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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森森,你現在是Editor(編輯)嗎?”
對方用打從心底感到驚訝的尖銳嗓音問道。
“啊……嗯。”
而我也隻能含糊無力地回應。其實應該說是“The ? 編輯者”纔對。
在景凡社公司所在大樓的大廳,纔走出電梯,準備要外出進行拍攝工作,J被Lassy 的讀者模特兒田端凱瑟琳叫住了。時隔七年不見,她居然直到現在還記得我,而且過了七年還認得出我來,真讓我嚇了一跳。隻是我D年的藝名“森森”也太丟人了!
“Unbelievable(不敢相信)!我還以為森森一定會在國外呢!”
我也這麼以為呢—我把這句話吞回肚子裡,勉強擠出笑容。
既聰明又可愛,還是歸國子女,讀過貴族女子學校,精通英法日三國語言的精英分子(用社內大叔們的用語來說J是“雙語纔女”。少了一個國家,不要忽略明擺著的D三國語
言好嗎?)—這J是七年前的我身上的光環。但現在,我變成了既聰明又可愛,卻因為工作量太過龐大,連帶整個人也跟著黯淡無光的出版社職員(用時下年輕人的用語來說J是“社畜”)。
“是哪一本雜志?現在要出去采訪嗎?”
“C. C。不是采訪,是要準備拍攝。”
“負責拍的嗎?好辛苦啊!”
“負責拍”這種話,想來是經歷過“被拍”的人特有的說法。七年前,我也D過景凡社以女高中生為讀者群的時尚雜志E. L.Teen 的讀者模特兒。凱瑟琳也是。D時如果有人問到我將來的夢想,我一律回答“我想成為外交官”。因為父親一直在海外工作,所以我直到上初中之前,都在各國的日本人學校之間不停轉學,但隻對中國香港和比利時有印像。老家
牆上還掛著在雅加達拍的全家福,但那時候我還太小,所以WQ沒有記憶。
高中一年級的後期,跑到西麻布玩耍時被E. L.Teen 的專欄寫手叫住,J那麼順水推舟地成了讀者模特兒,一直持續到高中三年級的夏天。D時凱瑟琳已是頗有名氣的E.L. 女郎了(讀者模特兒),J讀GJ學校,服裝打扮總是走在流行ZJD。因為大我一歲,所以一起拍攝的時間隻有一年,不過因為身高和氣質相似,所以除了拍照以外,我們兩人也經常一起擔任活動的特派員。
她不知道“森森”畢業以後的人生經歷。但是,森森很清楚凱瑟琳在高中畢業後過著怎樣的生活。從GJ學校畢業後J動身前往美國,畢業於加州的大學,但沒有留在D地工作,因為想念奶奶、爸爸、媽媽和弟弟妹妹們J回國了。回國後進入日本的大型唱片公司任職,現在則是面向傳媒擔任品牌代言人的D紅Lassy 女郎。一連串的人生際遇像做夢般美妙而不真實。
—終於還是撞見了嗎?
我在心裡頭咂嘴,凱瑟琳自然沒有發現。
“ 遇到你好高興啊! 哎, 告訴我你現在的LXFS!啊,問我的責任編輯J好了嘛!那我趕時間,下次再見嘍,Bye—!”
用英語滔滔不絕地講完,凱瑟琳J旋風般衝進了電梯。現場飄散著比她D年身上要成熟許多的香水味。
怎麼還沒開始工作,J覺得心力交瘁呢—重新背好肩膀上又重又大的包包,走出自動門,早晨的陽光耀眼得讓熬了整夜的雙眼刺痛不已,我忍不住皺眉。不行不行,這樣會變老的!
編輯欄上印有我名字的雜志C. C 都是提前一個月在1 號發售,所以如果是1 月號,發售日期J是12 月1 號,拍攝工作必須在10 月初到10 月中旬之間完成。雖然1 月號感覺是新年的D一期,但向來都提前一個月發售的女性雜志,1 月號清一色是聖誕節特輯。聽說十年前的C. C 曾推出聲勢浩大的“聖誕禮物特輯”,雜志一半以上都是和品牌的合作廣告頁,為了拍攝飾品和手表等琳瑯滿目的精品,每天都馬不停蹄地拍到大半夜。而在我還上幼兒園的時候,面向較高年齡層的雜志如Lassy 和Every,1 月號的雜志還會推出皮草特輯。D然另外也有禮物特輯,但包包和飾品的價格J高達七位數。因為母親在國外時曾訂購日本的雜志來看,所以我有印像。
上午九點,從外拍巴士上拿出服裝和飾品,穿著大衣和皮革外套的三名模特兒站在即將開門營業的兩層樓餐廳的大廳裡,遵照著攝影師的指示擺出姿勢。我、造型師和寫手三個人湊在攝影師助理操作著的平板電腦旁邊,檢查照片,看到有滿意的以後,再請模特兒換個新的姿勢。
團體照的D一輪拍攝結束後,接著要拍D照的模特兒和造型師移動到餐廳內部,我則帶著另外兩人和造型師的助理回到外拍巴士上。其中一名模特兒正換上下一輪拍攝要穿的服裝,造型師在替她整理造型,先在旁待命的模特兒紗希開口問我:
“森尾小姐,這次1 月號的封面女郎是誰呀?”
“實裡香。”
我回答,於是不隻紗希,連正做著造型的艾蓮也啞然失聲,朝我瞥了一眼。造型師早J知道了,所以隻是安靜地繼續手頭的工作。
紗希和艾蓮都是與模特兒經紀公司簽約的職業模特兒。但是,實裡香卻是去年纔開始在C. C 上露面的讀者模特兒,還是編輯部的職員不惜把觸角伸到地方大學的校花選撥所挖掘到的門外漢。截至目前,都是由職業模特兒拍攝封面,這次也是C. C 1次嘗試讓讀者模特兒擔任封面女郎。我在氣氛凝結的車內直冒冷汗,很怕她們會突然開始哭天搶地,害得化妝師把我臭罵一頓。豈料—
“嗯……畢竟實裡香很可愛嘛。”
艾蓮隻是語帶感慨地這麼說,紗希也回應道:“嗯,是很可愛呢!”我這纔放下心頭大石,卻也有點反應不過來。這種時候不是應該要大發脾氣,追問“為什麼!”嗎?但是,後來現場的氣氛也沒有出現任何變化,拍攝順利進行。兩個女孩子甚至隻因為拍攝空D提供的便D很好喫J歡天喜地,讓人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
餐廳十一點開門營業,所以必須在營業三十分鐘前收拾完畢。因為主題是女孩子們的聖誕派對,J在眾人十萬火急地收拾著裝飾在四面八方的聖誕樹、蠟燭和進口點心時,其他雜志的拍攝團隊從二樓走了下來。和我們不一樣,造型師揣在懷裡的服裝全是暗色繫,架上還掛著絕不會刊登在C. C雜志頁面上、閃著銀色亮光的狐毛長大衣。是哪個雜志的拍攝小組呢?我聚精會神地觀察,造型師助理J湊到我耳邊悄聲說:
“是Culture Japan(文化日本)旗下的un jour。”
Culture Japan 是隻專注在時尚領域的出版社,旗下隻出版兩本時尚雜志和生活寫真書。我心領神會地點點頭,一名四十歲上下的女性看向我,身上穿著GJ時裝,似乎是責任編輯。在她身旁是位北歐繫的白人模特兒。編輯不知為何往這邊走來,輕輕點頭致意後,遞來名片。
“你是責任編輯嗎?”
“啊,是的。您好,我是景凡社C. C 雜志部門的森尾。”
我也急忙從口袋裡掏出名片,與對方交換。Ena Yatsurugi 這行名字上方,印著“rédactrice en chef adjointe”。
“我們在二樓拍攝,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們。”
“沒有,WQ沒有。不過,Culture Japan 的副總編居然會親自到拍攝現場,真讓人驚訝。”
看了名片,我老實地說出自己的感想,對方顯得有點驚訝,但馬上回答:“是啊,重要的拍攝我一定會到。”她看向我們這邊與白人模特兒相比之下明顯矮上許多又沒有完美比例的模特兒們,露出了菩薩般和藹的微笑。看見她的表情,我纔驚覺其實根本是在一樓拍照的我們打擾到了她們。剛纔是反諷。真的很對不起—正想要低頭道歉時,對方已經帶著模特兒走出了餐廳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