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面提到的那句諺語可知,狼和“黑瞎子”在這兒各霸一方,可是也並非“楚河漢界”,不可逾越。體形笨重、傻乎乎的大狗熊一般不到山下的戈壁灘和沙漠裡去冒險覓食。頭腦靈活、動作麻利的狼卻經常成群結隊地闖進山中,和熊爭奪地盤。
每當盛夏來臨,戈壁灘上烈日炎炎,狼群的腳掌被炙烤得發燙,沒法在火燒過似的尖石子上奔跑。這時,它們就機靈地轉移地盤,暫時離開戈壁灘,肆無忌憚地跟著牧人和羊群,竄到山上的“賈依拉吾”,窺伺下手的機會。俗話說:“牧羊鞭牽著羊,羊的影子拴住狼。”這話不假,羊和狼本是拴在同一條食物鏈上的。隨著一年四季周而復始,準噶爾的狼群總是匆匆忙忙地跟著羊蹄揚起的沙塵,在高山上的“賈依拉吾”和山下的“克斯塔吾”間來回奔跑。從這個角度看,這種以兇殘而聞名的猛獸,頗有幾分“候鳥”的意味呢!
那一年春天,我就是在阿爾泰山下的戈壁灘上,瞧見那隻灰毛狼的。
戈壁灘上天氣多變。我還清楚地記得,那是一個刮風天。本來烈日當空,曬得人無處躲藏,忽然,貼著地皮刮起了一陣風,戈壁灘上被攪得飛沙走石、黃塵滾滾,幾乎睜不開眼睛。我和一個伙伴——我的老搭檔老呂,在山裡檢查了礦點回來,騎馬穿過戈壁灘,朝遠處的一塊沙荒地走去,打算抄近路橫越眼前這一片戈壁,回地質隊的宿營地。
這陣大風來得突兀,嗚嗚地掠過荒地,卷起陣陣塵沙,繞著馬蹄,前前後後地打旋兒。馬迎著狂風,十分艱難地邁著步子。揚起沙石的風不斷撲打在我們身上,使我們本已十分疲倦的身子感到更加困乏無力,巴不得早點穿過這片無遮無攔的戈壁灘,走進前方稀稀拉拉的胡楊樹叢中。
風,時緊時緩地刮著。我跨在馬背上朝四周張望,隻見一片黃塵蔽日,難見遠方的地物。戈壁灘上空蕩蕩的,除了我們兩個人、兩匹馬,再也沒有別的生命的影子。
忽然,我扭轉身,瞧見一個稀罕的景像——前方不遠處的低空中,有兩個黑影子正迎著狂風來回盤旋,似乎特意留在空中搏擊滾動的氣流,顯示高超的飛翔本領似的。
我看清楚了,那是兩隻阿爾泰兀鷹。它們正舒展著翅膀,在風裡一上一下地轉悠,不時側著身子疾撲下去,又猛地衝飛起來,似乎那兒有什麼東西引起了它們的興趣。我連忙指給老呂看:“瞧,那兩隻鷹在風裡干啥呢?”
他瞇著眼睛看了一下,說:“沒準有一頭死黃羊。”
“不,”我搖了搖頭,“鷹叼死羊還不容易嗎,為啥撲下去,又兩爪空空地飛起來呢?再說,眼下戈壁灘上沒有別的動物,死黃羊也跑不了。等到風停了再去喫,豈不更加省力?”
“嗯,莫不是一隻大刺蝟吧?”他胡亂猜測說。
是啊,這兩隻鷹準是瞄準了一個活生生的動物,纔不避風沙地來回衝擊,想逮住那個我們看不見的獵物。
《孤狼灰毛》 P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