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的劇作家王新生先生告訴我他要出劇作選,我很高興。我說:“早該出了!”新生的作品呂劇《紅雪》、柳琴戲《沂蒙情》、五音戲《雲翠仙》、京劇《遊百川》、呂劇《大河開凌》以及“老冤蛋”繫列等都達到很高的藝術,受到廣大觀眾的歡迎,產生廣泛的影響,但對新生作品的藝術價值、他的創作道路的研究做得還很不夠。《王新生劇作選》的出版。將為新生作品的研究提供重要資料,年輕的劇作家會從新生的創作中吸取有益的經驗,這對推動當前的戲曲創作應能發揮積極的作用。 我與新生相識是在20世紀90年代,那時中國藝術研究院戲曲研究所應各省市的要求,舉辦了多屆戲曲編劇培訓班,新生是第一屆培訓班(1996)的學員。那一屆培訓班的學員以廣東和山東為主,新生與廣東的梅曉擔任班長。我是培訓班的班主任。培訓班邀請了中國藝術研究院和在北京的戲劇、文學等領域的許多專家講課。在學作中,我對新生如饑似渴的求知精神和認真負責的工作態度留有深刻印像。此後則經常看到新生作品的演出和讀他的劇本。我這個人不善交際,所以見面時除了談戲外,很少談個人生活中的事情,所以對新生成長的過程並不了解。從別人文章的介紹中得知,新生的生活經歷是很坎坷的。受過很多苦;但這對於一位劇作家來說,卻使他具有豐富的生活閱歷和深刻的人生感受。從我與他的接觸中感受到他那山東漢子淳樸、倔強的性格,作品具有濃濃的鄉土氣息。如他塑造的老冤蛋這個形像,有些膽小.但是非分明,不甘屈服,在鄉村民主化程中,逐漸地挺起腰杆。這個形像是很有典型性的。作品語言生動質樸,甚至不避俚俗,這樣的作品是很受群眾歡迎的。這是劇作家長期生活於群眾之中並努力向傳統學達到的境界。 新生曾多次認真地說,在北京的學的創作思想產生了強烈的衝擊,自己的創作思想發生了很大的轉變。我沒有問他這種衝擊和轉變具體是什麼,但從他後來的作品中我感到,大概主要是以下兩點:一是他認識到藝術不等同於生活,戲曲創作需要尋找的東西;二是更加感到藝術創作必須追求性,要不斷突破自己,突破現有的模式。這種努力和追求具體表現在他的新作《紅雪》和稍後的《詩娘》中。《紅雪》從內容到形式都不同一般。它把明末、清末和民初的三個故事扭結在一起,一個演員扮演三個故事中的女人,三個人在不同的時代有不同的人生經歷,但最後都是在強大的思想觀念和社會輿論的壓力下走向悲劇的結局。其中一個故事說,一個外出讀書的兒子,回來後發現寡居的母親與和尚有私情,母親為到廟裡與和尚相會,要涉過冰冷的河水,於是就默默地為母親造一座木橋,母親感到兒子已知道自己的私情,深感不安,抑郁而死,此時兒子去找到和尚並親手了他。新生講過,他在哪裡看到這樣的故事,兒子講這樣做的理由是“造橋順母意,僧報父仇”。傳統的道德觀念與復雜的現實生活相遇,常常會產生很多矛盾,兒子怪異的行動似乎又符合傳統道德觀念,他對母親和父親都盡了“孝”,讓人們在驚訝中又說不出話來,悖論中見深刻。另一個故事中寡婦為了保護自己的“名節”,情急之中,親手錘死了心愛的石匠。御賜的貞節牌坊,輿論的壓力,毀滅了純真的感情,這種悲劇具有很強的震撼力。三個不同時代的故事連在一起又讓人們思考:一種觀念,一種文化,有那麼強的“超穩定性”! 這一作品引起業界關注,也有不同意見的討論。當時正是“探索l生戲劇”流行,新生也把自己的作品叫作“探索性戲劇”。今天看,所謂探索性戲劇大都在當時引起較大關注,卻不太可能長期在舞臺上流傳。一個作家,也不可能總寫探索性戲劇。但是探索精神,探索性作品,對於一個作家,或在整個戲劇發展中,都是重要的。江西的劇作家曾把革命歷史題材創作中的老故事、老題材、老主題等叫作“五老峰”,創作模式會pan>像山峰一樣擋在的路上,要突破,要,就必須有探索新的道路的勇氣,沒有探索就不可能越過山嶺,就不可步。 但是探索之後能不步,關鍵還要看作家有沒有厚實的生活積累.有沒有較高的藝術修養,對“探索”有沒有正確的態度。如果沒有厚實的生活積累,沒有較高的藝術修養,以為“探索”就可以胡編亂造,可以通過哔眾取寵取,那就不會有什步。“天下堅實者空靈之祖,故木堅則焰透,鐵實則聲宏。”(明代張岱語)新生後來的創作證明他是具有“木堅”和“鐵實”品格的劇作家。探索使他的作品焰更透,聲更宏。 《詩娘》取材於真實的歷史生活,在明清兩代直到民初,在嶺南存在著一個而又神秘的女子群落——“姑婆屋”這些女人一生不結婚,群居在一起,也叫“自梳女”。這一題材是不常見的,但新生選取這一題材並不是為了獵奇,劇本的結構也無特殊之處,作者對這一歷史現像做了深入的考察,對人物的心理做了細致地探視,在從容不迫的敘述中塑造出諍娘、吳蘇妹、雅琴等多個撞擊人們心靈的藝術形像。她們走到這裡來,每個人有著不同的原因,又有著共同的社會背景,表面看她們實現了自強自立,實際上是柔弱的群體。她們標榜著聖潔和不可侵犯,但每個人都有一本心酸的歷史,她們是一個個痛苦的靈魂。作品使我們了解到這些似乎特殊然而卻和普通人一樣的人,通過她們的命運折射了社會歷史的一個側面。《詩娘》不一定叫“探索性戲劇”,但它留下了探索的痕跡,越了“探索”。 之後,新生又創作了多部現代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