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李泌：拿什麼拯救你，我的太子

07李益：渣男是怎樣煉成的

08皇帝與養雞少年

09玄宗與貴妃的愛情注腳：長恨歌

10李白：一腔詩意喂了狗

試讀：

     01

杜甫

追星

往事

很多人說，杜甫不如李白。

杜甫是李白的迷弟，為偶像寫過很多詩。但李白隻回過兩三首，而且情感投入一般，大概意思是：小杜這個人，有纔華，不錯。

有點敷衍， 不走心。遠沒有李白寫給孟浩然的詩出彩，你看：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多麼情真意切。但我得告訴你，李白 慘，因為孟浩然一首詩都沒回給他。

孟浩然大李白十幾歲，李白大杜甫十幾歲，有時候成為一個人的迷弟，是心境決定的。他已經歷的，你正在經歷；他走過的路，你纔踏了五六七八步。

也有一種說法，李白是詩仙，杜甫是詩聖。凡人努努力，還可以夠到杜甫的尾巴。但仙就不一樣了，是另一種層次。

李白見的世面多。皇帝出門迎接，他一不高興就拍屁股走人。花錢不計數，對錢花光了這種一般人想想都崩潰的事，他隻淡定地說了句：千金散盡還復來。人生 後的目標隻剩下得道成仙。

但杜甫不一樣。杜甫就如我們普通人一樣，過著庸常的日子。

在長安，詩人圈子裡沒有他，走功名渠道也不成，考了幾次試，不是落榜，就是考試平臺強行宕機。

杜甫本人隻做過幾屆小吏。早年因為父親做官，他沒有經濟負擔，遊歷大江南北，結識許多朋友，包括李白。年輕人把萬事看得簡單，以為隻要他想，參加朝廷考試、做朝廷的官毫無壓力。

現實不是那麼回事。李林甫當丞相時把持朝政，在各個職位安插自己的人，講的就是個可控性。唐玄宗說，來一場全國聯考吧，我親自選人纔。皇帝發話了，考試必須得組織，但李林甫做了手腳，一個人也沒選中。

他對老皇帝這樣說：全國的人纔都已經被我找來啦，都在朝中當官，沒有一個遺漏。我們陛下特別棒，天下歸心。

玄宗一聽，摸摸胡子回後宮了。不幸的是杜甫，他參加了這次考試，沒考上。也因為這件事，後來杜甫在朋友的鼎力 下，寫了 吹捧玄宗和李林甫的文章。雖然玄宗很喜歡，讓酌情啟用，但李林甫並不用他。

我想了想，李林甫位高權重，不會故意為難無名小卒，而且杜甫又在文章裡捧他。 有可能的是，他擔心皇帝問：愛卿，這人好像參加過那場考試，你不是說沒有人纔的嗎，啥情況？

神仙打架，殃及無辜，杜甫的命運就這樣被改變。他為了求官，在長安奔走十年。他曾用誇張的筆法寫過這段經歷：跟在別人的肥馬後面，看人臉色，他們喫得好穿得好，我又瘦又衰。

因為缺錢，小兒子都餓死了，房子 買不起， 後租住到西安南郊少陵，類似北漂住進了房山。別人享受大唐盛世，杜甫在郊外聽民謠。

一聊杜甫，起碼一半人先走掉了。 

因為杜甫不是世俗意義上的成功者。可他的存在就是告訴你，世間不是隻有一種評價成功的標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

李叔同作《送別》，也是纔華橫溢，但生活沒有因此改善，而是選擇了出家。出家人有什麼能量？能量就是徐悲鴻去拜訪，也得逢迎他，說：弘一法師您看這樹發了新芽，這都是因為您慈悲啊。弘一法師冷冷回應：不是，是因為我每天澆水。

所以成功有許多面目，我們有什麼資格評論杜甫值不值得。也許他自己就是覺得很值得呢？就算他也覺得不值得，我們也沒必要站在一旁可憐他。對他而言，萬事皆過往，下筆即成詩。

在成都杜甫草堂那幾年，浣花溪幽美，林木蒼翠，坐擁青山綠水，他領著家人開闢菜園、澆水鋤草，閑時欣賞美景，還記錄了一個場景：妻子在一旁用紙畫棋局，年幼的孩子敲針做魚鉤，其樂融融。

 何況，一個人的境遇離不開所處歷史的進程。安史之亂，眾人都在逃亡，連王維這種大咖都被叛軍抓住當作人質，連李龜年這種 歌唱家也潦倒街頭。杜甫不算格外慘，隻是沒人像他一樣寫：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由長安回家看妻兒，一路目睹百姓各種慘狀，他不再像以前那樣，自怨自艾、偶有牢騷、對命運不滿，而是把筆調轉向了百姓。他寫《兵車行》時，尚有為老百姓代言的意味，到此刻，他自己就是老百姓，寫自己就是寫歷史。

歷盡千辛萬苦回家，妻子一見，手中的盆跌落，當場大哭。孩子們圍過來，坐在膝邊不肯走。他們的衣服全成了碎布片，難以蔽體。

一家人哭了又哭，他想改變氣氛，拿出給老婆買的護膚品。她用了一點，立刻神采煥發。女兒學媽媽畫眉，卻把眉毛畫得很粗。他笑是笑，悲苦卻湧上心頭。

都是細節，每次看都很錐心。杜甫的詩，是經歷了一個痛苦不堪的人生階段，有了感觸，詞窮了，語盡了，詩也就來了。

起初他也想“語不驚人死不休”，後來發現還是“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也曾理想主義，但被現實砸得狠，所以寫下“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因為房子太貴，所以推己及人，吟出“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在唐朝，很多人靠詩喫飯，有人憑一首詩在長安橫著走，有人憑一首詩從地方調到了中央，還有人憑詩贏得眾多女粉絲。

在那個時代，詩人並不是單純的文藝青年，而是全民偶像。所以李白盛譽，而杜甫無名，難道真是杜甫的詩不夠好？那恐怕得說唐朝人眼盲了。不論粉絲水平，單說詩人堆裡肯定也有明白人。很多人都知道，此人日後必火。但他們就是不說，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