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言

如何造就一座偉大的城市

多年前，一位朋友問我：“如何造就一座偉大的城市?”盡管我從事城市研究工作已經半個多世紀，但仍不能立即給出答案。那天晚上，我反復地思考：朋友所提問題中的“城市”並非不錯的城市、功能性城市，而是“偉大”的城市，即備受城市居民贊美且供其他城市效仿、學習的城市。我想到了在芝加哥湖岸，映襯著辦公樓和公寓大廈，數以千計的人在沙灘上沐浴著陽光。我回憶起第一次在巴黎香榭麗舍大道漫步時的情景，甚至重讀了F·斯科特·菲茨傑拉德（F. Scott Fitzgerald）撰寫的文章《我失落的城市》，在文章中他描述道：“曼哈頓的天際線是一條衝向紐約下遊的白色冰川，就像一座連接城郊的橋梁。”1然而，如何造就一座偉大的城市？我還是無法給出確切的答案。

起初，人們為何來到一座城市？正所謂“有多少位城市居民，便有多少種原因”，答案五花八門：工作、學習、做生意、購物、觀光，或者開始一段全新的生活。一方面，人們來城市裡逛商場、上大學、住酒店、查閱書籍、治病就醫、參觀博物館、觀看演出、遊覽觀光等；另一方面，城市為人們提供各式各樣有趣、有意義的目的地，以便滿足人們不同的需求。

一座“偉大”的城市必須交通便利、安全、友好，應配備一繫列正常運行、狀態良好的設施設備，開放包容，滿足大家的物質和精神需求；重要的是，它能夠創造有利條件，幫助人們實現夢想。這些無疑是“偉大”城市的特點。盡管如此，還是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如何造就一座偉大的城市？

作為耶魯大學城市規劃與管理專業的教授，我一直關注世界上的大型市政中心，並且撰寫相關的文章。然而，那個晚上，甚至之後的兩三天，我對朋友提出的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還是無法給出一個令人滿意的答案，這令我倍感困擾。

於是，一個想法在我的腦海中萌生了：何不在接下來一年左右的時間裡參觀一些著名的城市，以便回答這個至關重要且難以捉摸的問題？我曾經前往歐洲大多數國家和美國的主要城市，但並非為了回答這個“特別”的問題。這一次，帶著這個問題，我開始了一場城市探訪之旅。首先，我來到巴黎。巴黎是我非常熟悉的城市，我曾經作為一名年輕的建築師在那裡工作。我認為，幾個世紀以來，巴黎已確立了成熟的城市設計和管理標準。其次，我再次前往美國城市波特蘭（俄勒岡州）和明尼阿波利斯等地，在專業人士的眼中，這幾個城市的城市規劃是非常優秀的。同時，我到訪了那些“負面城市”，比如休斯敦和亞特蘭大，這兩個城市的城市規劃被專家批判為“非常糟糕”。此外，我在馬德裡待了一段時間，在過去幾年中，馬德裡成功地從混亂的城市狀態中擺脫出來，一躍發展為歐洲運轉良好的城市之一。之後，我重新對紐約j行了一番“審視”，這裡一直是我的家，我曾經就職於五個職能各異的城市管理部門。

我決定不前往北美和歐洲之外的城市，這出於三個原因。第一，近半個世紀以來，我始終遵循一個原則：對於那些自己沒去過的地方，既不發表評論，也不撰寫文章。第二，我沒有時間去深入了解非洲、中東或南亞的文化。第三，我雖然去過東亞的一些城市以及土耳其、澳大利亞和南美洲，但對那裡悠久的文化知之甚少。若想介紹這些不太熟悉的城市，需要j行深層次的理解，否則寫出來的東西難免刻意、晦澀。

z之，我前往歐洲和北美的一些城市，包括專業人士眼中的“世界上偉大的城市”和備受詬病的“糟糕的城市”。在那裡，我漫步街頭，觀察形形色色的人，參觀店鋪和博物館，在街頭咖啡館就餐，研究步行街和城市居民的交通出行方式，徜徉於公園，在自行車道上騎行，和當地人聊天，呼吸當地的空氣。在此過程中思考兩個問題：這個城市有哪些特別之處？偉大的城市，究竟“偉大”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