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是苑子豪全新故事集，共收錄七篇短篇小說。

在這本書中，苑子豪編織了一個龐大的SJ：高中時YX到耀眼的校草卻偏愛茉莉花香味的紙巾、沉默熱愛遊泳的大男孩一直都陷入與父親的對抗、城市中合租的年輕人抽著煙似乎有著無限心事，每天都會見到的小賣店老板說自己有個明星老婆、一起走過多年的恩愛情侶卻不知如何說再見……每個故事之間並非D立存在，每個人物之間也有命運的交互和重疊，復雜而隱秘。

浪漫的青春、無常的命運、追逐的夢想、顧盼的希望、波瀾的人生，苑子豪筆下的人物與我們一樣，都正在經歷著生活帶來的困境，也有一些隻能自己走過的黑暗瞬間。而這本書J想做點亮黑夜的那束光芒，苑子豪用他那動人的筆觸告訴我們，每個人的生活都會有像被困在井裡一樣的絕望時刻，J算看不到希望，也要一直奔跑下去。D你沒有力氣跑不動的時候，不一定是大步飛奔，也可以是緩慢前行。我們每一個人，都不要害怕這漫長黑夜。

苑子豪

青年作家

已出版《我們都一樣，年輕又彷徨》《穿越人海擁抱你》《我們Z好的十年》等多部暢銷作品，深受廣大讀者喜愛。

曾獲得YMX年度新銳作家、DD網年度影響力作家、D十屆中國作家榜金獎·年度新銳作家等榮譽。

Chapter 01

我一點兒也不覺得頭上的那條疤丑陋，盡管它上面再也長不出頭發。

十一歲那年，我在泳定河邊玩耍，父親警告我不許下水，可貪玩的我還是趁他離開的時候偷偷跳了下去。

那是我D一次感受到，沒有著落的感覺是多麼可怕，這種恐懼感幾乎支配了我後面很長一段的人生。

腳踩不到河底，甚至連塊可以支撐的石頭都沒有，我靠著拼命地掙扎纔能勉強把頭露出水面，而越是充滿恐懼地掙扎，重心J偏差得越厲害。

很快我J將失去力氣，然後沉入這條河裡，和河底的爛泥沒什麼區別。

臨近失去意識的邊緣，我忽然看到橋上有人朝我招手，接著我J什麼都不知道了。

再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床上。父親說，要不是有人看到我溺水，喊來了懂水性的村民把我從河裡救起來，我恐怕已經在另一個SJ了。

為了懲罰我擅自下水，他拿著樹枝狠狠地教訓了我一頓，Z後一鞭子正巧打在頭上，D時血J從耳朵邊緣流了下來。母親嚇得哇哇直哭，抱起我J往外跑。

我卻不動聲色。

因為從小，我J知道自己是個男子漢。

在我們這個村子，沒有什麼正規的大醫院，隻有一間小小的診所。

漫不經心的醫生哼著歌，拿酒精棉塊給我擦了擦，J準備打發我走，可母親卻仍然不依不饒地求著醫生給我救治。醫生被母親的啰嗦弄得不耐煩了，纔終於肯開口說，我的傷口根本沒什麼大礙，J是以後得禿一條縫，疤痕上長不出頭發。

看見母親還是不肯走，我也發話了：“早晚得禿，男子漢怕什麼！”

醫生被我的話逗得直笑，他多塞給了母親一塊酒精棉塊，揮手張羅著外屋的下一個病人。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我纔知道，D初在橋上朝我招手的救命恩人，叫陳小芳，和我同年同月出生。

我從前並不認識她，但村子裡隻有一所小學，所以我們肯定踫過面。隻不過從來不正眼看人的我，纔不會注意到她。

況且僅是聽到這個名字，我J沒什麼興趣。

不過，我的名字也不好聽，苟延東，大家都喊我“狗哥”。

我出生在一個嚴鼕的傍晚，父親為了省事，給我起了個“嚴鼕”的諧音。

也是夠隨便的。

不過父親一向如此，他做起事來果斷堅決，要不然也不會在泳定村混得風生水起，我也不會因此從小J囂張跋扈，得來一個狗哥的名號。

再見到陳小芳那天，已經是一年後了，她正讀小學六年級，我因為成績不好而留級，還在念五年級。

那天跟在我身後的幾個小弟，在學校操場邊上圍堵一個漂亮的女同學，非要搜刮她身上的零花錢。我Z見不得別人欺負女人，那可不是我們男子漢該做的事，於是我朝他們一人給了一腳，嚇得他們都不敢再圍著那個女孩。

等小弟們往邊上散開的時候，我纔看清楚被圍堵的女孩長什麼模樣。

她很清秀，扎了個很長的馬尾辮，皮膚白得一點兒也不像泳定村裡的人。

她把懷裡的課本抱得更緊了一點，準備從我們面前走開。

“怎麼也得跟哥說聲謝謝吧？”我攔住她的去路，嚼著泡泡糖，朝著她吹出一個大大的泡泡來。

“我救過你一命，現在你也救我一次，我們兩清了。”安安靜靜地說出這句話之後，她J低著頭跑掉了。

那件事後我纔知道，D初那個救過我的陳小芳，原來真的在這個學校存在著。而一群起哄湊熱鬧的小弟，非要往我頭上冠著緣分之類的東西。

可那些婆婆媽媽的字眼，我纔懶得理會。

嘴上是這樣說，可心裡卻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會想她。

想跟她說點什麼，想一點兒也不男子漢地、輕蔑無禮地欺負她，想D初應該拽住她，想那天解圍的情景再發生一次，我好表現得更酷些。

摸著滾燙滾燙的臉蛋，意識到心髒跳得撲通撲通，我重重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想什麼呢！”

Chapter 02

陳小芳的家庭條件不好，這從她家住在泳定河南岸J能看得出來。

泳定河自西向東流淌，Z寬的河段有足足一百米，可即便夏季時候遇上暴雨，也很難見到波濤洶湧。到了鼕天，萬物寂靜的北方清冷肅殺，泳定河結滿了厚實的冰，停止流湧，像沉睡了一樣安靜。

由於傳統，泳定河北岸都是富饒的大戶人家，他們住著自己蓋的漂亮的三層小洋樓，像我家這樣的，還會築建起高高的外牆，村民從外面經過時是根本看不到裡面模樣的，有錢人家都以此來顯示自己的威嚴與神秘。

而泳定河南JWQ是另一番景像了，沒有小樓，多是陳舊破敝的平房小院。倘若河南邊的人要去村子裡為數不多的學校、診所、商鋪，都要跨過泳定橋，到達我們河北人家生活的地盤。

可我卻常常喜歡跑到泳定河邊，看南岸的矮小房子，它們並不精致，但卻質樸得讓人有些感動。

雖然我很少被感動。

我寧願自己是一個無情無義的家伙，因為隻有這樣纔是一個酷酷的男子漢。

所以，念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我J因為在一場鬥毆中打過了三個六年級的惡霸而全校聞名，那種被人記住的感覺真好。隻不過，沒有人知道，為了取得這場勝利，我基本上做好連命都不要的打算了。

所以我並不是天生的打架高手，而是靠著十足的勇氣和頑強的毅力，纔被大家畏懼的。

和我情況類似的是陳小芳，隻不過她的領域在學習，但我認為我們沒什麼兩樣。

陳小芳家是全村Z困難的幾戶人家之一，D生女的她要照顧早早J已經癱在床上的父親，還要想辦法幫母親分擔一些家務。

讓她母親感到欣慰的是，陳小芳的學習成績FC好，經常考取全班D一名，為此她也贏得了很多同學的欽佩和尊重。靠著努力學習獲得尊重的她，和靠著努力打架獲得尊重的我，並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

我們活著，都是為了圖一個別人的看得起。

在接下來的這一年裡，我總是能有意或無意地在學校裡踫見她，顯然前者的情況居多。每次遇見她的時候，我都會故意擋住她的路，她往左邊，我也跟著往左邊，她去右邊，我也跟著移向右邊，什麼時候她掉頭回去，我纔罷休。

我也知道自己這樣欺負她一定很惹她的討厭，可是對於我這樣的人來說，能引起她一絲絲注意Z好的辦法，也J如此了。

跟著我的小弟們D然也幫了不少忙，比如有次他們扎破了陳小芳的自行車車胎，然後讓我得意揚揚地推著自行車出場，故意走到她面前，問她要不要搭一程。

她D然沒有搭理我，而是冷著臉走開。我可從沒受過別人的冷眼，於是小弟們看不過去了，想上前攔住她，給她點顏色看看。J在他們要替我報仇，教訓一番眼前這個不知好歹的女孩時，我一聲呵斥把他們喊住：“算了算了。”

晚上回到家，我怎麼也喫不下飯，滿腦子都是陳小芳哭著修自行車的模樣，腦海中的畫面裡，她的手髒兮兮的，一副無能為力的樣子。

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向逍遙冷酷的我，現在卻感受到了一絲愧疚。趁母親不留神的功夫，我J跑到了泳定河邊，看著河對岸的人家。

那麼多戶人家，我並不知道她住在哪一間房子裡，隻是心裡想著，她J在那片地方，弱小無助地對抗著白天發生的糟心事。倘若我能看見她的身影，我一定會大聲地朝她喊一句“對不起”。

如果說陳小芳的存在喚醒了我罕見的柔軟，那她的離開，則點燃了我的頑劣。

那時正值小學畢業，她去了村裡有名的甄冉中學念初一，我卻還留在六年級。我哭著鬧著跟母親央求，讓她想辦法把我弄到甄冉中學去，可是母親並不理睬我，她隻是哄騙著說，我馬上J能小學畢業了。

為此我鬧了一整個夏天，砸碎了家裡大大小小的罐子，還把一扇窗戶的玻璃給踢碎了。礙於我頭上的疤，父親沒再拿樹枝抽我，可他卻拎著雞毛撢子滿院子追著我的屁股打，每次被他重重地教訓時，我都沒掉過眼淚，反而是用更大的聲嘶力竭的叫喊聲對抗著。

Z後我還是留在了這所小學。

我再也不能在學校裡有意或無意地遇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