浪,叱咤激鬥。再看那六侯爺與於兒神,形勢已然完全變化。
於兒神掌風呼嘯,氣浪如刀,將六侯爺完全壓在下風。六侯爺雖然臉上滿不在乎,談笑風生,但已抵擋得頗為喫力,黃金長槍已是守多攻少。
拓撥野傳音道:“侯爺,再多撐片刻。”六侯爺哈哈大笑道:“放心放心,瞧我怎麼戳他十七八個大窟窿。”話音未落,隻聽“哎喲”一聲,腿上已被於兒神掌刀掃中,鮮血直流。
拓撥野哂然一笑,但瞧這光景,六侯爺仍可支撐一段時間,稍稍放心。踏浪騰空,御風急電穿行,直往山上奔去。
真珠滿臉擔憂神色,見他完好奔來,懸了半天的心方自落了下來。洛姬雅坐在樹枝上,雙腿一蕩一蕩,滿臉甜笑,似乎正瞧得有趣,咯咯一笑道:“拓撥大俠,打不過就跑了嗎?”
拓撥野來不及說話,一把提住御風之狼的衣領,騰雲駕霧直往洞庭湖上衝去,口中叫道:“狼兄,眼下是你大出風頭的時刻到啦!”
御風之狼眼見湖水波光,粼粼撲面,早嚇得魂飛魄散,叫道:“拓撥爺爺,你就饒了我吧!刀山火海都去得,就是這水裡我是萬萬不去。”
拓撥野笑道:“性命攸關,今日喊我祖宗也沒用。”
斷劍飛舞,順手砍下山上四杆長竹扛於肩上。插劍回鞘,真氣積聚左掌,如電揮閃,轉瞬間,那四杆長竹已被他以長生真氣結合得天衣無縫,化為長及十六七丈的竹子。
身影如飛,一剎那已到湖上。水氣清寒,波濤撲面而來,御風之狼叫苦不迭,暗呼:“我命休矣!”還未來得及深吸一口氣,“撲通”一聲已經衝入洞庭湖中。
御風之狼隻覺當面被水浪劈中,一陣暈眩之中,鼻中、口裡、雙耳之內齊齊灌入冰涼的湖水,登時胸滯氣岔,驚慌失措,胡亂撲騰。
突然背後一掌拍到,一陣浩蕩真氣如暖流四溢,瞬息間將灌入的湖水猛地逼退出去。
耳旁聽見拓撥野笑道:“狼兄放心,拓撥野在此豈能讓你有所閃失?”御風之狼鼻上一緊,突然一股清涼新鮮的空氣滔滔不絕地湧進來,心中登時大寬。
睜眼望去,隻見拓撥野在他身旁,一手托住他的後背,翩翩如魚,朝洞庭湖底遊去。自己鼻嘴之間,不知何時套上了一杆長竹,直破水面之外,湖上的空氣便由這竹子源源不斷地被吸入鼻中。
御風之狼又驚又喜,向來畏水的他,此刻竟能宛如遊魚一般在水底深處這般自在穿行,實是猶如做夢一般。
淡藍透徹的水中,魚群川流不息,碧綠水草在湖底白石黑岩的罅隙飄搖。耳邊寂然無聲,寧靜得仿佛沉澱於午夜的夢中。原來水底竟是這般的美麗,足以讓人將一切忘記。
御風之狼正心神迷醉,卻聽拓撥野道:“狼兄,咱們到了。”御風之狼轉頭望去,見數百人被鐵鏈串聯,縛鎖湖底,“啊”的張嘴驚呼,湖水登時灌了進來。連忙將嘴閉上。
拓撥野拉著他到了一根直徑逾丈的玄冰鐵柱旁,指著那鐵柱上的七把碩大的混金銅鎖,傳音道:“隻需將這七道鎖打開,他們就可以出來了。普天之下,除了第一神偷狼兄之外,沒有第二人能將這七道鎖撬開。這七百多人的性命,就全看狼兄了!”
御風之狼被他這麼一抬一捧,登時飄飄然忘乎所以,得意地拍拍胸脯,滿臉傲然之色。
拓撥野大喜,傳音道:“多謝了!狼兄請!”
御風之狼正要動手,突然想起一事,心道:“稀泥奶奶的,此時再不敲上一竹竿,豈不是大傻蛋嗎?”徐徐轉身,望著拓撥野嘿嘿而笑。
拓撥野見他目光賊兮兮的,突然明白,傳音笑道:“放心吧,隻要撬開這鎖,我定然讓侯爺將你體內的海蠍蠱取出來。”
御風之狼點點頭,又搖搖頭,笑容更為奸詐。
拓撥野笑罵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你倒會趁火打劫。好啦,將那些寶貝也一道送還給你。這總成了吧?”御風之狼這纔點頭不已,笑容可掬地轉身摩挲著那混金銅鎖,仔細端詳。
拓撥野想起先前那流囚所說,那神秘的“赤老爺子”被壓在南側洞庭山下,心中一動:“那人本事之強,與雷神不相上下。倘若能將他先救出來,那禿頭魚干必定不是他的對手。”
當下與御風之狼囑咐幾句,徑直朝南側湖底遊去。
御風之狼此時已對那鬼斧神工的混金銅鎖構造大感興趣,渾然忘我,絲毫沒有聽見他所說之話。
直到拓撥野遊出百丈之外,纔突然想起自己孤身一人被他拋在這洞庭湖底,驚慌失措。見那數百個大漢目光灼灼地望著自己,事關一世英名,唯有硬著頭皮,強自鎮定,繼續尋思那混金銅鎖的破解之法。
南側湖底的湖水遠比湖心混濁,陰冷異常。
灰藍混沌中,拓撥野瞧見一道紫色金屬長鏈和一道黑色金屬鏈在湖底繃得筆直,直指南側湖底。正是之前捆縛赤虯的兩道鏈子。當下順著那紫火赤晶鏈,飛速朝前遊去。
湖水陰寒徹骨,道道奇異的湖底水浪一波接一波地湧將而來。魚群漸少,連水草也逐漸稀少。再遊了數十丈,湖底已是一片荒涼景像。灰蒙蒙的一片,空空蕩蕩。
突然兩道洶湧的水波夾擊而來,扭頭掃望,隻見一左一右,兩隻紫色怪獸咆哮著猛撲而至。
怪獸似龍非龍,獅髯魚鱗,六爪飛舞,長尾似蛇,血盆大口獠牙交錯,“呼”的一聲,噴出幽藍色的火焰,穿透湖水,似箭電射。
拓撥野翩然輾轉,避開那兩道火焰,泥鰍似的從那兩隻怪獸中間躥了過去。撥出斷劍,默念解印訣,白龍鹿登時從斷劍之中猛撲而出,狂吼著回身朝那兩隻紫色怪獸衝去。
拓撥野微微一笑,徑直朝前遊。
忽然聽見一人嘿然笑道:“小子,這裡可不是讓你遊泳玩兒的。快快走吧,別平白丟了性命。”正是那赤虯的聲音。
拓撥野微笑道:“東海龍神太子拓撥野,見過赤老爺子。”藍灰迷蒙中,看見那條赤色虯龍被紫火赤晶鏈緊緊纏繞,躬身盤旋。大半個身體被壓在湖底洞庭山下,動彈不得。
赤虯龍須飄舞,哈哈笑道:“龍神太子?你認得我嗎?拜見我作甚?”
拓撥野不以為忤,微笑道:“拓撥野不知前輩是誰,隻是經過此處,見於老妖暴虐兇殘,心中義憤。恰好我又專愛和水妖搗亂,所以特地來此,看看能不能幫上前輩什麼忙。”
赤虯狂笑不止,喘息道:“有趣有趣!小子你不明究底,不問青紅皂白,就因看著水妖不順眼,便要救我出去嗎?”
拓撥野道:“正是。”
赤虯哂嘿然笑道:“你知道老子是誰嗎?如果不是犯了十惡不赦的罪過,又怎會被這些狗屁鐵鏈纏住,壓在這鳥屎山下一百多年?你就不怕老子出來第一個宰了你喂飽肚子嗎?”
拓撥野被他這麼一說,倒也微微愣住。不錯,這赤虯究竟是什麼人物,為何被壓在山下,他尚且一無所知。倘若他當真是十惡不赦的兇徒,自己這般放他出來,豈不是太過輕率了嗎?
但他自幼以來,便有一種奇異的感覺,無論奸惡善良,總能一眼識辨。這種直覺相伴已久,從未出錯。先前在山腰,見赤虯為數十個冤死的大漢,憤怒咆哮,雷霆一擊,便覺此人定是正直勇烈的血性漢子。蓋因此故,纔會毫不猶疑地挺身而出,要將他解救出來。
當下直望那赤虯雙眼,見那雙火眼坦蕩無畏,帶著一絲調侃與嘲弄之意注視著自己,於是微微一笑道:“忠奸善惡,從眼中一望可知。如果前輩當真是一個兇殘暴虐的奸惡之人,那麼拓撥野拼著性命不要,也要將前輩碎尸萬段。”
赤虯微微一愣,仰天狂笑不已,喃喃道:“想不到老子在這五色石下待了一百多年,大荒中竟出了這樣的人物。有意思,真有意思。”突然嘆息一聲,搖頭道,“山河易色,故人不再。我就算出去了,又有什麼趣味?小子,你走吧。當今天下是你們的天下,老子在這裡待了一百多年,也已不想挪窩啦。”
拓撥野笑道:“眼下大荒中有趣的事情、有趣的人物越來越多,前輩在這裡待著不寂寞嗎?況且大丈夫死當死於高山之巔,滄海之上,困死在這混沌湖底豈不是太窩囊了嗎?”
赤虯眼中閃過一道霸冽之色,嘿嘿一笑,又突然轉為悵惘。沉吟道:“小子,你從何處來?”
拓撥野道:“從空桑山一路朝西南到此。”
赤虯道:“那你沒有經過瑤碧山了?”見他搖頭,眼中登時露出失望的神色,低聲道,“此時瑤碧山上香草茂密,山谷中的紫情花想必已經開滿山坡了吧?”聲音低沉惆悵,與他先前迥然兩異。
拓撥野正要說話,忽聽“哐啷”脆響,紫火赤晶鏈與玄冰冷玉鎖突然齊齊繃緊,朝右絞纏。赤虯全身一震,又被收縮了幾分,從茫然中驚醒,火目紅光,哈哈笑道:“那小魚干又在替老子撓癢啦。”
拓撥野驀地一驚,難道六侯爺已經支持不住了嗎?叫道:“前輩稍候,我去去就來。”
剛一轉身,白龍鹿恰好趕到,搖頭晃腦滿臉得意神態。目光掃處,那兩隻紫色怪獸已經遍體鱗傷,連濃密獅髯亦隻剩下稀稀拉拉的幾綹。見白龍鹿望來,嚇得掉頭就跑,轉眼不知西東。
拓撥野笑道:“鹿兄果然了得!”騎上鹿背,衝上洞庭湖面。
相隔不過一盞熱茶的工夫,湖面的形勢竟然又已大為改變。哥瀾椎、班照兩人雖然遍身是傷,卻越戰越勇,刀光及處,不斷有怪鳥悲啼摔落。湖面上血光翻騰,漂了許多羽毛,引來無數魚群爭相奪食。
眺望那湖心混金銅柱,六侯爺身上幾處傷口鮮血淋漓,左腿似乎受了重傷,一瘸一拐,但嘴上談笑依舊。黃金長槍金光炫舞,隻是力量與氣勢已經大大不如。
於兒神獰笑不語,右手緊握那長刀刀柄急速奔行,帶動銅柱快速轉動,絞扭紫火赤晶鏈。左手隨意揮灑,掌刀光芒電舞,輕而易舉將六侯爺的黃金長槍化解開來;偶一反擊,便攻得六侯爺頗為狼狽。
拓撥野心道:“糟糕,六侯爺隻怕撐不了多久了。就算能撐得住,由得那禿頭魚干這般轉動銅柱,隻怕不消一會兒,那赤老爺子就要形神俱滅了。”當下便要駕御白龍鹿踏浪奔去。
忽覺陰冷妖魅之氣隨風襲來,扭頭望去,卻是流沙仙子洛姬雅飄然乘風而至。嘟個嘴搖頭嘆息道:“你們這群獃子,沒有本事卻又偏生打腫臉充胖子。若由你們胡鬧,仙子何時纔能到達靈山?”手如蘭花,接連綻放。道道銀光急電飛舞,朝於兒神怒射而去。
拓撥野大喜,六侯爺笑道:“仙子果然疼我,瞧不得我受欺負。”嘴上討便宜,卻忌憚這妖女著惱之下反戈一擊,連忙又加了一句道,“咱們同舟共濟,患難與共,早日趕到靈山去!”
洛姬雅哼了一聲,子母蜂針接連不斷,回旋穿射,登時逼得於兒神停下身來,撥出奇形長刀,凝神抵擋。
拓撥野笑道:“這禿頭魚干就交給你們啦。”六侯爺笑道:“放心吧,我們攜手對敵,心有靈犀,相敬如賓,相濡以沫……”突然“哎呀”一聲,受傷左腿被洛姬雅一腳踢中,險些掉下水去。
拓撥野哈哈大笑,緊貼白龍鹿背脊,在空中劃過一個圓弧,直沒入水中。洛姬雅既已出手,拓撥野心中登時大定,心想:“這妖女除了好毒、出手稍稍毒辣之外,也不見如何兇殘,比這禿頭魚干不知可愛了多少。”
衝到湖底之時,御風之狼正拿著混金銅鎖,抓耳撓腮,滿臉沮喪之色,顯是尚未找出破解之法。見拓撥野到來,連忙一掃頹唐,枯黃的瘦臉喜氣洋洋,裝出胸有成竹之態。
拓撥野此時已不如先前那般著急,微笑道:“狼兄,多想想那一大袋的寶貝。隻要打開這幾把小鎖,你就可以帶著那袋寶貝遠走高飛了。這樣是不是覺得心情激動,腦袋靈光得多了?”
御風之狼眼中登時放出光來,臉上慢慢地綻開笑容,傳音道:“是極是極!我已經找著一些感覺了。”
拓撥野笑道:“既是如此,我就不耽誤你了。”朝著湖底眾大漢朗聲傳音道,“諸位朋友,今日拓撥野必定要讓諸位離開此地,重獲自由。還請各位耐心等上一等。”眾大漢滿臉歡喜,紛紛拜倒。
拓撥野微笑回禮,騎著白龍鹿又往那赤虯受困處趕去。心中尋思:“有大荒第一神偷御風之狼在此,那七百多個大漢的混金鎖定然可以打開。隻是那赤老前輩身上所縛的紫火赤晶鏈並沒有可以開啟的銅鎖,又堅不可摧。身上壓的五色石洞庭山更是重逾萬斤,怎生纔能將他解救出來呢?”
重回那冰冷湖底,兩隻紫色怪獸遠遠瞧見白龍鹿就跳將起來,落荒而逃。
赤虯見他回來,嘿然道:“小子,你的朋友本事不小,竟能將那小魚干纏住。”
拓撥野微微一笑道:“赤老前輩,天下沒有解不開的結。這紫火赤晶鏈既是由人鎖上的,必定就有開啟的法子,不知前輩自己知不知道呢?”
赤虯嘿然笑道:“你可知這紫火赤晶鏈是由誰接鎖上的嗎?一百多年前,赤帝、黑帝兩人攜手,貫注真氣,纔將這紫火赤晶鏈接得天衣無縫。嘿嘿,就算你找到接處,又豈能斷開?”
拓撥野皺眉道:“難道當真就沒有破解之法嗎?”
赤虯道:“嘿嘿,當日他們鎖我之時,就從未想過要將這鎖解開。倘若隻是將我肉身壓在五色石下,他們豈能將我困住?所以纔想了這等惡毒的法子,用這紫火赤晶鏈將我鎖住,又集合兩人的念力,以封印法神困在這紫火赤晶鏈之內。就算我能將這五色石山神依舊被這鳥鏈囚禁在裡邊,隻需轉動混金銅柱,就可以神與肉身一齊絞滅。”突然怪笑道,“這法子雖然卑劣,不過也不是全無破解之法。”
拓撥野喜道:“是嗎?那是什麼法子?”
赤虯嘿然道:“隻要能神從這紫火赤晶鏈的園囿中釋放出來,自然就有法子弄斷這根鳥鏈子。”
赤虯斜睨著拓撥野笑道:“小子,倘若神寄予你軀體之內,以我的念力和真氣,再加上你腰間的這件神器,自然可以將這鳥鏈子斬得稀爛。”
拓撥野大喜道:“如此妙極!不知怎樣纔能讓神寄體?”
赤虯瞇起火眼,紅光爆閃,盯著他看了半晌,哈哈狂笑道:“小子,你可神遠遠強盛於你,如神寄居你軀殼之後,賴著不走,隻要我樂意神就會被我吞並,從此煙消雲散。”他頓了頓,冷冷道,“你的軀殼年輕強壯,臉蛋又長得標致得很。我為什麼還要費盡力氣找回壓在山下的這把老骨頭?嘿嘿,小子,你就不怕嗎?”
拓撥野笑道:“前輩斷斷不會是這樣的人。”
赤虯冷笑道:“是嗎?小子,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這種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你就這麼相信我嗎?”
拓撥野微笑道:“不錯。”
赤虯哈哈狂笑,直笑得眼淚迸濺,仿佛一生一世都沒有聽說過這等可笑的事情。過了半晌纔喘息著說道:“有趣有趣。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突然又沉聲道,“小子,聽著,此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咱們兩神都會灰飛煙滅。”
拓撥野點頭,凝神聆聽。
赤虯道:“這紫火赤晶鏈乃是火族神兵,而你腰間的那柄無鋒劍卻是木族神器。五行之中木生火。以你的無鋒劍與我身上的紫火赤晶鏈相接,便可以成為你我軀殼之間的通道神便可以經由這紫火赤晶鏈與無鋒劍進入你的體內。”
拓撥野雖然沒有修神離體寄體大法”,但對這原理卻是頗為了解。
神被紫火赤晶鏈所困,原本不能逃逸出紫火赤晶鏈之外,但無鋒劍恰好與紫火赤晶鏈相生,是以神倘若足夠強大,便可以借此橋梁,寄入他的體內。
赤虯沉聲道:“倘若神進入你的軀殼之時,這紫火赤晶鏈或無鋒劍發生一絲震動,神就會彼此衝撞,立刻兩敗俱傷,形神俱滅。”
拓撥野心中微微一凜,無鋒劍在自己之手,自己念力積聚,自然可以保證不絲毫震動。
但是那紫火赤晶鏈纏繞於混金銅柱上,倘若那時那禿頭魚干恰好尋機轉上一轉,又或是某人,甚至某條魚不小心將那紫火赤晶鏈動了一動,那豈不是大倒其霉?
拓撥野見赤虯龍須擺動,雙眼譏嘲地望著自己,心中登時升起萬丈豪情,哈哈笑道:“前輩,來吧。”
白龍鹿在水中搖頭嘶鳴,一口咬住他的衣襟,將他拼命朝後拖去。赤虯哈哈笑道:“小子,你的朋友在勸你別做這等荒唐事呢。”
拓撥野輕拍白龍鹿的脖頸,道:“鹿兄,放心吧。”斷劍一閃,抵在紫火赤晶鏈上。
白龍鹿嘶聲長鳴,氣泡滾滾。眼見拓撥野劍已觸著紫火赤晶鏈,隻有舔了舔拓撥野的手,依依不舍地跳開了去。
赤虯木無表情,淡淡道:“小子,你想清楚了嗎?可別怪我沒提點你。”拓撥野微笑不語。斷劍筆直橫舉,手臂不動如山。
赤虯火目緊盯在拓撥野的身上,瞳孔漸漸收縮。過了半晌方纔嘆了口氣,道:“拓撥小子,你果真是個人物。”稍一停頓,縱聲長嘯道,“小子,我來了!”
拓撥野突覺那紫火赤晶鏈紅光爆閃,炫目刺眼,周圍的湖水仿佛一剎那爆炸開來,道道水紋急速奔散。
一道洶湧的氣浪從斷劍奔雷般撞入自己掌心,沿著經脈熊熊烈火似的一路蔓延狂燒,雙耳轟然一響,意識登時模糊,仿佛自己被千鈞之力陡然神在軀殼之內崩爆,險些便要離體逸散。
神志清醒的最後一剎那,聽見白龍鹿悲聲嘶吼,睜開眼望去,卻看見漩渦狂舞,光芒迷亂,就在這時,那紫火赤晶鏈突然猛烈地震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