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奇我們明天會收到什麼?”尼克說,他像孩子般自信地認為會有更多的禮物接踵而至,“希望我們會像歌裡寫的那樣收到五枚金戒指。”
梅根對這些蝴蝶結的反應可謂是歡喜過頭了,它們雖說很漂亮,但卻非常普通。
“媽咪,你可以把它們貼在我們的聖誕禮物上!”
軟糖蛋糕在胃裡慢慢地被消化。
“或許我們隻會收到賬單吧。”我一邊回答,一邊催促他們進屋,然後砰的一聲關上了身後的門。我試著回想在辦公室的時候有沒有向喬安提起我今晚的安排,不知道她是否知道我們家裡會有幾個小時沒人,而她可以趁機留下禮物。
在收到第二份禮物的興奮感,以及從脆皮餡餅和冰淇淋中攝取的高糖分的刺激下,兩個小家伙在就寢時間過了很久後仍然毫無睡意。尼克在他的房間裡用毛毯蒙住頭,躲在裡面打遊戲,而梅根則像一隻小貓一樣蜷縮在床上,向我打聽一些關於爸爸的事。
“我很想他”已經取代了“晚安”,變成她睡前的口頭語。
又聊了一會兒之後,我熄滅了她房間裡的燈,走下樓,在沙發上鋪好被褥。沒過多久,我忽然聽見頭頂的樓板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是梅根,她正踮著腳尖走下樓,想再檢查一下那兩袋蝴蝶結。
“你覺得這些禮物是誰留下來的呢?”
她拆開其中一袋蝴蝶結,開始給它們配成對。她挑出兩個紅白條紋相間的留給自己,藍色的給尼克,綠色的給本傑明。我試圖隱藏眼淚,但她是個聰明的孩子。
“他們明天還會留下禮物嗎?尼克沒有半點懷疑的樣子。”
我不知如何回答,隻好聳了聳肩。
她爬上沙發,身體蜷縮著依偎在我的胸前,然後隔著睡袍,親了親我的胸口。
“他們留下這些禮物……是因為爸爸嗎?因為我們在這個聖誕節很孤單?”
我回答的語氣比想像中更加嚴厲。
“大人們有時也不是萬事通,梅根,這個問題我答不上來。但我知道,如果你再不睡的話,明天早上的數學課你肯定會打哈欠。”
“我經常在數學課上打哈欠呀。”她不以為意地回答說,“而且,我的科學老師說,小孩子的任務就是問問題。我隻是在完成任務呀。”
“我的任務是保證你有充足的睡眠。立刻消失!”
此時午夜剛過,直到我揚言要罰她不許參加籃球訓練時,她纔隻好作罷。
“別忘了那對紅白條的蝴蝶結要貼在我的禮物上哦。”她在離開時說。
“我會記著的。”
在接下來的幾分鐘裡,我留神聽她裹著短襪的雙腳一步一拖地走回二樓,靜默*終將整間屋子吞噬。
電腦的開關裡透出的霓虹光給家庭活動室帶來了唯1一絲生命的跡像。閃爍的光束打在蝴蝶結的包裝袋上,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影子,在牆上跳舞。我覺得這或許是一種征兆。我裹著一床棉被,坐在電腦前。我本想試圖從網上買一些聖誕禮物,可*終卻像今天去商場購物那樣草草地結束了。我沒心思縱情享樂,可那對指著各種玩具、自行車和籃球跳來跳去的聖誕小精靈卻傳遞出我難以接受的歡樂氣氛。於是我敲了敲退出鍵,界面隨即變成一片空白。
“做一個購物清單吧。”我命令自己。光標忽隱忽現地閃爍了二十下、六十下、一百下。於是我重新點開搜索引擎,開始敲打鍵盤。
……
梅根坐起身來,我從她臉上的表情看出她已經清醒了。
爸爸的卡車沒有像往常一樣駛出車道。
我腦子裡有一個聲音在喊,“媽媽在這兒,媽媽愛你。”但是當它們從嘴裡說出來的時候卻又變了個樣。
“嘿,瞌睡蟲。”我被自己說出的話驚獃了,“拿出一部分你對聖誕節的熱情來打掃房間怎麼樣?”
梅根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旋即轉身上樓。房間裡隻剩下我一個人。牆上掛著許多家人的照片——裡面有我的祖母、母親和家裡全部的女性成員,她們仿佛在對我怒目而視。
家庭活動室不適合獨處。
於是過了幾分鐘,我也跟著梅根上樓了。
她坐在房間裡,背對著房門,身邊放著好幾張彩色卡紙。我看見其中一張卡紙上工整地寫著本傑明的名字,中間還用膠水粘著幾張從專輯封面上剪下來的圖片;寫著我名字的卡紙上畫著一個飛舞的天使;而尼克的則貼著一張任天堂遊戲公司的廣告報紙。每張卡片上都有一個蝴蝶結裝飾。
聖誕禮物。
梅根正在把這些手工卡片收攏起來,藏在她的床後面,然後,又開始整理她的一堆毛絨玩具。
“我剛纔好想抱抱她。”梅根向一隻毛絨絨的玩具狗傾訴,隨即把它丟進了玩具箱裡。
“不能因為我是個孩子,就覺得我什麼都不懂。”這次她對著一張照片說,照片裡她的爸爸低頭凝視著剛出生時的她,“如果媽媽不理我的話,我能做些什麼呢?”
有位老師告訴過梅根,家庭的創傷總會撫平,我們都會越來越好,隻不過需要時間而已。梅根似乎從中得到了安慰,但我卻不知道這種說法是否可信。隨著聖誕節的來臨,這間屋子裡的氣氛變得越來越糟糕。
我向後靠在走廊的牆上,雖然對自己的偷聽行為感到慚愧,但我卻沒有挪開步子。
“我知道大家都不想收到禮物,”梅根繼續說,“也就隻有我一個人想過聖誕節。”
我聽見她打開窗戶的聲音,我想,是時候進去和她談談了,可她卻突然開始和我們的真心朋友說起話來。
“謝謝你們,但請不要再送來禮物了。”她說,我能想像到她倚著窗臺面向濃濃夜色的畫面,“你們讓媽媽傷心了。”
我沿著走廊小心翼翼地向後退,不讓地板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二十分鐘後,我發現她仍然站在窗邊,她裹著長袖運動衫,戴著連指手套,聽著來往車輛駛過的聲音。我叫她關上窗戶,可她卻請求我讓她多開一小會兒。
“我在等送禮物的人。”她解釋說,“我今晚要把他們抓住。”
此刻,屋子裡的暖氣爐呼呼作響,我想像著屋後的電表上出現了一個飛速旋符號。可是在*近幾天裡,我已經拒絕她太多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