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能天纔之謎

列奧納多?達?芬奇（Leonardo da Vinci，1452—1519）也許是最為中國人熟知的西方藝術大師，可是除了他那幾幅傳世經典名作，比如《最後的晚餐》、《蒙娜麗莎》和《岩間聖母》，人們對他的身世知之甚少。

甚至大多數中國人都不知道，在西方，達?芬奇的習慣稱謂是列奧納多，而不是達?芬奇。達?芬奇並不是列奧納多的姓氏。在文藝復興時期的意大利，平民甚至連貴族的姓氏都沒有完全固定下來，很多人都把自己的籍貫或者職業用來與同名者區分。列奧納多的名字全稱的含義是來自芬奇鎮的皮耶羅大人的兒子列奧納多。

西方第一部紀傳體藝術史著作是瓦薩裡的《藝苑名人傳》，這本書是記錄列奧納多生平的第一手資料。雖然瓦薩裡是米開朗琪羅的好友兼學生，《藝苑名人傳》的第一主角和歌頌對像是米開朗琪羅，但值得注意的是，列奧納多的故事是所有名人中最為傳奇的。《藝苑名人傳》分為兩卷，達?芬奇的傳記位於第一卷第三部（記錄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史）之首，也就是說，瓦薩裡認為達?芬奇是文藝復興巔峰的首要標志性人物。由此可見列奧納多在當時的地位。

列奧納多的父親皮耶羅在佛羅倫薩地區屬於中產階級，家族世代都是公證人，專門處理法律公文，享有一定的社會地位。列奧納多是皮耶羅的第一個孩子，可惜是非婚生子，所以在法律上無法繼承父親或母親家族的遺產。他的母親是一位農婦，在生下列奧納多後不久，就在皮耶羅的安排下找了地位相當的農民組成了新的家庭，並擁有諸多子女。皮耶羅本人則從芬奇鎮搬到了意大利的文化金融中心—佛羅倫薩，為包括美第奇家族在內的各大豪族服務。

列奧納多是被鄉下的祖父還有叔叔帶大的。無論是父親家還是母親家都沒有因為他是私生子而歧視他，他們都非常喜歡少年列奧納多。由於擁有一定的社會關繫，列奧納多的父親早年給兒子的教育和工作提供了很多幫助。比如在列奧納多到了上學的年齡時，皮耶羅就把他從鄉下接到佛羅倫薩，讓他學習基本的算術和語文。

《藝苑名人傳》中對列奧納多繪畫天賦的描述更為傳奇。據說皮耶羅驚異於兒子的繪畫天賦，讓他畫了一面盾牌高價賣給一位農民。那面盾牌上畫滿了詭異的蛇蟲怪物，栩栩如生，把那位農民嚇得不輕。後來，那幅盾牌畫輾轉買賣於意大利的貴族之間。

很多當代的中國人是通過小學課本上必學的課文《畫雞蛋》認識這位藝術家的。實際上，列奧納多的老師韋羅基奧沒有讓他那樣畫過雞蛋。列奧納多17 歲纔被父親介紹給韋羅基奧做學徒，在此之前他應該是自學畫畫的。

在老師的工作室學習3 年之後，列奧納多就被當地的藝術工會接納，這意味著他可以作為藝術家獨立開設工作室了。但他沒有立刻那麼做，因為他不像老師韋羅基奧那樣善於經營和管理工作室。

從1474 年到1478 年，他幾乎沒有藝術活動，每天都與朋友聊天、養馬、飲酒、學習音樂和唱歌。也就是說，他一直致力於觀察世界，對畫畫並不感興趣。24 歲的時候，列奧納多因嫌疑而被起訴，雖然最後無罪釋放，但這不得不讓後人懷疑他的性取向。

這件事結束後不久，列奧納多就正式開設了自己的工作室。他的父親利用社會關繫幫他招攬了一些項目。可惜列奧納多是完美主義者，認為世界是不斷流動的，因此他會對畫作一改再改，無法完成。他的父親為此煞費苦心，不惜用法律條款來確保兒子按時完成畫作，否則就讓他受到經濟懲罰。結果，《東方三博士來朝》還是沒有完成。

盡管如此，列奧納多在畫畫方面的名聲依然在意大利傳播開來。拉斐爾的父親雖然沒見過這位畫家，卻也為之賦詩一首，認為他是舉世無雙的畫家。佛羅倫薩的執政者洛倫佐?美第奇為了與米蘭鞏固聯盟關繫，把列奧納多作為藝術家推薦給了米蘭的盧多維科?斯福扎（Ludovico Sforza）公爵。那一年，列奧納多正好30 歲。

他來到米蘭，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寫了一封信向公爵毛遂自薦，信中列舉了他的36 項技能，包括建築、工程、武器、機械設計，甚至音樂，而繪畫纔能被放在最不起眼的地方。雖然他是一流的畫家，但他希望在米蘭能夠實現自己通纔（文藝復興人）的抱負。他和各個學科領域的專家通力合作，學習建築、數學、物理、生物，並自學拉丁文。

值得注意的是，現在人們也許會驚嘆於列奧納多的，但實際上，這位學而不厭、孜孜不倦的大師也有很多學不會的東西，比如拉丁文和雕塑。列奧納多自始至終無法用流利的拉丁文寫作，也沒有正確掌握青銅雕塑的制作方法，而米開朗琪羅則精通拉丁文和青銅雕塑。因此，雖然列奧納多的學識令人驚嘆，但不要忘了他也是我們人類的一員，還沒有達到神的高度。

在米蘭，他完成了很多不朽的作品：《最後的晚餐》《抱銀鼠的

女子》《岩間聖母》。他還開始寫畫大量的手稿，用鏡像書寫的形式記錄，不知情的人以他寫的是密碼。實際上，他是左撇子，他會對著鏡子把文字寫出來。隻要知道他的這一特點，就很容易把他的文字還原成現代人能解讀的形式。當時他計劃以後把這些手稿編輯整理成書，但因為他總有神來之筆，手稿內容橫跨各種學科，以至於最後都沒法成書。現流傳於世的手稿多達11 卷，專家至今還在整理和解讀。

1499 年，法國入侵意大利，盧多維科公爵被趕走，列奧納多又開始了四處奔走的生活。一開始，他為威尼斯人設計了一些機械武器，後來找到了另一位強有力的雇主：切薩瑞?波奇亞（Cesare Borgia）。切薩瑞是當時意大利讓人聞風喪膽的君主，教宗亞歷山大六世的私生子，馬基雅維利在《君主論》中把他當作成功的典範來描寫。切薩瑞?波奇亞夢想著把教宗國擴張到整個意大利，完成統一。當時已經50 歲的列奧納多是切薩瑞?波奇亞的首席軍械工程師，為切薩瑞繪制了很多軍事地圖。

後來，他回到佛羅倫薩，開始繪制《蒙娜麗莎》。不久，他便與米開朗琪羅公開競爭戰場繪畫。結果，他那充滿張力的畫稿反而敗下陣來。也許是因為人們擔心他無法完成畫作，把機會送給了靠譜的米開朗琪羅。其間拉斐爾也在，他從列奧納多和米開朗琪羅那裡偷學了很多繪畫技巧，並且融會貫通，這使得他與前兩者並稱為“文藝復興藝術三傑”。

1513 年到1516 年，“三傑”齊聚梵蒂岡，此時法國國王弗朗索瓦一世帶領法軍又占據了米蘭。和之前入侵意大利的中世紀國王不同，這位國王是法國第一位文藝復興式的君主，懂得文治與武功並重。他邀請了列奧納多到法國宮廷工作。實際上，列奧納多此時已經60 多歲了。根據當時人的記載，他的右手已經不再靈活。有意思的是，他們竟然還不知道列奧納多是左撇子。1519 年，67 歲的列奧納多病逝，大概是中風導致的。根據瓦薩裡的記載，他是在弗朗索瓦一世的懷中去世的。對藝術家來說，這是一個非常完美的結局。不過，後人一直懷疑這個故事的真實性。

由於列奧納多完成的作品不多，而且都被歐洲的王室收藏了，因此他的作品流傳得不如拉斐爾的那麼廣泛。在很長一段時期內，列奧納多的名聲遠遠超過了他的作品。直到近代，隨著印刷水平的提高和王室藏品的開放，人們纔再次認識到，他的作品確實能與他的聲名匹配，他無愧於文藝復興第一人。

關於列奧納多，還有太多的事情有待解讀。比如他那13000 多頁的手稿，專家們還在整理和翻譯中。還有，他的個人心理活動完全不為人們知曉。列奧納多是一個極其注重隱私的人，通過各種旁證和分析，人們纔知道他是素食者，他有著瀟灑俊俏的外貌，喜歡觀察河流等動態的事物，解剖過大量的動物和植物。

然而，他每天都在想什麼？他有過哪些感受？他愛過誰，男人還是女人？這些他從來沒有寫進手稿中。手稿裡有的隻是他的客觀觀察和冷靜設計、科學原理和運算公式，他的喜怒哀樂，至今仍然是一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