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古
也可以說這一枚燧石石器是一萬年前的蘇州人掉在路上的行李。他們優哉遊哉地散步,或者行色匆匆地趕路,有時候萬裡行程僅僅一步之遙,而這樣的一步之遙,竟已是鬥轉星移滄海桑田。
比如蝴蝶的標本,那五彩繽紛的燦爛,似乎已經和飛翔無關了,而再一次讓我們久久感動的,卻是不朽的生命。
三山島是生在太湖中的一個小島,春天以後,梅花開了又落。除了梅花,還有荷花,除了梅子蓮子,還有枇杷、橘子、楊梅、栗子、銀杏,還有碧螺春。
漫步在青枝綠葉間,我們不能夠分辨出來這些樹誰是誰,隻知道他們是確確實實地在島上生長著。所謂靠山喫山,靠水喫水,太湖邊上的人家種花栽果捕魚捉蝦,日子繪聲繪色、有滋有味,然
而,他們是一番怎樣的開始呢?
1985 年,就是在這一片土地上,考古工作者翻出來幾千件土石器,許多石核和石片,還帶著使用過和痕跡。這些全是舊石器時代的家當,舊石器時代就是一家搬走的人家,而哺乳動物化石和舊石器的發現,似乎是我們的先民埋在地下的種子,這一顆破土而出的種子,就是我們追根窮源的線索。
很多學者認為,三山島出土的舊石器,應該是蘇州文化的源頭了。這些石制品中,各種式樣的刮削器占全部石器的一半以上,其次是尖狀器,刮削器和小型尖狀器是用來切割剝剔獸肉獸皮的。凹刃刮削器的形狀很適合於加工木質或骨質的魚鉤魚叉。因此在三山先民的漁獵經濟中似乎漁業比狩獵更重要。這和太湖地區的自然環境正相適應。
而最早吳地先民定居的地方,還有張家港南沙鄉發現的東山遺址。這裡山地的叢林,澗邊的溪流,都是先民漁獵和采集的所在。東山遺址明確地反映了我們的先民從以狩獵采集為主到以農業為
主、漁獵和采集為輔的定居生活的發展過程。
好幾年前,也是在張家港,一次民歌演唱會上,有位叫山歌黃鸝的老人,和他的伙伴,有過急迫卻是鏗鏘的合唱,兩個字一句,反復著就這麼幾句,斷竹、續竹、飛土、逐肉。斷竹、續竹、飛
土、逐肉。待大家明白過來,便一下子怔住了。
中學歷史課本上說,“斷竹、續竹、飛土、逐鹿”是《詩經》中的句子,《詩經》是我們歷史上最初的詩歌。
逐肉和逐鹿,其實是一樣的意思。
我們的先人,圍坐在篝火邊上,一邊將剛伐來的樹枝竹竿斷斷削削,一邊唱著斷竹、續竹、飛土、逐肉。斷竹、續竹、飛土、逐肉。然後站立起來,大模大樣地向林子走去向河邊走去向山上走
去。待他們回來的時候,篝火正是將熄而未熄。他們將剛捕打來的野味從肩上卸下來。這時候篝火再一次蓬勃開放,並且香氣四溢,我們的先人,更加意氣風發地引吭高歌 :斷竹、續竹、飛土、逐肉。斷竹、續竹、飛土、逐肉。
遼闊的大地和大地上用樹葉遮掩著身體的廣大人民,他們抬頭仰望天空,天上是鬥轉星移,他們低頭擺弄土地,地上是一年四季。
現在,沿著歲月的河流,我們尋找生命的最初。
如果說一萬年前三山島上先民生活的痕跡,是我們的開始,那麼新石器時代的出現,是人類社會發展的一次質的飛躍。
是在一幅古老的地圖上,我們看到的是白底板上布滿著的一個一個灰黑色的橢圓形,這應該是分布在水面上的一塊塊土地了。
如果風雅一點,可以把老地圖上的橢圓比喻成一張張荷葉,“蓮葉田田”,古詩不就是將田地與荷葉結合在一起聯想的嗎。或者質樸一些,就把它比作屐痕了,穿著草鞋落在濕泥地上的腳印,也是這樣歪歪斜斜一串一串的樣子。
因為屐痕,我們依稀看到了在這一片土地上走過的古人。
唯亭草鞋山、通安萬家前村、昆山綽墩、吳江梅堰、常熟羅墩,這一些都是生在蘇州曾經有過的新石器時代遺址。
就在草鞋山遺址,文化堆積厚達十一米。完整保存了三個連續發展的文化層。底層是馬家浜文化,距今約七千年至五千五百年。
中間是崧澤文化,距今約五千八百年至五千一百年,最上面是良渚文化,距今約四千五百年至三千九百年。重疊的文化層讓我們感受到了先民代代相傳和生生不息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