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論：從獨斷論到現代科學理性
一、馬克思和休謨
為什麼科學需要辯護？為什麼科學文化還需要高聲吶喊？這並不是什麼深奧的理論問題，而是振興中華文化的現實需要。三十多年前，改革開放之初，面對思想僵化的重重障礙，衝破獨斷論思維方式獨斷論即通常所說的一言堂，是信仰主義特有的一種思維方式。它推崇信仰，貶低理性。其典型論斷見德爾都良（Tertullianus160~222年，基督教位拉丁教會神父，神學家）《論基督教的肉身》第五章：“之子死了，雖然是不合理的，但卻是可信的；埋葬後又復活了，雖然是不可能的，但卻是肯定的。”因為不合理、不可能，所以信仰；或，不可理喻，唯有信仰。這就是信仰主義的邏輯，即獨斷論的思維方式的嚴重束縛，是哲學和科學的共同任務。1979年發表的《論德國古典唯心主義的歷史進步作用》和《愛因斯坦與斯賓諾莎》兩篇論文就是直接為此而寫作的。
前者針對的是前蘇聯流行的“德國古典哲學是對法國唯物論的貴族反動”的教條，後者針對的是否認現代科學家的哲學貢獻的錯誤論斷。思想解放的序幕一旦開啟，就浩浩蕩蕩，成為不可阻擋的歷史潮流。我為自己有幸曾積極投身於科學和哲學思想解放的洪流感到欣慰和自豪。
這裡，值得略為談一下馬克思和休謨。誰是現今英國人心目中偉大的哲學家？據英國BBC廣播公司2006年7月14日公布的調查結果顯示，理論奠基人卡爾 馬克思以27.9%的得票率榮登，居第2位的就是蘇格蘭哲學家大衛 休謨，得票率為12.6%。柏拉圖、康德、蘇格拉底、亞裡士多德，遠落其後，黑格爾甚至沒能進入前20名。這項調查結果令人深思。它使我聯想到改革開放以來，總有一種把馬克思和啟蒙思想家對立起來的聲音不絕於耳。一些人以為，倡導科學和民主，倡導啟蒙就是要否定馬克思；另一些人以為，堅持馬克思主義，就是不準談啟蒙。兩種調子，異曲同工。上述BBC的調查結果，恰好是對這種雜音的一種反證。
大學二年級時，陳修齋先生在課堂裡，曾經情緒激動地說：休謨的懷疑論就是懷疑論，不能把它和唯心論混為一談。這給我留下了很深印像。後來，據我的研究，休謨哲學，是他對中世紀獨斷論思維方式的毀滅性批判，使他成為近代啟蒙思想家中一顆耀眼的明星。一方面，他繼承和大大推進了弗 培根批判盲目崇拜（“四偶像說”）的經驗主義傳統，為科學發展掃除思想障礙；另一方面，他著重闡明了懷疑和批判是科學精神的精髓，為科學理性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更重要的是，他將洛克寬容宗教異端、政教分離的原則，提升為一條更普遍的思想自由原則，用以處理科學和宗教的相互關繫。休謨的懷疑論，既為科學文化的發展提供了廣闊的自由思想空間，又為宗教信仰留下了足夠的私人生活的活動餘地，從而穩定了資產階級在意識形態、思想文化領域的統治地位。
休謨援引伊壁鳩魯，強調了思想自由原則對於科學文化發展、保持社會穩定的重要性。他說：“我想國家應該容忍各種哲學原則， 我們如果要限制他們的推論，那一定會危及於科學，甚至危及於國家，因為這樣慢慢就可以在一般人所十分關心的那些方面準備好戮和壓迫的道路。”。應該說，處理好科學和宗教的關繫是近現代意識形態發展的根本問題。使科學和宗教相安無事，這正是休謨哲學的智慧所在，也是資產階級作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