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黎明來臨前靜靜走進室內,在黑暗中找到我僅有的像征阿瓦隆的信物——我從薇薇安遺體上取下來的小小的彎刀,它與我身為女祭司時隨身佩帶,在逃離阿瓦隆時又丟棄的那把刀一模一樣。我悄悄將它繫在腰間,繫在我的外衣之下。這把刀永遠不會再離開我,它將與我一起下葬。
我把它藏在身上,當作那晚唯一的紀念。我甚至沒有給我額上的新月重新染色,一部分是因為尤裡安(他一定會問起),一部分則是因為我知道我還不配擁有它。尤裡安把自己手臂上褪色的蛇形刺青當成裝飾,像是提醒他曾有過、後來放棄的身份;但我不會這樣看待我的新月印記。接下來的幾個月,甚至幾年中,某部分的我就像玩偶,盡到他要求的所有職責——紡紗織布,調制草藥,照料兒孫,聽我丈夫講話,幫他繡錦衣華服,在他生病時照顧他……這些事我都不多思考地去做,在他短暫而令人厭惡地占據我身體時,我的軀體便完全麻木,隻用最淺的意識應付。
但當我再度學著計算從春分到夏至再到秋分的太陽潮汐時,不時摸摸那把小刀總帶給我安慰……我像個孩子或見習女祭司一般,痛苦地以手指算著日期。還要好幾年,我纔能再度感到太陽潮汐在我的血液裡流動,纔能精確地知道太陽或月亮會在地平線的哪一點升起,能夠再度像過去那樣對日出月升致敬。同樣,在夜晚,當周遭所有人都入睡後,我會仔細觀察星曜,讓它們旋轉移動的力量在我的血液裡流動,直到我成為靜止土地上的軸心,頭頂的星辰都環繞著我舞蹈,像季節輪回。我晚睡早起,以便有時間用找尋藥草或樹根當借口,走到山裡尋找古老力量的痕跡——從豎立的石頭到錘形池……這是令人疲憊的工作,我花了好幾年纔在尤裡安的城堡附近找到幾樣。
但即使是在頭一年,當我仍在與褪色的記憶搏鬥,試圖找回多年前所學的知識時,我也知道我並不是孤軍奮站。始終有人守護我,雖然我看到的隻是像頭天晚上那樣的黑暗中一隻眼睛的微光,從我眼角一閃而過的影子……他們即使置身於這偏僻的山地,也很少在村莊和田地裡現身,自從羅馬人來了之後,他們就躲到人跡罕至的山嶺和森林裡,過著隱秘的生活。但我知道這些從未失去女神看顧的矮小民族就在那兒,他們一直照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