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遠在沙岸上行走,
在泥沙和泡沫之間。
浪潮會把我的足跡抹去,
海風也會將泡沫吹散。
但是海洋和沙灘卻將始終存在。
我曾將一把薄霧放在手中。
然後我伸開手掌一看,
薄霧變成了一個蟲子。
我再次將手握起又伸開,
看到手裡有一隻鳥。
我又一次把手握起又伸開,
手心裡站著一個滿臉憂傷、仰望天空的人。
我又將手握起來,
然而當我伸開手掌的時候,除了薄霧外,一無所有。
可是我聽到了一支極其甜美的歌。
就在昨天,我覺得自己隻是一個碎片,
在生命的穹蒼中沒有韻律地顫抖。
現在我明白,我就是那穹蒼,
一切生命都在我裡面有韻律地轉動的碎片。
他們在覺醒的時候告訴我:“你和你所居住的世界,隻不過是無邊海洋的無邊沙岸上的一粒沙子。”
在夢裡我對他們說:“我就是那無邊的海洋,大千世界隻不過是我沙岸上的沙粒。”
隻有一次讓我十分窘迫、啞口無言,就是當一個人問我“你是誰?”的時候。
上帝第一個想到的是天使。
上帝說的第一個詞卻是“人”。
我們千年前的在海洋和風中,在大海和風中飄蕩著、徘徊著、渴望著生命。
那麼我們怎能以昨天的聲音來表達我們心中的遠古時代呢?
斯芬克斯隻說過一次話,他說:
“一粒沙子就是一片沙漠,一片沙漠就是一粒沙子;現在讓我們繼續沉默吧。”
我聽到了斯芬克斯的話,但是我不明白。
我在埃及的沙土上躺了很久,沉默著而且忘了季節。
然後太陽給了我生命,我站起來,在尼羅河岸上行走。
在白天唱歌,在夜裡做夢。
現在太陽有一千隻腳在我身上,
讓我再次躺在埃及的沙土上。
但請看一個奇跡和一個謎!
把我集聚起來的太陽,卻不能驅散我。
我依舊挺立著,以穩健的步履行走在尼羅河岸上。
記憶是相會的一種形式。
遺忘是自由的一種形式。
我們根據無數太陽的運轉來測量時間;
我們用口袋裡的小的機器來測量時間。
現在請告訴我,我們如何在同一的地點和時間相會呢?
對於從銀河的窗戶裡俯視的人來說,
空間不是在地球與太陽之間的空間。
人性是一條從永恆之前流向永恆的光河。
住在以太裡居住的精靈,
難道不羨慕世人的痛苦嗎?
去聖城的路上,遇到另一位聖徒,
我問他:“這就是去聖城的路嗎?”
他說:“跟從我吧,你將在一天一夜後到達聖城。”
我跟著他,然後我們走了幾天幾夜,但沒有走到聖城。
令我非常驚訝,他帶錯了路反而對我發脾氣。
上帝,讓我做獅子的獵物,或者讓兔子成為我的獵物吧。
人們不能到達黎明,除非通過黑夜的道路。
房子對我說:“不要離開我,因為這裡住著你的過去。”
道路對我說:“跟我來吧,因為我是你的未來。”
我對房子和道路說:
“我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如果我住下來,將住在那裡;如
果我去那裡,我便離去。隻有愛和死亡纔能改變一切。”
當那些睡在羽絨上面的人所做的夢,
並不比睡在土地上的人的夢更美好的時候,
我怎能對生命的公平失掉信心呢?
奇怪的是,對某些快樂的願望,也是我痛苦的一部分。
我曾七次鄙視過自己的靈魂:
第一次,在她可以升得更高但是卻謙讓。
第二次,我看見她在瘸者面前跛行。
第三次,讓她選擇難易,而她卻選了易。
第四次,她做錯了事,
卻安慰自己說別人同樣也做錯了事。
第五次,她容忍了軟弱,而把她的忍受稱為堅強。
第六次,當她輕蔑一個丑惡的容顏,
卻不知道那是她自己的面具之一。
第七次,她唱一首頌歌,並相信這是一種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