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等殷逢和尤明許回到家,已經夜裡一點多。
殷逢去洗了澡,出來時,就看到尤明許趴在床上,還在不知疲憊地看卷宗。
他目光微斂。
燈光暗柔,光影閃動。某人隻穿了條睡裙,布料緊貼在身上,勾勒出苗條又健美的身材。
他走到床邊,也不作聲,開始慢慢地摸。尤明許被他摸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打掉他的手。
他卻直接趴到床上,從背後壓著她,頭埋下來。
尤明許被他壓得全身都有點顫,說:“你發什麼瘋?”
他道:“看到你就想發瘋。”
尤明許說:“精蟲上腦。”
殷逢卻說:“把我當什麼人了?我對那種事並沒有多狂熱。”
尤明許想想這幾天某人傷重初愈的表現,冷笑一聲,騙小孩呢?
殷逢自然也想到了,笑著說:“我隻對你狂熱。”
尤明許轉過身,和他抱在一起,兩個人無聲貼著,周圍卻仿佛有某種寧靜而柔軟的氣息縈繞著他們。
尤明許說:“現在我們同時在查七個疑點。”
她一說,殷逢就明白是哪七個,點頭說:“總會有一兩個靈的。”
尤明許笑了,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要踫運氣的話,殷逢卻秒懂她在笑什麼,說:“行為分析,本來就是推測出從心理學上來說,可能性大的結論。你聽過沒有,美國一位犯罪心理學專家甚至還推測出,抓到兇手時,他會穿著一身雙排扣的西裝。這個你要怎麼解釋?人家真的就穿著這樣一套西裝,被抓住了。”
尤明許摸摸他的額頭,說:“好了,我知道你有道理。”
他說:“又把我當尤英俊了?摸狗呢?”
尤明許哈哈大笑,結果被他翻身壓著,又狠狠地收拾了一頓。
…………
而後,殷逢把她摟在懷裡,兩人都有點喘,也有點心猿意馬,殷逢忽然握著她的手說:“我有預感,學徒殺手很快就會露出原形。我們離他不遠了。”
“嗯。”
殷逢說:“如果抓到他,懲罰者說不定也會露面。那個人,我們不知道是誰。這一回,他也許要拼盡全力,去達到自己的目的。我們都是擋路的,我大概是大的一顆擋路石。”
尤明許心頭一緊,不知道他說這個干什麼。
然而殷逢卻想起在貴州的那些斷斷續續的回憶,想起他們對他的折磨,還有曾經差點毀掉他的那些恐懼、仇恨和瘋狂……他忽然發現自己不知道要怎麼向尤明許描述那樣的感受,某些罪惡、某些偏執,或許連尤明許都無法想像。而他,本來和他們是相似的,現在卻站在他們的對立面上。他毫不懷疑,他們想要拉著他墜落。就好像同時墮入地獄的人,逃脫了你一個,那麼剩下的,一定會拼了命把你拉回去。尤其是殷塵,愛他,也恨他,想要得到他,也想要毀了他。如果有機會和他同歸於盡,他想殷塵不會猶豫。因為殷塵那樣的人,早就想要得到一個解脫了。
而那人是他認識的,或許就在身邊。他卻根本無法懷疑身邊的任何人。那樣,也意味著信念的崩塌。在這一點上,他和殷塵是一樣的。死可以,信念不可以崩塌。如果崩塌了,他一直以來的反抗,將沒有任何意義。
對方,也是算準了這一點吧?
所以……這條與惡對抗的路走下去,他自己都不知道將來還會發生什麼,他們是否還有針對自己的計劃。而他是否又會不慎墜落,就像那天在貴州被邢琰君襲擊一樣,在她面前墜落。當然他一定會傾盡全力反擊。但如果又有意外呢?
以前殷逢從來不想這樣的問題,對於那個生活、始終對抗自己的殷逢來說,生死本來就是一場笑話。就像陳楓曾經抵抗不了自殺的誘惑,就像小燕總是悲觀地覺得自己會死在血泊裡,他其實也覺得,死真的沒什麼可怕的。他甚至希望有,自己死得特別一點,讓人印像深刻,死得不平庸乏味,就夠了。
可現在,不一樣了。他還是不懼死,可他要和尤明許在一起,他甚至覺得時間不夠用。有時候想想,覺得哪怕活到百歲,還有七十年的人生,也少了點,還是有盡頭。他有時候甚至想,人生為什麼要有盡頭。人的欲望,他對阿許的欲望,根本沒有盡頭。
可如果這一戰裡,他出了什麼事呢?
想到這裡,他突然自個兒譏諷地笑了,居然開始患得患失了嗎?
“在想什麼?”尤明許問。
殷逢低頭看著她,問:“阿許,如果有我死了,你怎麼辦?”
尤明許一愣,很奇怪他為什麼這麼問,答:“你死了我能怎麼辦?”
殷逢想像了一下,發現如果自己死了,她也自殺追隨,他的心裡得到的不是滿足,而是疼痛和不舍,他不願意。
不過,這女人壓根兒也沒提殉葬的事。而他和她定情那晚,情緒激動時,分明已對她表白心跡。她是不是根本就沒聽進去?
於是他狠狠捏了她一下,纔說:“如果哪天我出了事,你要記得我,永遠記得我。”
尤明許卻轉過身去,背對著他,過了一會兒纔說:“如果你出事,我不會原諒你。我也不會自殺,我又不是為你活著的。但是,我從此不會再想起你,不會再見陳楓他們,不會再去別墅。我提都不會提起你。什麼犯罪心理學行為分析的結論,我再也不會聽。看到姓殷的我就繞道走。”
殷逢一聽,就知道她明白自己在顧慮什麼。他靜了一會兒,從背後緊緊抱著她,說:“夠小氣的。”
尤明許卻轉過頭,一把按住他挺撥的鼻梁,按得他的俊臉都變形了,她說:“你敢出事?好好讓他們保護你,別讓心!什麼亂七八糟的?!殷逢你居然也會想這些!有我在,那就永遠不會來。尤英俊,別忘了我可是你的尚方寶劍,可以擊退一切妖魔鬼怪,有我在,你什麼都不用怕。”
殷逢的眼眶竟有些熱,而他已分不清,令他心潮這樣湧動的,是曾經屬於尤英俊的情緒,還是現在的自己的情緒。他將她緊緊按在懷裡,說:“誰說我怕了?我會狠狠收拾他們,給我的阿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