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期待著,在大學裡能做成三件事:獻出我的童貞、有人找我去當間諜、以及參加《大學挑戰賽》。第一件事,童貞,在我離開紹森德的兩周前就失掉了。多虧了凱倫·阿姆斯特朗的好意,我們有次喝醉之後,在利特伍茲百貨商店後巷的垃圾桶旁不情願地動手動腳。那次體驗其實沒什麼可說的,我沒感覺大地在移動,不過滾輪垃圾桶倒是移動了。事後,我們還爭論了一下到底誰“做得完美一些”,你也就能想見我那高超的技巧和靈活度了。那個難忘的夏日夜晚,我們往家走去,品嘗著事後溫熱的“馬利唐”蘋果酒的殘渣。凱倫不停念叨:“千萬別跟人說,千萬別跟人說”,就像我們剛剛做了什麼非常見不得人的事一樣。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確實也是。
至於為女王殿下的政府做間諜這件事,嗯,就算不考慮我在意識形態方面的保留態度,對於間諜生涯來說,語言能力肯定也是至關重要的。我的法語隻有初中水平,雖然得了個A,不過,要是真的開展諜報活動,我的語言水平也隻能允許我滲入,呃,法國小學,努力一把或許也能打入面包店。紅色眼鏡蛇,我是黑燕子,我拿到了詳細的公交車時刻表……
因此唯一可行的就隻剩下挑戰賽,但現在也被我搞砸了。今晚是第一次練習,我使出渾身解數纔說服帕特裡克邀請我也參加。他不回我的電話,等我好不容易逮住他,他又說候補隊員沒有必要參加,因為不會有人被車撞倒的。但是我糾纏不休,他纔終於松口。我要是不去的話,就見不到艾麗絲了,我想不出什麼別的能見到她的方法,除了在她宿舍樓外面遊蕩之外。
可別以為我沒考慮過。自從我們上次見面,已經過去了六天,我就再沒見過她。我一直留意著周圍,在圖書館把座位都巡視一遍,要不就是到戲劇類書架那裡可疑地徘徊。跟馬庫斯和喬希一起去酒吧,他們把我隨便介紹給什麼詹姆斯、雨果、或者傑裡米的時候, 我也在望著他們身後的門口,期待著她萬一走進來。就連課間換教室的路上,我也在四處張望,但完全沒有發現她的影子,這大概說明了她的大學生活跟我的很不一樣。要不然就是她現在在跟別人約會?也許她已經愛上了某個高顴骨的英俊的混蛋,一位來自尼加拉瓜的流亡詩人、雕塑家、或者其他什麼人,整個一周她就沒下過床,喝著精美的紅酒,大聲朗讀詩歌。別想了。還是再按下門鈴吧。
我懷疑帕特裡克是不是故意給了我個錯誤的地址。我剛想走開,就聽見他小跑下樓的聲音。
他打開門。“嗨!”我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哈羅,布萊恩。”他嘟囔著,好像總是喜歡衝著我腦袋的右邊打招呼。我跟著他上了樓梯,朝他的公寓走去。
“今晚大家都會來嗎?”我天真地問道。
“會吧。”
“你跟他們都說了?”
“嗯哼。”
“跟艾麗絲也說了?”
他在樓梯上停住腳步,轉過身來回頭望著我,“你什麼意思?”
“就是好奇。”
“別擔心。艾麗絲會來。”他仍穿著那件大學運動衫,這多少讓我有點困惑。我是說,如果是耶魯或者哈佛這種學校的衣服,那我還能理解,畢竟還算是時尚的選擇。但是為什麼要向同校的所有人宣傳你也是本校學生這件事呢?難道他擔心別人真的會以為他是在假冒本校學生嗎?
我們走進他的公寓,房間不大,裝飾簡單,讓人想起東歐社會主義國家的樣品間。房間裡彌漫著一股熱肉餡和洋蔥的味道。
“我帶了點紅酒。”我說。
“我不喝酒。”他說。
“哦,好吧。”
“你要用開瓶器吧,我可能有一個,放在什麼地方了。要喝點茶嗎?還是你直接喝酒?”
“哦,我喝酒!”
“好吧,你可以先在那兒獃著,我一會就來。你不抽煙吧?”
“不抽。”
“這裡嚴禁吸煙……”
“哦,不過我不抽……”
“很好,嗯,就在那兒。別亂踫!”大概是因為他已經大學三年級了,而且他父母顯然很有錢,帕特裡克的居家風格近乎成人:一套真正的家具,不是宿舍配套的那種,很可能是他自己買的,電視、錄像機、還有一間沒有放床、沒有煤氣灶、也沒有淋浴頭的會客室。事實上,他根本不像個學生,所有東西都井井有條,一絲不亂,倒像是僧侶或是極其講究的連環殺手的房間。他去找開瓶器了,我就在會客室裡左看右瞧。書桌前的牆上掛著室內唯一的裝飾:一張海報,海報圖案是消失在落日下的一串腳印,上面還寫著那首關於“基督一直在你身邊”的感召詩。雖然,如果去年在演播室裡基督一直在他身邊的話,那他或許就不該隻得了六十五分。
門鈴響了,我聽見帕特裡克跑下樓梯,我就趁機查看了一下他的書架。主要是經濟學教科書,按照字母順序整齊地排列著,還有一本《佳音聖經》。另一層都是錄像帶,《巨蟒與聖杯》《藍調兄弟》,暴露了帕特裡克·沃茨輕松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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