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請讓我為大家介紹皮特。皮特是一家大型鄉村醫院IT部門的主管。他和他的團隊要負責管理超過150個軟件程序,為醫院工作人員提供計算機硬件,並確保軟硬件均符合州政府和國家安全標準。IT部門的失敗,會為醫院和患者帶來災難性後果。皮特和他的團隊周圍永遠都圍著一圈需要IT支持的醫生、護士及醫院管理者。這份工作遠不是“充滿壓力”這麼簡單,但他已經在這個崗位上工作了10年,像個消防員一樣四處救急已經是家常便飯。
然而,對皮特的團隊來說,情況卻大不相同。在過去的一年中,就有三人辭職退出,最近一次就在上周。其中,一位程序員正在進行一個緊急項目,項目要求他需要犧牲平時的休息時間和周末進行工作。在離職面談中,程序員說他的妻子給他下了最後通牒:要麼找一份新工作,有時間陪伴三個月大的孩子;要麼找一個新老婆。
星期五下午,皮特的老板——醫院的首席財務官,把皮特叫到自己的辦公室。皮特想,或許是要給他升職加薪。畢竟,她曾告訴過皮特無數次,她欣賞他團隊的努力與辛勤工作。最重要的是,因為在一項復雜繫統整合項目中展現出的優秀領導力,去年皮特獲得了醫院頒發的“超越”(aboveandbeyond)大獎。“我知道我的努力會有回報的!”他心裡暗想。
“讓我直說了吧,”首席財務官開門見山,“從今天開始,醫院不再需要你的服務了。”話語就像火藥味一樣彌漫在空氣中,“醫院感謝您在過去的10年裡所做的貢獻。”她的聲音和表情很冷靜。
“什麼?!你一定是在開玩笑!這是個玩笑嗎?”皮特目瞪口獃,“我為醫院做出的貢獻呢?我拿到的超越獎呢?我正在進行的項目呢?你考慮過這些嗎?”
“我知道你很難接受。如果有用的話,我建議你讀一讀自己最近的兩次工作評估,特別是個人發展建議部分,我相信會對你有幫助的。現在,很抱歉,我要去參加管理團隊的重要會議了。”
被踢的四個階段
所有的踢屁股行為,踢屁股的人,以及屁股挨踢的人,都是獨特的。現在,我們使用上面的案例,來解構領導力中的踢屁股是如何運行的。每一踢都有四個階段:
階段一舒適的無知:在挨踢之前,你對自己的行為視而不見。生活是如此順暢,你根本無法預料即將到來的羞辱。在這一階段,你常常充滿信心。你認為自己是稱職的、清醒的。就像皮特一樣,走進首席財務官的辦公室時,對即將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
階段二出人意料的刺痛:哎喲,疼疼疼!踢擊帶給我們疼痛,將我們踢出了舒適區。這其中有個規律:你之前忽略、遺忘得越多越徹底,挨踢的時候就會越疼。皮特挨的一腳很疼,這是因為他之前忽略得太多太多。挨踢通常會引發恐懼、憤怒、抗拒,或者壓抑。這些情緒往往會導致防御姿態和過度的自我肯定——他們怎敢如此羞辱我!
階段三改變的選擇:刺痛漸漸平息,你面對的隻有兩個選項:拒絕或者接受。等會兒我們會深入探討這一階段,因為這是四個階段中最關鍵的一個。
階段四謙遜或者傲慢:這取決於你在第三階段做出的決定,第四階段會表現出愈加傲慢或者真誠的謙遜。如果你不斷告訴自己,你所承受的一切都是不公的,你的自我正義感就會越來越強烈。如果你從疼痛中吸取教訓,並據此進行改變,當你走出這段令你恥辱的事件時,你會變得更加冷靜、謙遜和腳踏實地。
讓我們用皮特的例子來解讀一下這四個階段。在第一階段,我們很容易看到,皮特在挨踢後立刻展開防御姿態。畢竟,他贏得了“超越”大獎,向組織(醫院)證明了自己的價值。對他和團隊的努力工作,他的老板也表示十分感激。“他們(員工)當然努力了,因為是我讓他們努力工作的。”皮特可能會這樣想。但是正如前文所說,你無視得越多,挨踢的時候越疼。第一階段確定了第二階段(挨踢)的強度。對皮特來說,第二階段如此疼痛,正是因為第一階段的毫無知覺。他在模模糊糊中意識到,這可能與他團隊的問題有關繫,但是他低估了其重要性。所以,當他被老板炒掉時,劇烈的疼痛不可避免。
防御/抗拒是一種滯後的情感,是人們面對威脅、恐懼時的反應。突如其來的一腳傷害了你的自我認同感、滿足感,以及經濟和心理上的安全感。這時,你的自我開始履行它的本職工作——保護你。很顯然,早於接受(自己需要改變的)事實,你的自我會在第一時間張開防御姿態保護你。它會掃描你的記憶,尋找一切可以讓這種情況無效的證據。“你們怎麼能這樣對我!我會告訴你們錯得有多嚴重!”這是常見的反應,其他反應還有:
這不是真實情況,因為……
好吧,我這麼做是因為……
不,你!你纔是該被指責的那一個!
但是,我不是唯一這麼做的,那誰和那誰誰也一直這麼做!
鋻於皮特挨踢前後的巨大反差,以及屁股對疼痛的自然反應,他立刻展開防御姿態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現實情況的確也如此:炒魷魚是踢屁股中最疼的一種。除非你是笨蛋,否則在整個職業生涯中,你被炒的次數不可能超過一到兩次。我們很容易想像出皮特被氣個半死的樣子,他可能會叫朋友出來喝酒發洩,甚至考慮起訴老板。皮特的自我處於防御模式全開的狀態,他的自我會不斷提醒他,他是被誤解的、被冤枉的(起碼最初是這樣的)。
皮特要怎麼做纔好?在第三階段,皮特面臨著重大抉擇:接受或者拒絕改變。他的抉擇,將會決定挨踢對他是有益的還是無益的。讓我們仔細觀察一下第三階段這兩種選擇:
1防御姿態。如果皮特堅持認為自己是不公的受害者,他將會與迫害自己的勢力鬥爭到底。他對攻擊者的責怪越多,傷痛自我愈合得越快。他的自信,給他們難堪,會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難堪。這是一種采取防御姿態的常見策略:將焦點從自己身上轉移到攻擊方身上。在皮特心裡,越是把過錯推在他人身上,自己的責任就越少。防御姿態是一種典型的心理轉移策略:面對工作中的苦和痛,為了保護你自己,你會將一切責任都轉移到他人身上。某種意義上講,你捍衛的實際上是“舒適的無知”,你想回到挨踢之前的舒適狀態。防御姿態隻不過是一種假裝無辜的策略。
2接受、學習、行動。這是身處第三階段的另一種選擇,這種選擇需要更多的時間和精力。讓我們假設,經過幾天的舔舐傷口,皮特最終接受了首席財務官的建議,開始重新閱讀最近兩次的工作評估報告:那些第一次看到時感覺無關痛癢的評論,現在令他如坐針氈。其中一條評論讓他倍感難堪:“你的工作態度讓人欽佩不已,但你的團隊成員投訴說,他們感覺過度勞累、懷纔不遇且缺乏關懷。作為團隊的領導者,請你注意人力資源規劃,充分考量每一名團隊成員的工作量,謹慎分派任務。如果你的團隊需求額外資源,請告訴我,我會給予你支持。最後,一點感激之情會大大提高你的團隊士氣。你要學會更大方地說出‘謝謝’。”
接受需要一段時間,因為這種行為對自我來說是“錯誤的”。它需要特定條件作為基礎:你必須承認,是自己搞砸這一切。你的心態要從“我是被冤枉的”轉換為“是我錯了”。簡而言之,你要放棄抵抗,放棄假裝無辜,你要承認錯都在自己。接受始於誠實,結束於責任。在進行深刻持久的學習之前,你必須先承擔起自己的責任。對皮特來說,獲得如此結果,原因可能是來自他某一方面上的情感缺失。雖然他表面上很自信,但內心深處藏有一種令他痛苦不堪的不適感,那就是他不夠好。因此,他不停地工作,試圖通過工作業績來證明自己的價值。工作越出色,心中那種折磨人的不完美感越輕。所以,他必須工作、工作再工作,他身邊的人也必須如此。
像皮特這種顛覆性的心理體驗,可能需要來自導師、教練或心理治療師等外部視角的觀察、引導。當你意識到自己是在自食其果時,恥辱感會從心底湧起。這是很平常的反應,一個中立的第三方可以幫助你、引導你,確保你不會被沉重的自我批評壓垮。更重要的是,一位值得信賴的導師或教練,可以阻止你傷害自己。在一位經驗豐富導師的輔助下,皮特可以行動了。擺在他面前的選擇是無窮盡的:他可以去靜修,靜下心來“感受自己”;他可以讀一些領導力書籍,確定自己的發展目標;他可以向心理治療師求助,尋找心底不適感的源頭,並克服這種感覺;他可以培養一些業務愛好,讓自己在工作外也擁有豐富的人生。這之中,有一件事是他最不應做的,那就是無視挨踢的痛楚,立刻回到領導崗位。
從教訓中學習
你在階段三所做的選擇,會轉化為你在階段四的成果。階段四,謙遜或傲慢,這二者就是結果。如果皮特選擇采取防衛姿態,不從挨踢中吸取教訓,這一舉動隻會強化他的自我正義感。他會愈加無知,更加堅決地拒絕改變,繼續忍受隱藏在心底的不適感。因為某些不恰當的領導行為(如過度工作、無視他人需求、心無感激之情,等等),他丟掉了工作。而這些行為將會繼續跟隨他進入下一個領導角色,並且會變得更糟:皮特可能會變本加厲,更加麻木無情、自私和傲慢。
然而,如果皮特選擇了從教訓中學習,他會看到他的自我意識對團隊造成的負面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