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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自己正經過大黑屋,信如就心生畏懼,想要一個勁兒地往前奔。不巧的是這雨這風,加上鞋襻兒也壞了,沒辦法,他隻能在人家門口搓紙捻子。正當他千愁萬苦無法忍的時候,傳來了踩過院子鋪石的腳步聲。他如同一盆冷水從背後澆下,就算不回頭,他也聽出了是那個人。他顫抖著,變了臉色,背過身軀,裝作還在努力弄鞋襻兒。然而他完全心不在焉,鞋襻兒始終弄不好。
美登利從門內瞅見了他的這副模樣,心想,真笨啊,那樣怎麼能弄好呢?紙捻子搞得那麼亂七八糟的。不知從哪兒撿了根稻草繩穿在前面的孔裡,可稻草哪能撐多久呢。還有,你的外套拖地了,都是泥,你知道嗎?傘也滾一邊去了。應該把傘收起來豎著放。這一件件都讓她心煩,可她甚至沒法招呼他 :“我這兒有塊碎布頭,用這個穿鞋襻兒吧。”她久久地佇立著,也不管雨水將衣袖打濕了,顯得狼狽,隻是半藏在門後望著他。媽媽不知道這邊的情形,遠遠地喊道 :“熨鬥的火好啦。美登利,你在玩什麼呢?下雨就別出去了,不然又要像上回一樣感冒。”
“好的,我這就去。”美登利大聲回應。
想到信如會聽見自己的聲音,她一陣窘迫,心怦怦跳,臉頰發燙。她怎麼也做不到打開門,卻也無法看著信如的狼狽不管,思來想去,她一聲不吭地把手中的碎布從格柵間往外一扔。
信如就像沒看見她的舉動似的,毫無反應。這人還是這麼冷酷。不甘心湧到眼角,帶出少許眼淚,她一臉怨恨。你到底討厭我什麼,纔會擺出這麼無情的模樣?明明是我這邊有很多抱怨來著。你這人真過分。她滿腔情緒,然而媽媽又在喊她,她隻好忍著心裡的難受,一步又一步地往後退。到底為什麼,我這麼放不下。惦記著信如,真羞愧。
想到這裡,她轉過身,啪嗒啪嗒地順著鋪石走了。信如這纔落寞地回望,隻見腳邊落著一片摻了紅色的友禪染,被雨淋濕了,那紅色恰似一片紅葉般艷麗。他覺得那紅色惹人憐愛,卻並不伸手去拿,
光是獃獃地看著它,滿心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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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龍華寺的信如要去其寺院宗派的學校念書的消息,美登利完全不曾聽聞。她把以前對他的怨念就那樣封在心裡。由於最近這陣的古怪現像,她覺得自己不再是自己,每天盡為各種事感到羞恥。一個結霜的早上,有人把一枝人造水仙花從格子門外插在門上。雖然不知道是誰留下的,美登利不知怎的心生依戀。她把那枝花插在多寶格的j瓶裡,欣賞它寂寥又秀麗的模樣。後來她在無意中聽說,就在她撿到花的第二天,信如穿上黑僧袍,去了某某學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