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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聊天記錄 薩莉魯尼著鐘娜譯 外國現當代愛情情感青春文學小說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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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6-240
    【出版社】上海譯文出版社 
    【ISBN】97875327813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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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介紹



    出版社:上海譯文出版社
    ISBN:9787532781393
    商品編碼:54189511714

    品牌:鳳凰新華(PHOENIX
    代碼: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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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適讀人群 :廣大讀者

    ★“千禧一代首位偉大的作家”九零後愛爾蘭女作家,英國圖書獎、科斯塔圖書獎有史以來*年輕的獲獎者薩莉·魯尼的處女作。
    ★一種全新的情感小說;將男女之間的曖昧發揮得淋漓盡致。
    ★千禧一代的心理寫照;不討喜也不試圖討喜的千禧一代。
    ★友情、愛情之間的遊移、破裂和重組。
    ★電子郵件、網絡聊天、短信、臉書融入角色的日常生活,網絡交流口吻構建出一種全新的敘事文體和張力。
    ★青年作家張悅然、周嘉寧,青年翻譯家陳以侃力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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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爾蘭女大學生弗朗西絲寫詩,愛文藝。21歲那年的夏天,她和女友博比結識了小有名氣的女作家梅麗莎和她的演員丈夫尼克。在書店、花園、咖啡館、公寓樓,弗朗西絲和她的新朋舊友談天說地,妙語連珠之間,人與人的關繫或拉近,或疏離。不知不覺,弗朗西絲與尼克開始了一段明知不會有結果的婚外戀。
    生活漸漸失控,價值理念歸零,弗朗西絲在愛欲和傷痛中迎來第二次成長,重新審視自己的脆弱與偏見,拷問並習得關於友誼、愛情、婚姻、金錢、宗教、疾病等一繫列問題的答案。要明白世界與自身必須先要經歷生活,弗朗西絲發現,她不能總是做一個紙上談兵的人……

    《聊天記錄》是一個由年輕詩人講述的故事。小說語言清澈直白,處理的卻是現代社會的個體面對的一繫列道德難題。弗朗西絲,或者說作者薩莉·魯尼,像一個小小的哲人,勇敢地面對生活中的困惑,真誠地思考人與世界的關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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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薩莉·魯尼,1991年生於愛爾蘭西部的梅奧郡,2013年畢業於都柏林聖三一大學英文繫,作品發表於《格蘭塔》《白色評論》《都柏林評論》《蜇人的飛蠅》等雜志。她在攻讀美國文學碩士學位期間創作的第一部長篇小說《聊天記錄》引起英國出版界廣泛關注,共有七家英國出版社爭奪版權,最終由費伯出版社於2017年出版。薩莉·魯尼亦因此書獲得2017年《星期日泰晤士報》年度青年作家獎,該書也被美國《巴黎評論》評為年度*佳小說。她2018年出版的第二部長篇小說《正常人》入圍布克獎、都柏林國際文學獎、英國女性文學獎、迪倫·托馬斯獎,被水石書店評為“年度圖書”,獲得科斯塔年度*佳小說獎、愛爾蘭年度圖書獎、英國圖書獎年度*佳圖書,並已被BBC簽下電視劇改編權。目前,薩莉·魯尼住在都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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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 1

    第二部 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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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比和我第一次遇見梅麗莎是在有天晚上市區的一場詩歌活動上,我和博比一起表演。梅麗莎在外面給我們拍照片,博比在抽煙,我刻意地拿右手握住左手腕,好像擔心它會棄我而去似的。梅麗莎用的是一款大塊頭的專業相機,她在專用相機包裡裝了很多種鏡頭。她一面拍照,一面聊天和抽煙。她聊起我們的演出,我們聊她的作品,我和博比在網上讀過。接近午夜,酒吧關門。那時正好下起雨來,梅麗莎說歡迎我們去她家喝點酒。
    我們一起鑽進出租車後座,開始繫安全帶。博比坐中間,頭轉過去在和梅麗莎說話,我隻能看見她的頸背和勺子似的小耳朵。梅麗莎給了司機一個蒙克斯頓的地址,我轉頭看向窗外。收音機裡一個聲音在說:八十年代……流行……經典。然後是一段廣告過門。我很興奮,準備好迎接挑戰,拜訪一個陌生人的家,已經開始醞釀好話和某些面部表情,好顯得我迷人可親。
    梅麗莎家是座半獨立式的紅磚建築,外面有一棵槭樹。街燈下樹葉看起來泛橘,像人工造的。我喜歡看別人家裡的樣子,尤其是梅麗莎這種小有名氣的人。我立馬決定要記住她家的一切,
    過後纔好向我們其他朋友描述它,然後博比會贊同我。
    梅麗莎請我們進門後,一條紅色小獵犬從大廳直衝過來,衝我們咆哮。走廊很溫暖,開著燈。門邊是一張矮桌,有人留了一小堆零錢、一把發梳和一管沒擰上的口紅。樓梯牆壁上掛了一幅莫迪利亞尼畫作的印刷品,畫著一個斜倚的。我心想:這是一整套房子。能住一家人。
    來客人啦,梅麗莎對著走廊深處吆喝。
    沒人出現,於是我們跟著她走進廚房。我記得我看見一隻深色木碗,裡面裝著熟透的水果,還注意到一座玻璃暖房。有錢人,我心想。我那時總想著有錢人。狗跟著我們進了廚房,在腳邊嗅,但梅麗莎沒提起狗,因此我們也沒提。
    來點葡萄酒?梅麗莎問。白的還是紅的?
    她把酒倒進大得像碗的玻璃杯,我們一起在一張矮桌邊坐下。梅麗莎問起我們是怎麼開始一起進行詩歌表演的。我們當時剛念完大三,但還在高中時就開始一起表演了。那會兒考試都結束了。五月末。
    梅麗莎把相機放在桌上,偶爾把它提起來拍照,自嘲地笑自己是個“工作狂”。她點了支煙,把灰磕在一隻花哨的玻璃煙灰缸裡。房間裡一點煙味兒都沒有,我不知道她通常是不是在這兒抽煙。
    我交了些新朋友,她說。
    她丈夫站在廚房過道裡。他舉起手向我們致意,狗開始吠叫,嗚咽,轉圈圈。這是弗朗西絲,梅麗莎說。這是博比。她們是詩人。他從冰箱裡拿出一瓶啤酒,在臺子上打開。過來和我們坐坐,梅麗莎說。唉,我也想,他說,但我應該在飛之前努力睡會兒。狗跳上他旁邊一把廚房椅,他心不在焉地伸手摸它腦袋。他
    問梅麗莎喂狗了沒,她說沒。他把狗抱起,托在臂彎裡,讓它舔丶
    他的脖子和下巴。他說他會喂它的,然後就從廚房門走了出去。尼克明早要在加迪夫拍戲,梅麗莎說。我們都已經知道她丈夫是演員。他和梅麗莎在活動上經常被一起拍到,我們有朋友的朋友曾經遇見過他們。他有一張寬闊英俊的臉,看上去能輕而易舉地單手把梅麗莎舉起來,用另一隻手擋開不速之客。
    他很高,博比說。
    梅麗莎微微一笑,那樣子就像“高”是在暗示別的什麼,並且還不一定是好話。聊天轉向其他話題。我們討論了一會兒政府和天主教會。梅麗莎問我們是否信教,我們說不。她說她覺得宗教場合,比如說葬禮或婚禮,“能帶來一種鎮定的慰藉”。它們是集體生活,她說。對一個神經質的個人主義者來說,那場合挺好。而且我在一所教會女校讀過書,我還記得大部分禱詞。
    我們在教會女校讀過書,博比說。出了點麻煩。梅麗莎咧嘴一笑,問:比方說?比如,我是同性戀,博比說,而弗朗西絲是個共產主義者。而且我一句禱詞也不記得了,我說。
    我們聊天喝酒,在那兒坐了很久。我記得我們聊起詩人帕特裡夏·洛克伍德a,我們很崇拜她,還聊了博比瞧不起的所謂“男女同工不同酬女性主義”。我開始感到疲倦,還有一點醉。我想不出什麼機智的話,也很難擺出什麼表情來傳達我的幽默感。我覺得我光在笑,不斷點頭。梅麗莎告訴我們她正在寫一部散文集。博比讀過她的第一本文集,我還沒有。
    不怎麼好,梅麗莎對我說。等著下一本吧。
    大約三點,她領我們去空房,說能遇見我們太好了,很高興我們留宿。爬上床時我盯著天花板,感覺酩酊大醉。房間不斷旋轉,旋兒又急又緊。我的眼睛剛適應了這輪旋轉,下一輪又立馬開始。我問博比她有沒有這種情況,但她說沒有。
    她太迷人了,是不是?博比說。梅麗莎。
    我喜歡她,我說。
    我們能聽見她在走廊裡說話,她的腳步聲穿過一個個房間。有一次狗開始吠叫,我們能聽見她在嚷嚷,然後聽見她丈夫的聲音。但那之後我們就睡著了。我們沒聽見他離開。

    博比和我在中學相識。那時博比還很固執己見,經常因為我校所謂“破壞教學紀律”的不端行為而留校察看。我們十六歲時,她穿了鼻環,開始抽煙。沒人喜歡她。她有一回因為在耶穌十字架受難石膏像旁的牆上寫“媽的父權社會”而被暫時停學。這件事並未激起共鳴。博比被視作裝逼。就連我也不得不承認,教學在她休學的一周裡順暢多了。
    我們十七歲時要去學校大會堂參加一場籌款舞會。一顆破損的迪廳閃光球把光打在天花板和帶鐵欄的窗戶上。博比穿著一條很透的夏裙,看上去像沒梳頭。她光彩照人,也就是說每個人都得努力不去注意她。我告訴她我喜歡她的裙子。她把伏特加裝在可樂瓶裡喝,分了點給我,然後問我是不是學校其他地方都上鎖了。我們去看通往後臺樓梯的門,發現它是開著的。那裡一盞燈都沒開,一個人都沒有。透過木地板條,我們能聽見嗡嗡的音樂,就像別人的手機鈴聲在響。博比又分了我一點伏特加,問我喜不喜歡女孩。在她身邊很容易讓人裝作若無其事。我隻是回答:當然了。
    當博比的女朋友並不會讓我背叛誰的忠誠。我沒有親密的朋友,午飯時我在學校圖書館裡一個人讀課本。我喜歡其他女孩,我讓她們抄我的作業,但我很孤獨,感覺自己配不上真正的友誼。我寫清單列出我想要改進的地方。我和博比開始交往後,一切都變了。沒人再問我要作業。午飯時我們沿著汽車停車場手牽手散步,人們帶著惡意別過視線。很好玩,這是我第一次覺得真好玩。
    放學後我們經常躺在她房間裡聽音樂,談論我們為什麼喜歡彼此。這些對話又長又激烈,並且在我看來無比重大,我私下裡會在傍晚憑借記憶把它們記下來。當博比談起我時,我感覺像在鏡中第一次看見自己。我也更愛照鏡子了。我開始對自己的臉和身體抱有強烈興趣,這是的。我問博比這種問題:我的腿長嗎?短嗎?
    畢業典禮上我們表演了一段詩歌唱誦。有的家長哭了,但我們的同學隻是看向集會室窗外或彼此小聲交談。幾個月後,在我們交往一年多時,博比和我分手了。
    梅麗莎想寫一篇關於我們的人物特稿。她發來郵件,問我們是否有興趣,並附上她在酒吧外拍的照片。我一個人在房間裡,下載了其中一張照片,把它全屏打開。博比正回頭看我,帶點淘氣,右手夾著煙,左手拽著皮毛披肩。站在她身旁的我看上去百無聊賴,很有性格。我試圖想像我的名字出現在特稿裡,加粗的襯線字體。我決定下次見到梅麗莎時更努力地給她留下印像。
    幾乎郵件一到博比就給我打來電話。
    你看見照片了嗎?她問。我覺得我愛上她了。
    我一手拿手機,一手把照片上博比的臉放大。照片是高清的,但我把它放大到看得見像素顆粒。
    或許你隻是愛上你自己的臉了,我說。
    我長了一張漂亮臉蛋,但這並不意味著我自戀。
    我沒有計較這句話。我還沉浸在放大過程中。我知道梅麗莎為好幾家大的文學網站撰稿,她的作品在網上傳播很廣。她寫過一篇關於奧斯卡的著名散文,每年到了頒獎季大家都會轉發。有時她也寫當地人物特稿,在格拉夫頓街上賣作品的藝術家,或倫敦的街頭藝人;她的文章總是配有漂亮的人物照片,看上去既帶人情味兒又很有“個性”。我把圖片縮回原樣,努力打量我的臉,假裝自己是頭一回看見它的陌生網民。那張臉看上去又圓又白,眉毛像倒下來的括號,眼睛別過鏡頭,幾乎閉上了。就連我也看得出來我有個性。
    我們回復梅麗莎說樂意之至。她邀請我們喫晚餐,討論我們的作品,再拍一些照片。她問我能不能把我們的一些詩發給她,我發給她三四首最好的作品。博比和我假意討論我們兩個應該穿什麼赴會,實則是討論博比最後應該穿什麼。我躺在我的房間裡,看著她凝視鏡中的自己,把幾縷頭發前後挪動,衡量效果。
    所以當你說你愛上梅麗莎時,我說。我是說我暗戀她。你知道她結婚了。你不覺得她喜歡我嗎?博比問。她在鏡前舉著一件我的純棉磨毛白襯衫。喜歡你是什麼意思?我問。我們是在嚴肅地討論還是開玩笑?我有一半是嚴肅的。我認為她的確喜歡我。婚外戀那種喜歡?博比隻是笑了笑。和其他人在一起時,我大致能感覺到我該把什麼當真,什麼不當,但和博比在一起時這是不可能的。她從不會完全認真,或完全開玩笑。於是我學會以禪繫態度接受她說的奇奇怪怪的東西。我看著她脫掉上衣,穿上我那件白襯衫。她仔細地卷起袖子。
    好看?她問。還是難看?好看。很好看。
    2
    我們去梅麗莎家喫晚餐那天,下了整整一天雨。早上我坐在床上寫詩,想敲回車的時候敲一下。最後我把窗簾拉開,讀新聞網頁,衝澡。我的公寓有扇門通往大樓庭院,裡面種滿綠色植物,遠處一角有一棵櫻花樹,是一大特色。當時已經快六月了,但四月時櫻花又亮又滑,像婚禮時用的彩色碎紙。隔壁夫婦有個小孩,有時晚上會哭。我喜歡住在這裡。
    博比和我傍晚在城裡踫頭,搭公交去蒙克斯頓。沿路返回那座房子感覺像玩傳禮物遊戲a時拆開禮盒包裝。路上我把這種感受告訴博比,她說,拆完裡面是禮物,還是下一層包裝?
    我們喫完晚飯再聊,我說。
    按響門鈴後,梅麗莎來應門,單肩掛著她的照相機。她感謝我們來。她的微笑極具表現力,帶著密謀的意味,我認為她大概對所有受訪者都這麼笑,好像在說:你對我而言不是普通的采訪對像,你是我的偏愛。我知道過後我會帶著妒意朝著鏡子模仿這個微笑。獵犬在廚房過道裡汪汪叫,我們把外套掛好。
    廚房裡她丈夫正在切菜。狗被聚會搞得異常興奮。它跳上一把廚房椅,每隔十或二十秒就叫一聲,他讓它停時纔止住。
    你們想來杯葡萄酒嗎?梅麗莎問。
    我們說當然了,於是尼克給酒杯斟上酒。上次見到他後我在網上查他資料,部分原因是我在真實生活中還沒認識過哪個演員。他主要演戲劇,但也演些電視劇和電影。幾年前,他曾經獲得一個大獎提名,但沒得獎。我搜到一整繫列他沒穿襯衫的照片,絕大多數照片上他看起來都要年輕些,正從遊泳池裡上來,或在一檔老早就被取消掉的電視節目上衝澡。我給博比發了其中一張照片的鏈接,附上留言:花瓶老公。
    梅麗莎流傳在網上的照片不多,雖然她的散文集給她帶來很高的知名度。我不知道她和尼克結婚多少年。他們兩人都還沒出名到能在網上找到這種信息。
    你們總是一起寫東西嗎?梅麗莎問。
    哦上帝,不,博比說。都是弗朗西絲寫的。我一點忙都不幫的。
    這不是真的,我說。這不是真的,你幫了忙的。她隻是隨便說說。
    梅麗莎把頭歪向一邊,發出一種笑聲。
    行,好吧,你們兩個誰在撒謊?她說。
    我在撒謊。除了充實了我的人生,博比並沒有幫助我寫詩。據我所知她從來沒寫過創作性的作品。她喜歡表演戲劇獨白,唱反戰抒情歌曲。在臺上她比我表演得更好,我經常焦慮地瞄她來提醒自己該干什麼。
    晚餐我們喫澆了很多白葡萄酒醬的意面和大量蒜香面包。大部分時候尼克不說話,梅麗莎問我們問題。她經常逗我們笑,但是就像別人不是特別想喫東西時非要人家喫。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歡這種歡快的力量,但很明顯博比非常享受。她真的沒必要笑那麼厲害,我看得出來。
    盡管我沒法說出具體原因,但我明顯感覺當梅麗莎知道是我獨立撰寫素材後,她對我們的創作過程沒那麼感興趣了。我知道這種變化很微妙,博比過後不會承認,這讓我很惱火,就好像她已經否認過了。我開始覺得自己從整個場景飄離出來,仿佛終於現身的那種張力其實並不讓我感興趣,甚至都不包括我在內。我本可以更努力地加入其中,但我或許很討厭要努力纔能招攬注意。
    晚餐後尼克清理盤子,梅麗莎拍照。博比坐在窗臺上凝視一根點燃的蠟燭,一面笑一面扮可愛的鬼臉。我一動不動地坐在餐桌邊,喝完第三杯葡萄酒。
    我喜歡在窗邊照,梅麗莎說。我們能拍個類似的嗎,不過改在暖房裡拍?
    廚房的雙扇門向外通往暖房。博比跟著梅麗莎,梅麗莎把門在她們身後關上。我能看見博比坐在窗臺上,在笑,但我聽不見她的笑聲。尼克正在給水槽接上熱水。我再次對他說晚餐太好喫了,他抬起頭說:哦,謝謝。
    透過玻璃,我看見博比抹掉眼睛下面的一點妝漬。她的手腕纖細,手指長而優雅。有時當我在干什麼無聊的事時,比方說從上班的地方走回家或者晾衣服時,我喜歡想像自己長得像博比。她的姿態比我好,臉美得讓人過目難忘。有時我裝得太逼真了,當我踫巧看到鏡中自己時,會感到一種詭異的、非人的震驚。博比此刻就坐在我眼皮底下,假裝起來更有難度,但我還是試著做了。我想說句挑釁的蠢話。
    我猜她們大概用不著我,我說。尼克看向暖房,博比正在擺弄她的頭發。你覺得梅麗莎在區別對待?他問。我可以和她說一聲,如果
    你想的話。沒關繫。大家都最喜歡博比。真的?我得說,我更喜歡你。我們眼對眼。我能看出他在哄我,於是我微笑了。對,我覺得我們很融洽,我說。我喜歡詩意的人。哦,好吧。我的內心生活很豐富的,相信我。我說這話時他笑了。我知道我有點越界了,但我不覺得很愧
    疚。外面暖房裡梅麗莎點起一支煙,把相機放在玻璃茶幾上。博比就著某句話熱切地點頭。我本以為今晚會是一場噩夢,但其實還挺好,他說。他來到桌邊在我身旁坐下。我喜歡他突然的坦誠。我還惦記著自己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在網上看了他沒穿衣服的照片,此刻我覺得這件事非常有趣,幾乎想要告訴他。我也不是特別喜歡晚宴,我說。我覺得你表現得挺好。你表現得非常好。你剛纔棒極了。
    他對我微笑。我努力記住他說過的每一句話,以便能日後對博比復述,但在我腦海裡它聽起來沒這麼有趣。
    門開了,梅麗莎走進來,雙手捧著照相機。她拍下一張我們坐在桌邊的照片,尼克單手托著酒杯,我目光無神地盯著鏡頭。然後她在我們對面,看著照相機屏幕。博比走進來,沒問她就給她的酒杯加了酒。她臉上有一種極致的幸福,我看出她喝醉了。尼克望著她,但什麼也沒說。
    我提議我們應當出發去趕末班車,梅麗莎承諾會發照片給我們。博比的微笑垮了一點點,但現在提議再待一會兒已經太遲。我們的外套已經遞了過來。我有點暈,博比不再說話,我一個人傻笑。
    我們走了十分鐘來到車站。博比一開始很安靜,我以為她很沮喪或者惱火。
    你們聊得開心嗎?我問。
    我很擔心梅麗莎。
    你很什麼?
    我覺得她不幸福,博比說。
    不幸福是什麼意思?她在跟你說這個?
    我覺得她和尼克在一起並不是很幸福。
    真的嗎?我問。
    真可悲。
    我沒有指出博比隻見過梅麗莎兩次,雖然我大概應該提的。的確,尼克和梅麗莎看上去並不深愛對方。他沒給任何解釋,就對我說他認為她組織的晚餐會是一場“噩夢”。
    我覺得他很風趣,我說。
    他連嘴都沒怎麼張。
    對,他的沉默很幽默。
    博比沒笑。我沒再提。我們在公車上沒怎麼說話,因為我看出她不會對我和梅麗莎的花瓶老公輕松建立的默契感興趣,而且我也想不出別的什麼可以聊。
    我回到公寓,感覺比在梅麗莎家時還醉。博比回家了,就我一個人。我在上床前打開所有的燈。有時我會這麼干。
    ......
    整個夏天,我都很懷念高強度的課業,它幫助我在上學期間放松。我喜歡坐在圖書館寫論文,窗外天光漸漸暗淡,任由我對時間和自我的感知慢慢消散。我會在網頁上打開十五個頁面,然後寫下諸如“認知表述”和“矯正性話語實踐”。這樣的日子裡我經常忘記喫飯,傍晚時會感覺到一種不依不饒的輕微頭痛。生理感知重新變得真實而新鮮:微風像是新的,長廳外的鳥啼也煥然一新。食物好喫得不得了,軟飲也好喝。然後我不檢查,就把論文打印出來。當我拿到反饋時,頁邊上總是寫著“論述合理”,有時寫著“精彩”。每當我拿到“精彩”,我就用手機拍照發給博比。她會回復:恭喜,你的自尊心又岌岌可危了。
    我的自尊心一直是個問題。我知道智力水平往好裡說不分善惡,但每當我遇到什麼壞事,我就想我有多聰明來安慰自己。小時候交不到朋友時,我就幻想我比我的所有老師都要聰明,比所有在這個學校上過學的其他學生都要聰明,是藏在普通人裡的天纔。這讓我覺得自己像個間諜。我開始用論壇留言板時還是個青少年,和一個二十六歲的美國研究生建立了友誼。照片裡他牙齒很白,他說他認為我像物理學家一樣有頭腦。深夜我給他發短訊,跟他說我在學校很孤獨,其他女孩並不真的理解我。我真想有個男朋友,我說。一天晚上他給我發來他的生殖器的照片。是開著閃光燈照的,正好對著勃起的聚焦,就像是為了體檢。之後好幾天我都覺得羞愧害怕,就像我犯下了一場惡心的網絡罪行,其他人隨時都可能發現。我刪除了賬戶,拋棄了關聯郵箱。我對誰都沒說,我無人可說。

    星期六我跟場地組織方協調,把我們的節目調到十點半。我沒對博比說是我安排的,也沒說原因。我們把一瓶白葡萄酒偷偷帶入場內,在樓下廁所裡用塑料杯分著喝。我們喜歡在表演前喝一兩杯葡萄酒,但不喝多。我們坐在水槽上倒酒,聊起一會兒要表演的新作品。
    我不想告訴博比我很緊張,但我的確很緊張。哪怕照鏡子都讓我緊張。我不認為我看起來丑。我的臉平淡無奇,但我超級瘦,瘦得看起來很有性格,於是我通過著裝來強調這一點。我穿很多深色衣服,戴誇張的項鏈。那晚我塗了棕紅色的口紅,在廁所詭異的燈光下看上去病懨懨的,像要暈倒。最後我的五官似乎脫離了彼此,至少失去了它們平時的聯繫,就像你讀一個字讀太多遍就認不出它的意思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很焦慮。然後博比叫我不要盯著自己看了,我停了下來。
    上樓後我們看見梅麗莎獨自坐著,帶著她的照相機,點了杯葡萄酒。她身旁的座位是空的。我張望四周,但心裡很清楚,這房間看起來聽起來都不像有尼克的樣子。我以為這會讓我平靜,但並沒有。我舔了幾次牙齒,等著主持人用麥克風叫出我們的名字。
    在臺上,博比的表演總是很精確。我要做的隻是努力跟上她獨特的韻律,隻要我能做到這一點,我也就還不錯。有時我很好,有時我隻是將就。但博比總是剛剛好。那天晚上她讓所有人都笑了,還獲得了很多掌聲。有一小會兒,我們站在燈光下,聽著掌聲,對著對方比畫,就好像在說:都是她的功勞。就在這時我看見尼克從後門進來。他看起來有點喘氣,好像爬樓梯爬太急了。我立刻移開視線,假裝沒注意到他。我能看出他在試圖跟我對視,如果我回應了他會給我一個類似抱歉的神情。我覺得這個想法太強烈了,像裸露燈泡的亮光,我沒法去想。觀眾繼續鼓掌,我能感覺到尼克注視著我們下臺。
    表演結束後,菲利普在吧臺請我們喝了一輪,說新寫的那首詩是他的最愛。我忘記把他的傘帶來了。
    你看,別人都說我討厭男人,博比說。但我其實真的很喜歡你,菲利普。
    我兩口就吞下了半杯金湯力。我在想如何不告而別。我可以離開,我想,這想起來很好,就好像我重新掌握起我的人生來。咱們去找梅麗莎,博比說。我們可以介紹你。
    梅麗莎不難找。那時尼克坐在她身邊,已經在喝一瓶啤酒。我很不好意思接近他們。上次我看到他時他帶著假口音,穿著不一樣的衣服,我還不確定我是否準備好聽他本來的口音。但梅麗莎已經看到我們。她邀我們坐下。
    博比把梅麗莎和尼克介紹給菲利普,菲利普和他們握了手。梅麗莎說她記得他們之前見過,菲利普聽了很高興。尼克說什麼抱歉他錯過了我們演出之類的,盡管我還是沒看向他。我喝光了剩下的金湯力,把杯子裡的冰塊撞來撞去。菲利普祝賀尼克的戲,他們聊起了田納西·威廉斯。梅麗莎又稱他“矯揉造作”,我裝作不知道她之前發表過這個觀點。
    我們又點了一輪酒,梅麗莎提議我們出去抽根煙。抽煙區在樓下一個小花園,四面圍牆,人不是很多,因為在下雨。我從未見過尼克抽煙,我也拿起一支,盡管我並不想抽。博比正在模仿朗讀會上在我們前面表演的一個男人。模仿得很好笑,但也非常刻薄。我們都笑了。雨下得更大了,於是我們湊到窗前伸出的一溜窄壁架下。我們聊了一會兒,主要是博比在說。
    演同性戀還挺酷的,博比對尼克說。
    布裡克是同性戀?他說。我覺得他或許隻是雙性戀。
    不要說“隻是雙性戀”,她說。弗朗西絲是雙性戀,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梅麗莎說。
    我故意叼著煙沉默了很長一會兒。我知道每個人都在等著我開口。
    好吧,我說。沒錯,我的確是個雜食動物。
    梅麗莎聽了笑了。尼克看著我,露出一個忍俊不禁的微笑,我迅速轉過眼去,假裝研究我的玻璃杯。
    我也是,梅麗莎說。
    我能看出博比被這句話吸引了。她問了梅麗莎什麼,我沒聽。菲利普說他要去廁所,把喝的留在了窗沿上。我撫摸著項鏈帶子,胃部感受到酒的溫暖。
    抱歉我來晚了,尼克說。
    他在對我說話。事實上他好像在等菲利普離開隻剩我們兩人,他纔好跟我說這句話。我告訴他我不介意。他用食指和中指夾著香煙,和他寬闊的手比起來,那煙就像一件微縮模型。我知道他想裝成什麼人就能裝成什麼人,而且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像我一樣缺乏一種“真正的性格”。
    我進來的時候正好趕上熱烈鼓掌,他說。所以我隻能往好裡猜。我其實讀過你的東西,這麼說是不是不太好?梅麗莎轉發給我的,她認為我喜歡文學。
    這時我產生一種失去自我認知的奇怪感覺,我意識到我完全無法想像出我的臉或身體。就像有誰舉起一支看不見的鉛筆,拿有橡皮的那頭擦掉了我的全部外貌。這很奇特,其實也不算讓人不悅,不過我也發覺我很冷,可能在發抖。
    她沒跟我說會把它轉發給別人,我說。
    不是別人,隻有我。我會給你回封信的。如果我現在贊美你,你會覺得我隻是口頭說說,但我的信會全是好話。哦,那很好。不用和人對視就聽到好話我喜歡。他聽了笑了,這讓我很高興。雨下得更大了,菲利普從衛生
    間回來,又和我們一起在壁架下躲雨。我的手臂踫到尼克的手臂,我感到隱蔽的肢體接觸帶來的愉悅。
    萍水相逢挺怪的,他說,後來發現人們隨時都在觀察你。那種感覺就像,老天,她究竟注意到我什麼?
    我們彼此對視。尼克的臉是那種最沒特色的英俊:清透的皮膚,立體的骨架輪廓,嘴唇有點軟。但他的表情卻越過外貌,有含蓄智慧之感,這讓他和別人眼神接觸時具備領袖氣質。他看向我時,我覺得自己很脆弱,但我也強烈地感覺到他在允許我觀察他,他注意到我很想構建對他的印像,而他很好奇那究竟是什麼。
    沒錯,我說。各種缺點。
    而且你纔,大概,二十四歲?
    我二十一。
    他盯著我看了一秒,就好像他認為我在開玩笑。他睜大雙眼,抬起眉毛,然後搖搖頭。演員學過怎麼表達他們實際並未感受到的情緒,我心想。他知道我二十一。或許他真正想表達的是知道我們年齡差距後的誇張反應,或者對此輕微的不滿或失望。我在網上查到他三十二。
    但別讓它阻礙我們的默契,我說。
    他看了我一會兒,然後微微一笑,一個柔和、含糊的微笑,我非常中意這個微笑,我突然對自己的嘴高度敏感。它微微張開了。
    不,我怎麼會,他說。
    菲利普對我們說他要去趕末班車了,梅麗莎說她明早要開會,她也準備撤了。很快一伙人都散了。博比乘快鐵回桑迪芒特,我沿著碼頭往回走。利菲河發了水,看上去氣鼓鼓的。一列列出租車和汽車遊弋而過,街對面一個步行的醉鬼大叫他愛我。
    走進公寓時,我想起尼克在大家鼓掌時走進房間。此刻這在我看來完美無缺,完美到我慶幸他錯過了演出。或許讓他目睹這麼多人認可我,而不是冒險贏得他的認可,讓我覺得能再次和他說話,就好像我也是一個重要人物,擁有和他比肩的崇拜者,就好像我並不比他差。但喝彩也像是演出的一部分,最精彩的部分,它以最純粹的方式表達了我試圖做的事,那就是讓我成為這樣一種人:一個值得贊許,值得愛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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