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D七屆魯迅文學獎獲得者、ZM蒙古族作家鮑爾吉·原野的散文精選集。

★ 他是一位擁有清醒文體意識和自覺審美追求的散文家。

★ 他的散文開闊也D到，渾實也精致，達觀也守心。

大地花朵川流 / 002

沉默的種子 / 012

種子 / 015

草藥與大地的苦 / 017

每個人理應贊美一次大地 / 019

鐘聲 / 022

每個人都欠地球的債務 / 024

北陵：人民的綠 / 026

立春 / 030

雨水 / 033

驚蟄 / 036

春分 / 038

清明 / 041

谷雨 / 044

立夏 / 047

小滿 / 050

雨下在夏至的土地上 / 053

立鼕 / 055

大寒 / 058

冰凌 / 062

冰的紋 / 063

冰雕 / 066

冰窟窿 / 068

水結冰時終於喑啞 / 072

太陽在冰上取暖 / 075

眺望冰河 / 077

殘雪是大地襤褸的衣裳 / 079

每片雪都在找一個人 / 082

雪落在雪裡…… / 083

為孩子降落的雪 / 086

雪的前奏 / 088

雪地篝火 / 090

雪地狂草 / 092

雪不是YT化的 / 094

在庫倫溝林場跑步 / 098

寂靜統治著山林 / 101

沉香 / 104

灌木 / 107

光暈在樹 / 109

琥珀對松樹的記憶 / 111

松木在夜晚說話 / 114

松塔 / 116

松針 / 119

夜的枝葉 / 121

火山楊 / 123

山楊樹 / 126

柳樹的母性 / 129

柳樹趴在河邊喝水 / 131

進森林像進入一個瓶口 / 134

北窗南窗 / 136

起風 / 140

秋葉 / 142

山與樹林的合唱 / 144

樹的道路鋪向空中 / 146

樹的盡頭 / 149

樹的彌撒曲 / 151

樹活兩輩子 / 152

樹的衣裳 / 154

樹靜夜闌 / 155

樹林裡的眼睛 / 157

樹木是音樂家 / 160

樹木有夢 / 162

樹葉欲飛 / 164

籐 / 165

樹樁 / 167

望樹心安 / 168

楊樹的末子 / 170

有的樹忘記了結果子，有的樹忘了開花 / 173

栽樹吧 / 175

Z好的樹被上天領走了 / 179

比草木更孤D / 182

春天喊我 / 186

春是春天的春 / 188

不要跟春天說話 / 191

春如一場夢 / 193

春天是改革家 / 197

春雪的夜 / 199

小鳥與春天 / 202

早春 / 204

三月的預言 / 206

四月 / 209

初夏 / 212

仲夏 / 215

七月有權力炎熱 / 217

初秋 / 220

中秋的秋 / 222

四季 / 223

買一畝大海 / 228

海的月光大道 / 230

海邊 / 233

海上日出 / 237

南澳島聽濤 / 239

島上 / 241

雨落大海 / 244

草 / 248

宛如一根針 / 250

草言草語 / 252

南風裡有青草的香味 / 254

風吹草動 / 256

青草寂靜 / 258

艾 / 261

城裡的荒草 / 264

青草和星辰 / 267

鐵軌中間的草 / 269

草木結霜 / 271

蘇醒 / 274

字在紙上長成青草 / 276

風到底要吹走什麼 / 279

風裡有什麼 / 281

這麼小的小風 / 283

雛菊的披肩 / 286

桂花香 / 289

和梨花一起白頭 / 291

荷 / 293

荷花騎馬坐轎 / 295

紅玫瑰 / 297

山菊花 / 300

花朵踮起腳尖看一個樹樁 / 302

金銀花 / 305

葵花 / 307

向日葵的影子 / 310

綠釉百合 / 313

落花拍人肩膀 / 315

南瓜花 / 318

爬山虎 / 321

石頭上漂桃花 / 324

矢車菊的花冠是飛鳥的空巢 / 326

聞香 / 329

鮮花釣餌 / 331

杏花露出了後背 / 333

夜裡的花朵 / 335

櫻桃花在枝頭想念櫻桃 / 338

玻璃上的雨水 / 342

金氈房 / 345

沒有人在春雨裡哭泣 / 346

桑園的雨 / 349

水滴沒有殘缺 / 351

鐵皮屋1；CY=CY上的雨 / 353

陽光金幣 / 356

夜雨光區 / 357

雨，晚上好 / 359

雨從窗臺進屋，找水喝 / 361

雨的靈巧的手 / 364

雨滴耐心地穿過深秋 / 366

雨落在白花花的大海上 / 368

雨中穿越森林 / 370

在雨中跑步 / 372

曙色 / 376

多快的手也抓不到陽光 / 379

光 / 382

光的笑 容 / 385

關於光 / 388

幸福村中路的暖陽 / 391

更多的光線來自黃昏 / 393

黃昏無下落 / 396

伸手可得的蒼茫 / 398

大地花朵川流 引??子 這幾年出差，回來愛跟跑步的朋友說見聞。我一露面，這幫因流汗而皮膚發亮的跑步人J圍過來，聽我白話。YT，跑步人散了，樹生從樹後跑過來，羞澀地——他六十五歲了，還羞澀呢——說：“給你拿點兒東西。”我說：“啥東西？”他不好意思。我把東西從他衣服裡掏出來——一個早年的鋁飯盒，打開，裡邊是醬燜小土豆。我問：“送這干啥？”樹生說：“求你個事兒。” 他說老父親九SJ歲，今年9月10日過百歲生日，讓我出差捎回點兒D地的水。我說飛機不讓帶水，他說你把水快遞回來，他打算在老父親過生日那天用各地的水澆一盆長壽花，吉利。他拿出一個防雨綢兜子，裡面裝十多個白色的小塑料瓶，瓶口繫著兩米多的漁線，瓶底黏了一個螺絲帽。他說有線在河裡取水J方便了。樹生是車輛廠退休工人，辦事真細致，我說：“妥了，你J等著祖國各地的水上你們家彙合吧，你們家J是水庫。” 萬 畝 梨 花 我見到好的地名比見到好的書名更羨慕，覺得人活在好地名那裡是一種幸福。神木、仙遊、福鼎，這些地名多好。豐縣也好，它是我今年出遊的D一站。繁體字的豐字上頭站滿麥穗，下面有豆撐腰，看著J富足。人來豐縣，咸稱其豐。豐子愷如果活著，肯定一年來一回。D年有人問他姓哪個feng，他答豐收的豐，對方不解。豐子愷說彙豐銀行的豐，人始悟。子愷辛辣，天下哪有比豐收更豐的事情呢？

大地花朵川流

引??子

這幾年出差，回來愛跟跑步的朋友說見聞。我一露面，這幫因流汗而皮膚發亮的跑步人J圍過來，聽我白話。YT，跑步人散了，樹生從樹後跑過來，羞澀地——他六十五歲了，還羞澀呢——說：“給你拿點兒東西。”我說：“啥東西？”他不好意思。我把東西從他衣服裡掏出來——一個早年的鋁飯盒，打開，裡邊是醬燜小土豆。我問：“送這干啥？”樹生說：“求你個事兒。”

他說老父親九SJ歲，今年9月10日過百歲生日，讓我出差捎回點兒D地的水。我說飛機不讓帶水，他說你把水快遞回來，他打算在老父親過生日那天用各地的水澆一盆長壽花，吉利。他拿出一個防雨綢兜子，裡面裝十多個白色的小塑料瓶，瓶口繫著兩米多的漁線，瓶底黏了一個螺絲帽。他說有線在河裡取水J方便了。樹生是車輛廠退休工人，辦事真細致，我說：“妥了，你J等著祖國各地的水上你們家彙合吧，你們家J是水庫。”

萬 畝 梨 花

我見到好的地名比見到好的書名更羨慕，覺得人活在好地名那裡是一種幸福。神木、仙遊、福鼎，這些地名多好。豐縣也好，它是我今年出遊的D一站。繁體字的豐字上頭站滿麥穗，下面有豆撐腰，看著J富足。人來豐縣，咸稱其豐。豐子愷如果活著，肯定一年來一回。D年有人問他姓哪個feng，他答豐收的豐，對方不解。豐子愷說彙豐銀行的豐，人始悟。子愷辛辣，天下哪有比豐收更豐的事情呢？

在江蘇省豐縣，我看到Z豐美的景物是萬畝梨花。入四月，我老家的凹地還有積雪，而大沙河畔的梨花園已成花海。如此寬廣的大地，竟被梨花開滿。枝頭似雪，樹下卻青草離離，蜜蜂在枝頭繚繞。梨樹懷抱大，枝條平伸，把花開到別的樹上了。花瓣在枝上奔跑，金色花蕊是它們的接力棒。在梨花下行走，走走J洩氣了，梨園太大，走到太陽西沉也走不出去梨花的天下。這個縣宋樓鎮的梨園有六百六十八多棵百年梨樹，Z大的一棵梨樹王胸徑八十多釐米，每年掛果四千多斤，厲害吧？吉林省梨樹縣也未見有這麼大的梨樹，豐縣有，豐字真沒白叫。豐縣耕地面積一百一十四萬畝，其中果樹面積五十多萬畝，栽種紅富士蘋果二十八萬畝，白酥梨十萬畝，它是全國水果十強縣。豐縣的蔬菜種植面積達六十萬畝，牛蒡、蘆筍等已成為江蘇省出口創彙產品，這個縣完成了由糧食大縣到果蔬大縣的轉變，豐！

縣城有護城河，開挖於戰國時期。我拿樹生的小瓶取水，這些小瓶特好用，瓶底有螺絲帽，“嗖”地入水，咕嘟咕嘟灌滿了。我拎上瓶子，擰蓋。心想，豐縣把戰國時期的護城河水獻給了樹生他爸。

陝?南?行

我南行的D二站是陝西省漢陰縣。這裡的鳳堰梯田Z好看。清晨，梯田從白霧中露出曲線，柔和秀美，大地猶如盛滿黃金稻穗的盤盞。蒼鷺穿過梯田上方，飛到漢江邊上。淡藍的炊煙從村莊孤直升起，大地一片晶瑩。

鳳堰梯田位於秦巴山脈的鳳凰山上，臨漢江，連片面積達一萬二千多畝。據記載，梯田於清代同治年間長沙移民吳氏家族創建，集山、水、田、屋、村於一體，梯田在河流交彙處漸次升高，引山澗水從上而下自流灌溉。山坡上梯田羅布，有的坡幾十級梯田，有的坡上千級梯田。水漫過上一級梯田的石頭圍沿，浸潤稻秧，流到更下一級梯田，一直流下去。

梯田用石頭圍沿抱著金黃的稻子，如懷抱子孫。在崇山峻嶺圍墾萬畝梯田需要多少石頭啊？想像不出這裡的先民肩扛石頭壘田的情景，不知壘了多少年，這裡無異於梯田的長城。而這一切的辛勞，隻為了修田。人不來此地，不知耕地珍貴。世間萬物，Z珍貴的莫過於糧食。糧食哪裡是用錢衡量的物品？在這裡，糧食是天地大美的結晶，誰浪費糧食，誰不是人。

我在梯田的圍沿上行走，若從天空看，我如走在瑪雅彩石壁畫上的一隻螞蟻。如果我會開飛機，會常常來鳳堰梯田上空飛行，俯瞰這幅巨大的藝術品。說話間，幾對蒼鷺飛過梯田。好地方會有天使，這裡的天使是高潔的蒼鷺。它們展開灰色與黑色的翅膀，巡視如夢如幻的梯田。

在村裡，見兩個小孩兒做遊戲。男孩兒用鏟子壘泥成梯田，灌水，拿青草插秧。女孩兒挎小筐，在小梯田的水裡假裝摸螺螄。我看了感動，問男孩兒姓什麼？男孩兒說姓吳。女孩兒也搶著說姓吳。我手摸吳氏子孫的小腦袋，心想他們都是長沙府吳氏的後人。在此地姓吳讓人羨慕，他們祖先是建造梯田的農家聖賢，連我都想改姓三天吳。

洋縣離漢陰縣不遠，同屬陝南。早上我在鄉間跑步，灰白的水泥路分開竹林稻田。這裡左手秦嶺，右手巴山，漢江自西而東分開大山的南麓北麓。我看了半天，分不清哪座山姓秦，哪座山姓巴。松柏雜木分開山巒的深淺層次，雄渾莽蒼。

過橋時，橋下流水清澈，鵝卵石像包在玻璃裡，水聲似更清脆。我想起忘帶瓶了，跑回去取瓶，此時見到一對雪白的朱鹮掠空而過，飛得不高。它們翅膀的白羽透過陽光微微泛著橘紅，頸羽如流蘇般隨風飄逸。雖是一瞬，我看到朱鹮的顏面比一坨印泥還紅，它長而彎的喙尖上還有一點兒紅。我覺得相D幸運，四外看看，J我一個人看到了兩隻朱鹮，這比包場還闊綽。

20世紀60年代，俄羅斯境內Z後一隻朱鹮在哈桑湖滅絕。70年代，朱鹮在朝鮮板門店消失。中國科學*劉蔭增教授和他的團隊走遍了大半個中國，於1981年5月在陝西省洋縣姚家溝發現了D時世上僅存的兩隻野生朱鹮。三十年來，朱鹮數量已增加到兩千多隻，野外生存範圍涉及二市七縣，面積達六千平方公裡。

朱鹮多數生活在洋縣，這意味著洋縣的老百姓種糧種菜不使用化肥農藥，保證朱鹮的存活。大凡如朱鹮這麼脆弱的鳥類可以生存的地方，均可命名為人間天堂，這裡的水質、植被、氣候和民風一定臻於優勝。朱鹮真正是好山好水的代言人。

跑完，我在稻田裡取一瓶水。這水養的黃鱔、泥鰍是朱鹮的食物，澆花肯定好。

明月照白塘

我出行的D四站是徐州的睢寧縣。因為不認識“睢”字，查《辭海》得知這個縣出土的漢畫像石“牛耕圖”被中國歷史博物館收藏並印在門票上。1996年，國家whb命名睢寧縣為“兒童畫之鄉”，有一萬五千多幅作品送往七十多個國家和地區展出，獲金獎二百二十三次。

睢寧讓我鐘情的是白塘河濕地公園。想不到歷SS戰亂頻仍，而今人口眾多的徐州大地有一處濕地公園。

人們常把濕地歸於人煙稀少的沼澤地，仿佛建是建不出來的。白塘濕地公園正是建出來的濕地，占地三點八平方公裡，有水面一千多畝。這裡有五處百畝林園——竹林園、柿林園、海棠園、山楂園、板栗園，還有梅花島、桃花島、櫻花島。登一座山即入一片林，幅員百畝。我看到無邊的山楂樹站滿山坡，心想這片山全歸山楂了，春的白花和秋的紅果是這座山的驕傲。以往沒見過的海棠山和柿林山，這回都見到了。不同的樹的姿態比建築物更美，它們高低俯仰，疏密錯落，塑造別樣的景觀，樹們四季呈現變化的美，比獃板的房子更靈慧。樹在風裡颯颯，包藏花果，它們是微笑沉默的高士。

登山望水。水邊聚集的仙鶴，如同白石鋪設的岸。水鳥起飛，影子被微瀾搖碎，樹影模糊。

睢寧的睢，指睢水。以往十年九澇，把老百姓害苦了。如今濕地形成自然生態繫統，水繫安寧，為徐州大地儲備一個清新吐納的綠肺。在園區走，我發現遊人大部分是農民，這讓我很驚奇。人們太多時候看到農民在田邊勞作，或在集市賣菜，仿佛那裡纔是他們站立的地方。在白塘濕地公園，質樸農人手撫柳枝向對岸佇望，拿手機與桃花合影，我覺得這纔是國家圖景。以往崔鶯鶯和張生觀花賞月的風雅印記被我從腦中刪除。國泰民安的宏願從民安體現，此地可作見證。

夜遊濕地，水面收納了夜空白茫茫的光帶，月亮愈發皎潔。走走看看，來到公園內的水月禪寺。這是一處方正簡約的現代建築，沒有飛檐鬥拱，體現大道至簡的禪宗美學。清風徐來，水面澄淨，樹木親密偎依，羅列至遠方。我拋瓶取得白塘濕地之水。

金 子 奔 跑

小時候，我在母親的集郵冊上看到三枚“SJ文化名人”郵票，線描人物，古裝，他們是屈原、關漢卿和湯顯祖。我驚異，咱們這麼大的國家，SJ文化名人纔仨啊？後來向家屬院小孩兒巡回展示這三位名人，丟了兩枚，隻剩湯顯祖。

這一次來到浙江省的遂昌縣，拜訪了湯顯祖紀念館，館內懸掛湯顯祖畫像，與郵票上一模一樣，隻覺得下方應有“中國人民郵政”纔好。稍帶我還回憶起家屬院的向日葵和雞冠花，它們高矮紅黃，如對晤。

湯顯祖是明代的偉大戲劇家，在遂昌出任五年縣令，他筆下的“臨川四夢”之《牡丹亭》誕生於遂昌。《牡丹亭》的戲文高蹈絕美，我疑心與這裡的山水關涉，悲劇與美如筋與肉那樣是長在一起的。

遂昌山水不小氣，清秀蘊藏沉雄，或者說它在江南山水的架構裡潛藏野性。千佛山，距縣城三十公裡，遠看林木蒼郁，走進去身旁悉為山泉，水流細小輕緩，徐徐出聲。可以狀寫此地山泉的形容詞太少，所謂淙淙、潺潺均隔靴搔癢，水聲比形容詞更復雜與美妙，它不是一個音，而是復合的和聲，如遠又近、似輕還重。步行十餘裡，山泉始終迎送，或山瀑，或小潭，或山澗。我在潭裡取水一瓶，坐石上閉目聽水，聽出水聲之外還有鳥鳴，來自頭1；CY=CY。D辨識鳥語之單音節與多音節時，水聲消失了。走上石階，又聞水聲。

遂昌有金礦。我們坐小火車進入礦裡，參觀了明代開采的礦洞。人在金礦的洞窟裡行走，目光一定是貪婪的。我看同伴眼神，非但不貪婪，反而迷惘，他們誰也沒在石壁上見到金子。行家說，肉眼看不到礦石裡的金子。我想也是，人眼能在石頭裡看見金子，SJ更亂了。我覺得金子會在礦石裡看到我們——一幫肉眼凡胎的人且走且望。金子也猜出了我們想念金子的心情，在岩石裡笑。

過去聽說，金子藏在貧瘠的土地下面。我老家好幾處金礦的地表啥都不長，大自然補償給它們一些金脈。遂昌的金子會挑地方，長在青山綠水之間。這裡的人說，金子的礦脈會在地底下奔跑。明明勘察到一處礦脈，過些天卻沒了。我在新疆和西伯利亞也聽過這個傳說，相信金子有這個能力，說走J走。要不怎麼能叫金子呢？《牡丹亭》裡曾有YZ，說杜麗娘於花園裡憑幾而眠，寐中與柳夢梅相會，二人驚詫：“是哪處曾相見，相看儼然？”這如同說外地來的金子們相見，都眼熟。

遂昌擁有許多GJJ的稱號：中國竹炭之鄉，中國菊米之鄉，全國旅遊標準化示範縣等等，這裡九山半水半分田，若要過得好，他們一定會愛手中的一切。在愛的心田裡面，一切都是財富，這在湯顯祖筆下表現得刻骨銘心。山水賦予人的，是心機之外的大智慧。

吾愛孟夫子，風流天下聞

誦唐詩宜來襄陽，這裡留下李白、杜甫、白居易一大批ZM詩人的足跡。《唐詩三百1》有二十七1涉及襄陽。讀三國宜來襄陽，諸葛亮在這裡十載躬耕，留下《隆中對》。學書法宜來襄陽，此地養育米芾，人稱“米襄陽”。中國魅力城市的頒獎詞說，這座城市“憑山之峻，據江之險，外攬山水之秀，內得人文之勝”。*家池、古隆中、米公祠等名勝古跡多達一千多處。

我來襄陽，沒帶唐詩，隻帶一雙跑步鞋。襄陽有保存FC好的古城牆，在下面跑步十分高古。邊跑邊看城牆斑駁的磚石，包括箭鏃的射痕，心生莊重。我不通曉歷史，但我愛這裡誕生的一位大詩人孟浩然。“吾愛孟夫子，風流天下聞。”李白這兩句詩簡直道出了我的心聲。孟浩然詩歌衝淡、平緩、簡易、深情，合到一起便造J大道風流。我年輕時一度拼命背孟浩然的詩，登老家的南山背誦。孟浩然愛寫登高，於是我登高背誦。如今我在襄陽，一面是古城牆，另一面是護城河，邊跑步邊回憶孟浩然的詩，算是默默獻給襄陽的小禮物。整1的詩已背不下來，仍記一些句子：“相望始登高，心隨雁飛滅。”每次登高，看飛鳥在視野消失，我都會想起這兩句詩。那小鳥在飛行中翻翻身子J變成小黑點，倏爾，小黑點也沒了，但心還沿著小鳥的軌跡尋找。“雪罷冰復開，春潭千丈綠。”寫早春。“水落魚梁淺，天寒夢澤深。”寫襄陽。“我家襄水曲，遙隔楚雲端。”也是寫襄陽。《全唐詩》收錄孟浩然詩兩百多1，其中三十1寫襄陽。

跑了一小時，記起這些詩句，備感傾心。李白毫不掩飾對孟浩然的景仰，稱“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而李白寫孟浩然ZZM的，D屬“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

鹿門山是孟浩然隱居處，距襄陽城南十五公裡。在唐代，鹿門山與孟浩然一樣有名，或因孟而獲名。李白、杜甫、白居易、王昌齡均赴鹿門山拜訪過孟浩然。登山時，我又想起他的幾句詩：“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江山留勝跡，我輩復登臨。”我輩是李杜等前輩登過此山幾百年後又登此山的景仰者，是想從山水裡看出孟浩然哪管一點點影子的人。山峰疊翠，古木雜生。我看到絕非唐朝的鳥兒在樹梢掠過，覺得聽到了與孟浩然所聞相似的流水和鳥的悅鳴。我輩在孟浩然走過的山上行走，見一處風景，便引頸遠望，想像孟浩然也這麼望過。摸摸泥土，摸摸樹，唐朝在哪裡啊，孟夫子去了何方？我羨慕鹿門山的小鳥和小蟲，它們雖不背孟浩然詩，但生活在這座孟浩然隱居十七年之久的山上，不白為蟲鳥。

近黃昏，我輩喫完農家土菜下山了。我留在Z後面，感到惆悵。這是潛意識作祟，因為沒見到孟浩然。鹿門山雖無鹿，但滌除了孟浩然心中的塵泥，讓他如此清新。那1quanqiu華人盡知的詩——“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Z能透露他心裡的澄明。孟浩然懂得如何讓詩與時光相搏而不潰敗，他懂得平淡即是恆久。

一個城市有一座名山J夠了，如鹿門山；有一位名人J夠了，如孟浩然。襄陽還有漢江，有三國遺跡，有昭明臺，有宋玉，素稱“南船北馬，七省通衢”。這樣的地方讓人嫉妒。我帶著從鹿門寺石井裡取的水，悻悻下山。這裡是取水的D六站。

望?綠?洲

人們說，在冰冷的塞上沙原，這裡流水叮咚，河裡長著鮮綠的水芹菜。人們說，盛夏的沙漠酷熱難D，這裡竟下起牛毛細雨。人們說，這裡烏鴉不來、青蛙不叫、沙土壘牆不倒。這J是GJJ自然保護區——大青溝。

大青溝位於我的祖籍——內蒙古的科左後旗境內。小時候回老家，所見皆為白茫茫的沙海。我和小孩兒摔跤，倒地身上一點兒土都沒有，我還樂呢，說這地方多好，沒土。是的，我老家土地少，耕地更少。小時候不知“沒土”有多麼沉痛。我的堂兄堂姐衣衫襤褸，食不果腹，因為他們的腳下沒有土，隻有沙漠。那時候，堂兄堂姐的臉上滿是渴望，我不知他們在渴望什麼。長大後，我纔知堂兄堂姐渴望土地、雨水和綠洲。八月份，我回到老家——科左後旗的胡四臺村。近暮，草原深綠，霧裡鑽出我堂兄朝克BTE的羊群，一隻牧羊犬不必要地左右跳踉，仿佛它為羊群操碎了心。堂兄黑如檀木，眼白和牙齒如刷了白漆。他每天早上三點出發，晚七點回來，變成了“非裔人”。他的羊群加上養牛和種玉米，每年的收入可達，日子安穩了。

我在胡四臺住了幾天，坐朝克BTE的私家車和他們一起遊覽了大青溝。

科左後旗的草場、莊稼和防護林長勢都好，但進入大青溝別有洞天。植被茂密，古樸如史前時期的綠洲。風景區實為兩條溝，一條長十一公裡的大青溝，另一條長十公裡，名小青溝，兩溝寬三百多米，深五十多米，我們在溝裡步行十公裡，猶如走入西雙版納的亞熱帶植物保護庫。大青溝有七百多種植物，分成水曲柳、蒙古櫟、大果榆三個植物群落。籐纏古木，苔蘚侵衣，野花如同搖擺著向遠方行走。朝克BTE對審美沒有訴求，他不斷彎腰揀野果和野菜，嘴裡說“稠李，歐李，山葡萄，猴頭，蕨菜，金針……”他的收獲很快把提前準備好的布袋子裝滿了，琥珀似的黃眼睛充滿笑意。我在小溪裡取了Z後一瓶水。

從溝裡出來，登高遠望，樹的波濤從樹梢翻滾而過，保護區面積達八千多公頃，打敗了沙漠。朝克BTE說：“這裡的黑蝴蝶有燕子那麼大，飛起尾巴帶兩根飄帶。”他這個說法在大青溝博物館得到了驗證，那是烏鳳蝶。博物館介紹，這裡有梅花鹿、黑枕黃鸝等三十八種動物，黑蝴蝶等一百三十八種昆蟲，天麻等兩百多種珍貴中草藥。這些動植物的存在，對茫茫科爾沁沙漠來說是奇跡，但大自然無奇跡可言，所有現像均由相互依存的因果關繫所決定。人覺得怪，是由於他們與大自然越來越疏遠。

晚上，我們在大青溝觀看一場篝火演藝表演。在火光中，旋轉飛揚的蒙古袍驚醒了夜色，安代舞的紅綢如火苗一樣飄動。在咚咚的舞步中，似有一群精靈從地下跑過，它們是花朵、蝴蝶和樹木的信使。

結??語

9月10日，我受邀去了樹生的家，他老父親身穿團花紅衫陷入沙發，像彌勒佛一樣笑。人老了，不拘男女都像老太太，樹生他爸亦如此。樹生把我寄來的七瓶水凍在冰箱，化凍彙在大白碗裡。我端詳透明的水，分不出它們的故鄉來。樹生搬來一盆長壽花，肉質葉子，四角形的小紅花旋轉著搭成了一個圓球，像擠著看老壽星長什麼樣子。老父親端碗把水倒進花盆裡，樹生說：“這是祖國大地的水，澆灌長壽花，祝您越活越健康！”我說：“澆了八省水，再活一百歲。”他爸耳聾，這句話卻聽到了，說：“我再活一百歲，他們得累死。”樹生和他媳婦笑著說：“我們願意！”

顯示全部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