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子的故事
種子被壓在土裡,周圍的泥土散發著強烈的氣味。一開始,當它被風吹落到地上的時候,還能動一動,但是後來,風似乎要完成自己的使命似的,吹著它不停翻滾,直到它完全被沙土埋了起來。漸漸地,它有了呼吸,甚至習慣了這種被“囚禁”的生活。有些事情篤定不會持續很久……一股焦躁情緒占據了它整個小小的生命,因為泥土裡一片漆黑,它無法知道外面世界的任何情況。其實,是因為它開始思念陽光,思念鳥兒的歌唱。可是,它讓自己安靜下來,努力告誡自己目前的窘困是自己的蛻變過程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日子一天天過去,那是漫長的、別無二致的日子,炎熱的時間越來越長。有時,有小蟲子從它的身體上爬過,讓它感到無比緊張,也令它更想回到從前生活的世界。
它無法說話,因為炙熱的土地窒息了一切,把它的話化為了沉默。它想起其他同樣被“囚禁”的種子,它們也在默默地等待,忍受著煎熬。
直到有一天,心靜如水替代了它心中的小小漣漪,困意終於控制了它;再後來,是一陣巨響驚醒了它。大地劇烈地顫動著,大自然雷聲隆隆。它感覺到雨滴砸在土地上和濕潤的土壤帶來的好聞的土腥味。再後來……雨滴滲下來,滲進土壤裡,一直滲到土壤的深處……那些雨滴千裡迢迢穿越憤怒的天空疲憊不堪地沉下來,沉下來……
小種子醒了,因為雨滴離它越來越近,它的背部甚至已經感覺到雨滴帶來的絲絲涼意並開始顫抖。這時,它清晰地聽到一個聲音:
“喂,小姑娘!現在,你可以解放自己了。鑽出土地,去獲得自由吧。”
種子費力地睜開眼睛,含混不清地說:
“晚上好,太太!”
雨笑著說:
“不是晚上,不是,小姑娘。現在是白天!……”
“這我可不知道,這裡總是漆黑一片……”
雨微笑了。
“你看,親愛的,我是上了年紀的雨,已經不想再做雨
了。”
“您現在要去哪裡?”
“現在?我正要和我的姐妹們去建一處泉水,經過許多年之後,泉水就會變成一條大河,而我就是那條大河,直到一道彩虹把我喝掉,讓我重新變成雨……”
“您一輩子都是雨嗎?”
水感到一陣心酸,激動地回答:
“我可能會被任何動物吞掉,那樣的話,一切就都將結束。真要是這樣,我無話可說,隻是會再次生出那個古老的念頭:我永遠都無法知道自己為什麼出生,也無法知道自己將去到哪裡。其實,我們全都是這樣……”雨沉默了。
“您一定很累了,對不對?”
種子發現雨在哭,卻還在一邊掩飾著一邊回答道:
“是有一點兒累,不過,我現在要睡一小會兒,然後繼續趕路。”
“那我呢?”
“你這是怎麼了,親愛的?為什麼渾身顫抖?”
“哎!雨太太,我很害怕出生……”
“傻話……來吧,我幫你!”
種子急躁得聲音竟有些顫抖:
“可是,我不知道從哪裡出生……”
雨太太的手指輕輕觸摸著種子的背部,在一個地方停了下來。
“應當就是這裡。這個地方的殼很薄,我讓它變得更軟,你也要努力……”
種子不再說什麼。她屏住呼吸,用力,再用力,覺得自己快要爆了。它一定因為用力而變成了紫色。這時,它感到自己的體內有些東西在蠢蠢欲動;一定是葉子細小的葉脈在動吧。雨又開腔了:
“再試一次。”
種子聚集了全身的力量,一陣劇痛令它全身一震。整個種子殼似乎都掙破了,一片尖尖的嫩葉伸了出來。
“哎喲!好疼!……哎喲!好冷!……”
雨大聲笑著說:
“一切正常。現在,把另一片葉子也伸出來吧。”
種子抽出了另一片新葉,這次,它沒有感覺那麼疼。殼外面的生活是一場新的冒險,它現在有的是一種新奇的感覺。
種子小小的、羸弱的身體接觸到了濕潤的土地,這讓它感到自己的生命有了新的快樂。
雨打了一個哈欠:
“看見了,孩子?出生並不是那麼困難的事情哦。”
“可是,有一點點兒疼……”
“如果不疼,生命就沒有價值。現在,試著邁步吧。你要動一動,走一走,要鑽過這段距離到達外面。因為你沒有經驗,所以,你需要一個晚上的時間……好啦,再見,我要去睡一會兒。”雨歪向一邊,在睡去之前,溫柔地說:
“每場雨後,你都會體會到生活的美好……”
雨打了一個更大的哈欠,似乎連小種子發自內心的感謝都沒有聽到:
“謝謝,雨太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