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自然的女神
在大多數神話中,無論原始文明還是高等文明,神都是自然力量的化身,力量是首要的,而神是次要的。
自然的力量不僅存在於外部世界,也存在於人體內部,這是因為我們也是自然界中的粒子。因此,當你默想某個神的時候,也是在沉思你自己精神和心靈中的力量以及外界的力量。研究發現,世界上幾乎所有宗教傳統的目的都是讓個人符合自然,符合自身的自然,達到身心健康,這就是傳統中所說的自然宗教。神不是終極形式,他們指向的是精神能量,因此,當我們對神話有了正確的理解後,受崇敬的對像就並非終極形式,而是個人內部能量的化身。神話指向兩種模式,一種是意識,另一種是個人體內的精神潛能。
如果神話不具備這一特點,那它會是什麼呢?人們對神話的一個誤區就是把神的形像當作終極形態,這是一神論體繫中存在的問題,即認為神是可見的,是一個終極形態。如果神本身就是終極形態,而非超越可見形像的存在,那麼敬拜者本人也是終極形態,不能超越可見的形像,這種宗教崇拜僅僅停留在個人之於神的關繫上。但是你一旦“敞開”神,意識到他是某種能量的化身,你也能繼而“敞開”自己,成為這種能量的另一個化身和載體。在這樣的繫統裡,人們就可以達到《歌者奧義書》中所說的“梵我同一”之境8,而神在“封閉”時就成了異端。
既然談到了異教徒,我們這些信奉傳統的人要意識到,他們不是偶像崇拜者,實際上,我們纔是偶像崇拜者,因為我們忽視了神話指涉的像征性。我認為,在我們內心深處都知道這是偶像崇拜,這就是我們四處稱別人為偶像崇拜者的原因。堅持讓他們以我們的方式信仰,我們纔能重新確認和保證自己的神話是完好的。
我對神話的定義是“他人的宗教”,這就意味著我們的宗教是別的東西。我對宗教的定義是“被誤解的神話”,這種誤解在於錯把像征符號當作所像征之物。因此,在我們的傳統中,所有重大歷史事件,除非作為我們內在力量的像征,對我們而言都不應該是重要的。
你走進一座教堂,經常會在四周看到耶穌受難像。毫無疑問,它們代表著拿撒勒的耶穌在受難日所經歷的一切:耶穌先被彼拉多定罪,然後背起十字架、跌倒等等,直到被安葬在墓穴中。耶穌受難像繫列中沒有展示耶穌被埋葬之後的故事。如果有的話,這座雕像應該是復活,而在此之後,還應該有一座像征飛升天堂的雕像。現在,如果你都按照字面上的意思去理解,那就麻煩了。讀完一本現代物理學書,你會好奇耶穌去哪了,即使他以光速穿行,也無法離開銀河繫。
根據閃米特人和他們留給我們的信仰,部落裡的主神是至高的神,我試圖弄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亨利·弗蘭克福(Henri Frankfort)等人合著的《哲學之前》(Before Philosphy )是一本論述古代思維的佳作,我讀了這本書的一個早期版本,並從中得出一些結論。在倒數第一章裡,弗蘭克福指出,生活在沙漠中的人並不會對母神充滿感激之情,人們完全依賴於部落,部落神就成了主神。
這種情況引發了一種非常奇怪的現像:當我們主要關注的力量是自然力量時,可以從希臘前往印度,並且在印度可以說“你們稱之為因陀羅的神,我們稱為宙斯”。亞歷山大的士兵們立刻就能明白這些印度神是誰。而那些留在巴克特裡亞的統治者和官員在沒有訴諸任何武力的前提下,結合自己的神話繫統,接納了當地神祇,正是因為這些都是擁有不同名稱的相同神靈。在《高盧戰記》(The Gallic Wars )第6卷中,愷撒征服了凱爾特高盧人,談及當地宗教時,他都以羅馬名稱呼當地神,所以我們不清楚他談論的究竟是哪位凱爾特神。這就是所謂的融合主義,它是世界上大多數宗教的模式。印度教徒是積極的調和論者,佛教徒也持此態度,埃及祭司亦是如此。當尼羅河沿岸的小村莊融合成一個大帝國,形成北埃及和南埃及兩個王國時,他們可以輕易地把地方神話結合起來。因此,伊西斯、奈芙蒂斯和奧西裡斯的神話是組合而成的,但他們在神話形態上能夠達到和諧連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