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無分文的“美國夢”
1884年5月, “薩杜尼亞”號輪船,就要起航去紐約了。
“薩杜尼亞”號比“泰坦尼克”號小兩號,但也承載2000名歐洲人穿越大西洋,到美國去淘金。
特斯拉是後一個上船的。他身上隻有幾分錢,連船票都沒法買,是船長給他開了“後門” 。
船長親自來到岸上,看見這個清瘦的年輕人,沒有行李箱,隻有一個薄薄的皮夾。船長查看了他的身份證,上面寫著尼古拉·特斯拉,出生於塞爾維亞,28歲。
船長又檢查了他的皮夾,裡面隻有4分錢,還有幾首小詩、幾篇文章和一疊畫滿數學公式的稿紙。他手裡還拿著自己設計的飛行器,身無分文,卻想去做個“美國夢”。
船長打趣說: “你也許是世上偉大的發明家,隻是無人知曉。”
其實,船長說得一點沒錯。28歲的特斯拉所發明的交流感應電動機,是當時世上偉大的發明。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他發明的交流電,即將掀起第二次工業革命浪潮。
當時,這樣“蹭票”的人很多,一般都是流浪街頭的詩人、藝術家,他們向船長保證,到了美國一定“一鳴驚人”。但船長拒絕了:“你們還是把藝術留在歐洲吧。 ”可船長在聽特斯拉講了自己發明的“交流電”的未來後,動心了。
船長問:“你會遊泳嗎?”
特斯拉說:“可以潛到海底。”
船長說:“我需要一個救生員,你就坐在船尾,隨時準備著要下水
去救可能會葬身魚腹的人。”
特斯拉說:“坐在船尾,已經很好了。”
船長拍了一下他的肩,讓他上了船。
“薩杜尼亞”號輪船,行駛在大西洋上。
大西洋的夜,星光燦爛。特斯拉站在甲板上,看著浪濤,憧憬著
即將要去的陌生國度,一想到就要與自己心目中的英雄 — —托馬斯·愛迪生見面,一股暖流頓時溫暖全身。
去美國,完全是倉促的決定。特斯拉就像個逃犯,一鎖上房門,就趕到了火車站。火車正在進站時,他纔發現身上的錢和車票都丟了。他搜出了夠買一張車票的所有零錢,一下就躍上了火車;又憑著“動人” 的交流電前景,登上了“薩杜尼亞”號輪船。
24小時前,他想也沒有想到,會突然去“新大陸” 。
這次出走的原因,要追溯到兩年前。
1882年秋天,特斯拉通過親友的推薦,到巴黎愛迪生電話分公司工作。派給他的工作是檢修機器設備,凡是設在法國和德國的愛迪生發電廠出了問題,都歸他負責處理。
特斯拉向愛迪生公司的經理們宣傳,說服他們相信交流電的巨大潛在利益。但特斯拉不知道的是,愛迪生一聽到別人提“交流電”就反感。“愛迪生一心固守直流電,他比他的碳絲燈泡更加死硬固執。”
交流電電動機的念頭,每天都浮現在特斯拉的腦海裡。 “我完全沉醉於在腦海中構圖和件所帶來的享受中,這種極大的精神享受,之前也有過體驗。各種創造的靈感像泉水一樣在我的腦海中源源不斷地湧現,唯的困難就是,如何迅速地將這些靈感緊緊抓住。”
遺憾的是,特斯拉沒有資金建造電動機原型。
就在他滿腦子想著交流電的時候,在位於阿爾薩斯地區斯特拉斯堡市的新火車站,德國威廉一世參加的剪彩儀式上,由於配線短路,發電機發生了爆炸,有一大片牆壁被燒毀了。這讓德國政府非常惱火,他們拒絕繼續安裝這一照明設備。如果購進電機的德國政府拒絕收貨,法國分公司將會承受嚴重的經濟損失。
公司經理勞特先生焦急地找到特斯拉: “出大事了!沒有人能在短時間內,處理照明發電機問題,隻有你能搞定。你會德語,公司委派你與德方協商。隻要你修好發電機,把此事處理好,就給你一筆獎金。”
特斯拉當即奔上火車,來到萊茵河畔的斯特拉斯堡。他沒日沒夜地工作,處理設備故障、與各方溝通、與政府官員開會……
在斯特拉斯堡,特斯拉與市長索辛先生交上了朋友。特斯拉對索辛先生提起了自己的交流感應電機,索辛先生很有興趣,並介紹特斯拉認識了火車站對面的一家機械商店老板,他們準備組裝一臺簡易電機。
處理火車站電機故障,已讓他分身乏術。但隻要能擠出一點時間,特斯拉就拿著他從巴黎帶來的各種材料,跑到這家機械商店裡,組裝電機。
但是,因為工作實在太繁忙了,直到1883年夏天,電機纔組裝完。他看著親手制造的一個感應電機,按下電鈕。在不需要滑動觸點和整流器的情況下,交流電讓電機轉動了起來。
看著自己的一臺實用交流感應電機在穩穩地旋轉,他欣喜若狂,這與他一年前在布達佩斯時的設想完全一致。 “雖是一臺粗糙的裝置,可是它讓我一次看到了不用整流器而是通過交流電產生的旋轉,它使我心滿意足。”
在一位助手的幫助下,特斯拉的兩次試驗都達到了他所設計的理想狀態。
於是他請來了索辛先生,向索辛先生演示這臺交流電機與直流電機的不同。
索辛先生看後,立即請來了一些有實力的投資人,讓他們親眼看看交流電完勝直流電的演示。
特斯拉難以掩飾他的欣喜: “看到自己努力的成果,我欣喜若狂,而且能向大家展示這一成果,我的心情更加激動。 ”
索辛帶頭鼓掌,說: “交流電勝過愛迪生直流電,在我看來,交流電的優點如此顯而易見。因此我不能想像有誰會對交流電的優勢視而不見。 ”
索辛對特斯拉的發明鼎力相助,這讓特斯拉非常感動。
盡管特斯拉無限憧憬交流電的未來,但投資人無動於衷;盡管索辛市長為此用盡了人脈關繫,卻沒有人有興趣給特斯拉投資。投資人對交流電都太陌生了。
索辛先生拿出了幾瓶標有“聖埃斯蒂菲1801年”字樣的陳酒。這幾瓶酒,還是之前法國人入侵阿爾薩斯時候留下來的。索辛非常看好特斯拉,自豪地說: “除了特斯拉,沒有人配喝這種名貴的酒。 ”
這是特斯拉“一生中難以忘懷的事情之一” 。
1884年春天,火車站電機故障一事的所有問題都得到了妥善解決,電力設備也被德國政府正式接收。
索辛先生來到火車站為特斯拉送行,催促他盡快去尋求資金幫助 — —這也是特斯拉心心念念的事。
盡管索辛先生沒有能拉到投資人,但是特斯拉一直牢記索辛先生對他的知遇之恩。 “雖然索辛先生沒有給我提供金錢上的
幫助,但是我的感激之情絲毫不會減弱。 ”
特斯拉滿懷著美好的憧憬,返回了巴黎。因為經理勞特先生曾經許諾,假如他能成功解決問題,就會發給他一筆獎金,而且還會根據他對發電機做出的相應改進,確定公平合理的報酬,他一心盼望著得到那筆獎金。
特斯拉走進勞特先生的辦公室,直率地說: “這筆獎金,對我太重要了。”
勞特先生一臉詫異:“什麼獎金?”
特斯拉說:“您不是說,隻要我修好發電機,把事情解決,就給我一筆獎金嗎?”
勞特先生不以為然地說:“當時以為是很難的事,你不是很容易就搞定了嗎?看來沒什麼大不了的,德國政府已經同意進貨了。”
特斯拉還抱著一絲幻想:“可您已經承諾了! ”
勞特先生嘿嘿一笑: “我承諾了? 我立字據了嗎?你有證據嗎? ”
對這位失信的上司,特斯拉本能地產生了厭惡之情。
公司有三位負責人,特斯拉又找到副經理,副經理說,權力在財務經理那裡。
特斯拉又找到財務經理,財務經理說,隻有勞特先生纔有權決策。
在幾個回合的互相推諉之後,特斯拉纔意識到,獎金如西班牙的城堡般遙不可及。
特斯拉又回到勞特先生的辦公室,他已經不惦記那份獎金了,他隻是希望公司能支持他研發交流感應電動機。
勞特先生搖搖頭說,美國總部自始至終都很反感交流電,所以公司不會為此付出一個銅板。
特斯拉非常失望。他認為,這樣的上司根本不配領導自己。他對經理說:“我辭職了。”
勞特先生手一揮說:“請便。”
特斯拉走出勞特先生的辦公室,一臉茫然。恰好在大門外,他遇上了巴黎發電廠的經理查爾斯·巴切羅。
巴切羅聽說了特斯拉被公司“戲弄”的遭遇,他憑著多年來看人的經驗,斷定站在自己眼前的這位年輕人,是個天纔。
巴切羅提議說:“你這麼年輕,為什麼不去美國呢?你應該到美國那個遍地黃金的地方去踫踫運氣。你直接去找愛迪生,把你的交流電當面演示給他,你可以為愛迪生設計新機型。 ”
特斯拉眼前一亮,轉而又說: “可我不認識愛迪生。 ”
巴切羅是一位英國工程師,他和愛迪生是多年的好友。在愛迪生改進一臺貝爾電話機時,他是愛迪生的助理。愛迪生發明了送話器,使人在距離很遠的地方也可以互相聽到對方講話的聲音。巴切羅正是協助愛迪生在吵吵嚷嚷的大庭廣眾之下進行那次電話試驗的人。
後來巴切羅和愛迪生一道,共同管理在“哥倫比亞”號輪船上安裝的愛迪生一套商用成套照明發電裝置。這艘輪船繞過合恩角開往加利福尼亞,在駛過特拉華灣時,船上燈火一片輝煌。
巴切羅和愛迪生,有很深的友誼。
巴切羅對特斯拉說: “我給你一封推薦信,你帶給愛迪生,他會立即用你。”
巴切羅當即拿出紙筆,匆匆為特斯拉寫下這封“具有歷史意義”的推薦信。
親愛的愛迪生:
我認識兩個偉人,一個是你,另外一個就是這位年輕人。特斯拉來美國,是因為他在德國,我相信還有在法國的交流電機實驗都沒有成功。他相信隻有一個人可以幫助他完成這個實驗,那就是托馬斯·愛迪生。
特斯拉和巴切羅緊緊擁抱,彼此都感應到了“電流” 。這種“電流” ,是世上少有的知音纔能感覺到的。
巴切羅自以為他十分了解愛迪生,因此替特斯拉寫了這封熱情洋溢的推薦信,介紹這兩位天纔互相認識。可是後來的情況證明,巴切羅對愛迪生的了解,並不如他想像的那樣深。
特斯拉憑著這封推薦信,衝上了火車,又說動了船長,登上了當夜開船的“薩杜尼亞”號。
就要見到愛迪生了。特斯拉的激動促使他在大西洋上晝夜難眠,仿佛他是握著通往天堂的船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