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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聊李苦禪
該商品所屬分類:圖書 -> 北京大學出版社
【市場價】
872-1264
【優惠價】
545-790
【作者】 李燕徐德亮 
【出版社】北京大學出版社 
【ISBN】9787301277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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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介紹



出版社:北京大學出版社
ISBN:9787301277119
版次:1

商品編碼:12018495
品牌:北京大學出版社
包裝:平裝

叢書名:沙發圖書館·人物志
開本:16開
出版時間:2016-12-01

用紙:純質紙
頁數:500
代碼:98

作者:李燕,徐德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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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品特色

編輯推薦

相聲演員、主持人徐德亮訪談李苦禪之子李燕,揭秘畫界往事、藝道真義,聊你不知道的李苦禪。

內容簡介

他是毛澤東同窗、齊白石首徒、黃冑密友、範曾恩師:張君秋敬他懂戲,侯寶林引為摯交,黃永玉認做知音,李連傑與之論武。此人是誰?現代書畫家、美育教育家李苦禪先生。本書為相聲演員、主持人徐德亮對李苦禪之子李燕先生的訪談錄,回憶了關於李苦禪生活、從藝、傳藝的種種逸史趣事,並有對面世拍賣及家傳珍藏的李苦禪畫作的鋻定,包含有趣的歷史故事和豐富的歷史知識,具有很強的可讀性。在傳統文化、書畫鋻藏大熱的當下,擁有廣大的讀者群。

作者簡介

李燕,字壯北,李苦禪之子,1943年生於北京。清華大學美術學院教授,中國國家畫院研究員,中央文史研究館館員,全國政協第九、十屆委員。擅長寫意動物與人物畫,對國學及其他藝術門類多有涉獵。出版著作《亦文亦畫書繫?李燕集》《李燕畫集》《百猴圖長卷》《李燕漫畫》《名校教師作品集?李燕速寫》《李燕畫猴技法》《大話宇宙與民族文化自尊》《周易中的哲理》等。繪制的《易經畫傳》譯成英、法、德、西班牙等多種文字出版並多次再版。 徐德亮,相聲演員、主持人、書畫家、作家。北京大學中文繫畢業,從李燕先生學畫,北京美協、書協會員,以畫貓著名。創作表演“新文哏”風格的相聲數十段,在各大電臺播講評書、小說多部,主持北京電臺口碑節目《徐徐道來話北京》多年,出版十餘種雜文集、小說、口述歷史、曲藝教材和曲藝音像制品。

內頁插圖

目錄

第一聊
大畫家怎麼教自個兒的孩子啊?
第二聊
他們到歐洲都夠得上大師
第三聊
父親遲遲不讓我畫大寫意
第四聊
人家有自己的絕招,處處都有
第五聊
咱們去看看武爺爺好不好?
第六聊
雙刀
第七聊
我教你兩手兒,你可別用啊!
第八聊
你是不是中國人?你愛不愛國?
第九聊
英傑你怎麼不喫飯?
第十聊
咱們學校還有個苦和尚?
第十一聊
富能藏,窮藏不住
第十二聊
中西畫會吼虹社
第十三聊
就這兩隻,喫不了多少魚
第十四聊
以後這地盤兒是您的
第十五聊
誰缺錢,找李苦禪
第十六聊
“通共分子”
第十七聊
你是名畫家,你的彩筆好
第十八聊
保安是誰?是他養的喜鵲
第十九聊
我叫田家英
第二十聊
淨掃出畫蜘蛛網的紙了
第二十一聊
青島之行
第二十二聊
我管他們叫“恆溫弟子”
第二十三聊
“牛棚”
第二十四聊
“黑畫”
第二十五聊
最紅的男明星
第二十六聊
侯寶林帶到
第二十七聊
兩張重要的老照片
第二十八聊
就我們大中華有這種畫
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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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書摘

大畫家怎麼教自個兒的孩子啊?


徐德亮(以下簡稱徐):咱們聊聊您的父親李苦禪大師。現在是“大師”滿天飛的時代,但是真正夠得上大師的,恐怕屈指可數。我想把李苦禪先生稱為大師,業內業外,全國人民,乃至於國家都會認可的。聊李苦禪先生,我想請您先聊聊自己。您今年高壽?
李?燕(以下簡稱李):我今年不夠高壽,七十有二,1943年生,屬羊的。

徐:您也是在舊社會出生。
李:對。

徐:1943年的李苦禪先生已經是大畫家了,所以您是出生在一個大戶人家,用我們現在的話叫“富二代”,能不能這麼說?
李:我們家可不富,我小時候對這個家的印像,就是一個字:窮。

徐:那為什麼呢?
李:我告訴你啊,我在北平出生,苦禪老人給取的名,燕京出生嘛,就叫我李燕。出生沒滿月,我母親就抱著我上濟南去了,為什麼呢?那個時候時局動蕩,你想啊,1943年。

徐:北京還是日本占領時期呢。
李:對,那時候叫北平,為什麼呢?遷都南京了,北京不但不是首都,而且還是淪陷區。先父李苦禪,那個時候參與了八路軍的地下工作,為了家屬安全,叫我們遠遠躲著去。就這樣我母親帶著我到濟南,住在回民區——到現在我也不喫大肉。

徐:那為什麼送到濟南呢?濟南有親屬還是……
李:有一個朋友。我們是山東人嘛,我父親在濟南的老朋友多了。我一直到什麼時候纔見到我爸爸,纔知道我爸爸長什麼樣兒呢?鬼子投降了,我母親抱著我回到北平,纔見到我父親。

徐:1945年鬼子投降。
李:反正回北京的時候我就懂點事兒了,讓我叫“爸爸”我就叫了。

徐:還有印像嗎,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樣兒?
李:最深刻的印像就是我爸爸那個禿頂——他比較早就禿頂了。還有他老拿著毛筆在桌上劃拉,後來纔知道這是畫畫。

徐:當時是住在哪兒啊?
李:西城的錦什坊街。可惜了,現在拆了。

徐:白塔寺對面。
李:對,裡頭是過去巡捕住的地方,一看就不是一般的居民房,有點像兵營似的設計,因為離城門近嘛。那時候住在那兒,後來又搬家……反正我們當時可以說是居無定所。有人以為,李苦禪應該住一個大四合院,對吧?

徐:那可不,那麼大一個畫家,還不趁個四合院?
李:沒有,沒有,他這一輩子,曾經掙過不少錢,但是確實也沒留下什麼錢,他掙的這些錢都哪兒去了,咱們以後再說。
我們住過很多地方,最值得說的,就是1949年後中央美術學院的那個大雅寶胡同甲2號。這個門牌兒需要說,因為這可能是全世界大師級畫家最集中的一個宿舍院,長條形的。

徐:1949年後,那您那時就是7、8歲了。
李:那就很懂事了,我都上小學一、二年級了,一直上到四年級,都在那兒住。上東城根小學,原名是基督教女青年會小學。

徐:哦,教會學校?
李:對,但是這個教會學校是一個愛國機構,它是由中國基督教愛國三自委員會成立的。在抗戰時期,那還幫助過地下工作呢!
住在大雅寶胡同甲2號的時候,其他畫家的孩子們,他們的喫穿用玩,有的相當不錯。還有的時候到別人家裡看,有個比較,那很明顯,人家比較好,我家境就差點兒。孩子容易羨慕別人。隻要我一羨慕,我父親就衝我瞪眼:“不許羨慕,沒出息!”

徐:哦,那會兒您家比其他畫家還不如?
李:嗯,還不如。我家有什麼東西,我現在閉著眼想一想,一件一件都數得出來,就那些件,真沒什麼東西。我父親他愛收藏,那時候是收藏的大好機會。50年代啊,反封建,你要是家裡有硬木桌子、椅子,生怕被人說出身官僚,趕快處理了。

徐:那一般家裡都使什麼家具啊?
李:我說你都不信,跟單位總務科那兒借家具!床啊、椅子、凳子、桌兒啊,那都是普通的柴木做的。上頭還有小牌,那留著也是文物了,“中央美術學院家具多少號”。哎,就這個,這樣你家就像無產階級了。

徐:哦,“像”無產階級。
李:那時候思想都挺“左”的。但我父親他不怕,反正誰都知道他是農民出身,這早就不是秘密了,是吧?哎,你們不要,我要。一對兒清前期仿明的太師椅,多少錢?一對兒,三塊五。就算那時候三塊五頂現在三十五,那有什麼,三百五也不貴。

徐:三千五也不貴。
李:哎,你買不下來。尤其那個大八仙桌,清中期的,雕花雲龍束腰,那多少錢?是他教授工資的七分之一。哎,人民幣二十五塊。現在咱一個教授,甭說別的,我是清華大學教授,我這個七千塊,拿出一千塊來,我能買一個老榆木的八仙桌不?

徐:一千塊,您買一個三合板的差不多。
李:呵呵,你說得太慘了點兒,怎麼也得五合板的。

徐:,反正那時候這東西都便宜。那這大八仙桌兒現在還在家裡呢嗎?
李:都捐了,我們都捐給李苦禪紀念館了,無償捐獻。誰要看,上那兒看去。

徐:那時候住的房子不大啊?
李:很小。我父親這輩子住得最好的房子,是他晚年由國家關照,兩位副總理給批示分配的。那時候房子很緊啊,那都不是靠錢買,隻能靠國家分配。落實政策,王震副總理、谷牧副總理批的,分在南沙溝大院。樓上樓下,他工作室17平米,睡覺那屋15平米,跟我母親住一屋。

徐:那現在來看也是很小的房子啊。
李:很小的房子,沒有廳,還有一個9平米的小屋,保姆住著。有廁所、衛生間。哎,那苦禪老人就很滿足嘍,逮誰跟誰說:“哎喲,我現在可住得好嘍,我再也不用上公共廁所嘍,再也不用上外面泡澡堂子去了。”他一輩子對自己的物質生活要求很簡單,還能有這好房子住,這就千恩萬謝了。所以他這一輩子啊,可以講,大部分時間,跟這“高消費”仨字沒關繫。
現在都講究喫素身體好,是吧?我們那時候是淨喫素了。

徐:買不起肉?
李:節衣縮食。1949年前那個鈔票毛極了。那時候全家最有錢的誰啊?就是我。我的褥子底下,那時候平板床,硬嘛,褥子又薄,我墊著差不多一寸厚的鈔票,舒服著呢。現在你想試,你也試不著了。

徐:沒那個機會了。
李:因為1949年前那鈔票都成小孩玩意兒了,尤其是美國幫著印的那個金圓券,一不小心能把手剌了,咯噔咯噔的。

徐:那紙好。
李:紙好著呢,印得也好著呢,摸著油墨都有厚度,比現在鈔票一點兒都不差。小孩用它疊三角,“吧”,我把你的拍翻了,就歸我了。回家以後開水一燙,倍兒平。嘿,我墊在床底下,那彈性,真舒服。後來都攏火了,因為上頭有蔣介石像的暗光兒,還有“中華民國”字樣,那留著不是招事兒嘛。

徐:那您從什麼時候開始畫畫的呢?
李:孩子畫畫啊,是出自模仿。德亮你要是老在你兒子面前畫畫,他也想畫畫。

徐:但是拿毛筆畫,跟拿鉛筆畫,還是不一樣啊。您什麼時候開始能拿毛筆在桌上、在宣紙上畫呢?
李:你問這個話,就說明你沒受過這個苦。宣紙、毛筆,是小孩子用的嗎?不配!拿什麼筆?石筆,在地上畫。這地呢,我們住的不是那種四合院的青磚墁地,是老房子那種“水門汀”的地,那就算不錯了。

徐:就是水泥的地。
李:拿石筆畫。小時候我們老使畫石,干嘛呢?上課。那時候普遍都窮,弄點兒紙訂個練習本,該交作業的時候,正規的作業往本上寫,交作業。老師上課的時候,底下學寫字,算算術,用什麼?石板。現在都不賣那個了,就是房山出的那個石板。

徐:我都沒見過。
李:哎,你到房山那兒看,瓦都是那個做的。

徐:漢白玉?
李:不是不是,哪兒那麼好?一片一片的,那石頭也不太硬。

徐:頁岩?
李:叫什麼岩,到現在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管它叫瓦片兒石,因為光看人拿它做瓦了。

徐:黑不拉嘰的。
李:黑灰色的。有的連那個四邊都沒有,有四邊的邊框那個,得去市場買。有的人直接到房山那兒起一塊石頭,把四邊磨磨,大人還得鑽倆眼兒,穿上線兒,擱書包裡頭。拿畫石做的筆,在這上頭寫。每個人還有一個小板擦。
我開始畫畫就是拿畫石在地上畫,反正我父親那兒畫什麼,我仿著畫什麼。畫的時間長了呢,就看著什麼畫什麼了。比如說我們住的那個地方離豁子口200米,到城外玩兒,什麼都不花錢,逮個螞蚱啊、勺螞螂啊、掛嗒扁(一種尖頭尖尾的蚱蜢)啊,粘個知了啊。還有小刺蝟,我會逮刺蝟,扎不著。

徐:那怎麼逮呢?
李:哎,刺蝟,你一逮它,它團一團,你下不了手。得用倆中指,從兩邊腰底下——那地方的毛軟啊——這麼一搭,搭起來了,帶一個口袋,給它擱口袋裡頭提溜回來。

徐:提溜回來養著玩兒?
李:從小大人就勸:咱們別殺生啊,這個讓你養,養不活。喂它點兒,時候長了,它不愛喫飯,就麻煩了。而且一到鼕天,它還得鼕眠呢,咱也沒這個條件,玩幾天就放了。
哎,東郊那兒還能看什麼?那時候環境還沒污染呢,護城河裡有碧綠金線兒的青蛙。兩邊就是野菜,那時候我會采野菜,尤其那野苋菜,野苋菜不是紅的,現在炒苋菜不是紅湯嗎?那個野苋菜是綠的,味道挺好的。你得會采。什麼時候采呢?得嚼得動的時候采。采回來之後啊,拿開水那麼一焯,剁吧剁吧,剁碎了,弄點蝦皮炒炒,拌個餡兒,包大菜包子,省糧食。這個也等於是玩兒了。

徐:那這些什麼苋菜,什麼蛤蟆呀,還有草蟲什麼的,您都照著畫麼?
李:哎,都照著畫。還有那個什麼菜園子,小時候好奇,咯噔咯噔咯噔,什麼聲音?一看,小驢在拉水車呢。我就在那兒研究水車怎麼畫,差點兒沒把手給掩了。
可以說一出城就能接觸農村生活。現在那一塊兒早就變成大樓了。雅寶路就是我們住的大雅寶胡同那地方,現在成了路了。
我小時候,特別愛城牆,那會兒城牆沒拆呢,城牆上頭就是我們孩子們的天地,大人看不見,管不著,當然也很安全,掉不下來。

徐:城牆怎麼上去呀?
李:我告訴你啊,快到齊化門那兒有一個馬道。那個馬道也是關著不讓人上的,但是孩子們呢,大人一般不怎麼管,也管不了。孩子們能鑽進去,鑽進去“騰騰”就上了馬道。一到了上邊,哎喲呵,是全放開了,那簡直是天地人三不管了!

徐:那會兒城牆上邊有垛口嗎?
李:有垛口。都有,極完整,沒人拆。

徐:因為我小時候,上過現在東便門遺址那個城牆,就在靠近崇文門那邊,有個地方能上去,但是上邊就沒有垛口了,就是半截城牆在那兒立著。
李:那時候就已經拆得差不多了。

徐:上邊全都是酸棗樹啊什麼的。
李:對啊,酸棗,誘惑力可大了,一不要錢,第二它通風,那個酸棗個兒大,好喫。現在有時候他們拿酸棗來,我一喫不行,不如我小時候那個。還有上頭逮的那個螞蚱,就是“登刀山”,個兒大。怎麼“登刀山”呢?你帶一個手絹,把它給兜起來,它那個後腿一蹬,感覺像是帶鋸齒的,把你手絹能蹬透了,所以還得帶一個廢窗紗做的小籠兒,底下都封上,上頭是用過去都穿的那個線襪子,廢襪子,拿著襪子脖兒那“邊兒”,縫上,上面繩一扎,你逮的螞蚱,放那裡頭。

徐:您那會兒上城牆,城牆上面已經都長樹長草了?它不是一馬平川的?
李:不是不是。老早就沒什麼人管了。

徐:上邊都是土路了唄?
李:上頭不是土。

徐:城牆兩邊是垛口,中間的地是什麼呢?
李:地也是磚。

徐:那這個樹怎麼長出來的?拱出來的?
李:拱出來的。那個磚都殘了,多少年也都不再用了,它確實也不再有防御價值了。那兒就是這些孩子們的天地,上那兒玩去,大人看不見。因為那時候不管認得你不認得你,大人都有管孩子的權利,你這兒淘氣了,那兒又違規了什麼的,旁邊隻要是個大人就能管你。

徐:甭管認不認識?
李:哎,那時候出去丟不了,也沒有多少流動人口,跑丟了有人給你送回來,哈哈。所以那個時候,就是有這麼一個環境,我出去玩回來就畫。我父親不管,你愛畫什麼畫什麼。

徐:那是多大歲數?
李:小學一年級到四年級。

徐:就是您畫,他也不管?
李:哎,他不管,不指導。

徐:這個為什麼呢?
李:等我懂事之後,我父親纔講,說是孩子啊,天真,看什麼都新鮮,畫出來就有意思,你別老拿大人的意志去指導他。他說現在好些個大人教孩子畫畫,挺小挺好的孩子,讓他臨齊老先生,齊白石老人,很小很小就臨,還照著大人的畫畫,把孩子的天真就給泯滅了。他說在這個兒童時期,這一段,你就讓他由著性子畫去。有條件給他準備好點兒的工具,沒條件就準備差點兒的工具,你就讓他畫去。
確實,兒童畫都有趣味,這好像是人的天性。你給哪個孩子一個畫畫的工具,他都能畫得好玩兒。但是一般來說呢,到了9歲、10歲,慢慢地,兒童的那種童真就沒了。所以到這時候呢,我父親苦禪老人就說,可以開始受點兒基本功訓練了。所以我實際上到了13歲纔接受正規的訓練。

徐:哎,這個我們就特別想聽,作為一個大畫家,怎麼教自個兒的孩子啊?第一步是畫什麼?
李:這第一步啊,不是他教,是上當時美院附中辦的班,這個班有點近似於現在的考前班。那時候沒有禮拜六休假,就是禮拜天休息。禮拜天一早到那兒就報了名了,學費也沒那麼貴。美院附中的教師來教基本功,擺上靜物就開始畫,一棵白菜、倆土豆、一個蘋果……

徐:等於一開始學,不是學中國毛筆的水墨畫?
李:你等著,我還沒說呢。這個是色彩課,是水彩。還有就是什麼呢?素描課,畫的素描,畫球啊,畫圓錐啊,再後來就是畫這個分面的貝多芬像,就是上次我讓你畫的。再復雜一點兒,開始畫圓雕,圓雕就是整的,不是一半的那個。

徐:就是整個的一個大衛像,或者是老人像之類的吧?
李:大衛像還輪不上呢,那個太難了。為什麼引進來這些個石膏像?它分不同的教材層次用,有的相對容易一點兒,有的就相對難一點兒。那個大衛像,就得到相當程度纔能畫。還有一個,石膏像都是白的,是不是?那麼現在,一個老頭兒,真人坐在那兒,你把這個膚色得畫出來。可是素描,就是鉛筆畫,畫完得讓人感覺到皮膚和衣服質感是不同的。如果戴眼鏡的話,眼鏡腿兒和眼鏡片兒質感都不同。水平、難度逐步加深,很正規,很嚴格。

徐:那畫這些跟國畫有什麼關繫呢?
李:對日後用毛筆白描很有益,用素描概念去理解線,能很快地用線找到體積感和質感。可以說這個班如果辦得好的話,時間不必特別長,你學的都是真東西,是扎扎實實的真東西,讓所有學生受益,決不會誤人子弟。教師也認真,不像後來,我看有一些考前班,每人支一個畫架子,擺一個石膏像,或擺一個模特,你們畫去吧,老師半天不說一句話。那不行。

徐:我插一句,我有一個朋友是美院畢業的,他們這些剛畢業的學生,好多都去考前班當代課老師。人家學生呢,比如說畫這個分面,畫半天不會啊,著急啊。他在旁邊看著,不言語。學生也小,十幾歲,半個鐘頭了,還在那兒吭哧呢。他過去了:“你起來!”他往這兒一坐,30分鐘,把這個畫畫完了。站起來,“叭”把手裡的鉛筆一撅,“換一張紙重新畫!”孩子站那兒傻了,他畫下一個去了。好多考前班是這樣的。
李:反正我們那時候上課,老師就是及時地走在每一個人的座位那兒,給每個人仔細講。

徐:因為學美術,它和學理工還不一樣。
李:對。一個牛頓定律,你講不出花兒來,給多少人講它都是牛頓定律這點兒事。美術不行,一個學生一本賬。你徐德亮到我這兒來學畫,甄齊也來,倆人進度不一樣,情況不一樣,教師的指導方法、內容就不能一樣。

徐:您上課等於是孩子們都拿著畫架子在那兒畫,您去給每個人具體指導。如果是教理論,600人一塊兒上課也可以啊。
李:對,你教中國美術史,講八大山人,給多少人講都行。涉及具體技法,尤其是考前班,他主要是學技法,那必須認真對待。哪兒不對,他具體告訴你:“這兒形兒不太對,你拿大拇指比比,或者是拿鉛筆比比,垂直線,你以這個垂直線為基準,你看它偏多少,你自己比比,你說多少?”你畫得不對,“你看我給你這兒稍微動一筆,就加這一條線,就跟幾何圖的輔助線似的”。然後他再教其他人,一會兒繞回來了,再看你,“哎,這回差不多了”。每個人他都得記著。
我後來考進美院附中,1958年,我考進去了。我們校長是丁井文,原來在延安當過毛主席的衛兵。他也喜歡畫,在解放區就喜歡畫,還打過遊擊,進城以後,組織上就給他文化工作做,讓他組建了美術學院附中。那是我終生懷念的好校長。我還沒考附中的時候,他見著我就把我摟在懷裡頭,我印像裡那胡子茬兒挺扎人,“現在辦附中了,你進我們附中吧”。丁校長那人特別和藹可親。
他不但很會用人,而且他自己通過長期的研究實踐,成內行了。你不是內行怎麼領導這個專業?而且他親自上課。他作為校長,他挨著屋地串,這個客觀上起到了對教師的監督作用。不像後來,“文革”後,我看到一個情況:這個教師上課,沏一杯茶,且“滋兒”不完呢,出去加點兒水,且不回來呢。學生給他編順口溜兒:八點上課九點到,一會兒出去撒泡尿,十一點鐘報個到……然後什麼的。反正我也背不下來了,但願別流傳。
丁校長可不是,他作為校長,上課時在各個教室裡悄悄走。看著你有什麼問題了,也是讓你起來,他坐在你這個位置上看,他說:“你看啊,你畫的這個是圓雕,現在畫成高浮雕了。你沒把腦勺畫出來。”那學生就說:“我畫的前臉,怎麼還把腦勺畫出來?”“你這兒是沒轉過去啊,太實了,豈不是等於一刀把腦勺切了。你看,”他拿橡皮噌噌噌幾下,“給你虛一下,你看圓過去了吧?這道理明白吧?好,你再畫。”他這是啟發式的教育,又是親自動手教的,看人家這校長當的,多實在!
他在美院附中當校長,一過馬路就是他家,但他還是以學校為家,選擇了學校裡的一個小屋。那個小屋是早上不見東方紅,晚上不見夕陽紅,很小,一小桌、一小椅、一張床,他經常在那兒過夜、睡覺。那真是老延安作風,全力以赴。所以美院附中出來的,我們都覺得挺驕傲的。教師也個個好。你看這樣的校長帶出來的教師,肯定負責。再加上教師本身,那都是打徐悲鴻教育體繫出來的,都是非常負責任的。所以有好的校長太重要了,他決定了校風。我們挺沾光兒的。
為什麼我父親讓我考美院附中,從考前班到美院附中?他說:“國畫你先別輕易畫,你先把基礎打好了。”什麼基礎?一個是文化課基礎。我們美院附中按高中生的要求,連幾何都學。好些人都不理解,不理解不行,這是規定的,也得學。還有一個就是什麼呢?就是繪畫基本功。那美院附中,要求基本功是真嚴,整個我們四樓都是素描教室,比別的教室都大。而且1958年那年,趕上了全國“大躍進”運動,是加一倍招生,原來是一個班35位,到我們那兒70位了。那真是要求得特別嚴。
那些教師們呢,他們的事業心表現在:我就是教基本功的,我就是教素描的,我就是教色彩基礎課的,特別安心。後來“文革”後,我發現有的老師不安於教這個了。這是給學生鋪路的呀,搭梯子的,對老師自己的名利沒好處。你說哪一個教素描的出名?畫張素描,標價一萬,有人買嗎?那個時候教師很稱職,自己分工就是教學生基本功的,就安於做這件事,踏踏實實。首先早上絕對不遲到,沒有學生待半天,老師纔進來的情況,沒有。到後來我當教員之後,也是這個早來的習慣。你擺模特什麼的,得自己先看。靜物有時候都擺半天,底下墊的那個襯布綢子都且得選呢,不是隨隨便便戳倆蘋果擱那兒了。

徐:就是說,學生從哪個角度看,他都有得畫。
李:對了。尤其是等到畫模特,大活人,那幾個姿勢怎麼擺,什麼年級擺什麼姿勢。好,你一年級擺一個“朝天鐙”,模特受不了,學生也畫不了,是不是啊?哎呀,我回想那三年,還住校,整個是軍事化管理,不許回家。禮拜六晚上回家,星期一早晨得準時回來。那有的同學還真是怕遲到,禮拜天晚上就回來了。晚上開夜車?不行,頭十點,還有一點兒時間,鈴“嘩啦啦”一響,你得趕快去上床,不上床就拉閘,房間裡黑的。早晨“嘩啦啦”鈴一響,五分鐘之內,緊急集合,在操場排一隊,向右看齊,稍息、立正,然後跑步。所以女同學都掉著眼淚把辮子剪了,沒時間扎小辮,就五分鐘之內集合。

徐:那會兒美院附中這麼嚴格啊?
李:哎,嚴格極了。

徐:這美院附中在哪兒啊?
李:在隆福寺,現在那個樓還在,後來後任領導給賣了。賣了之後給挪到哪兒去我也不去了,我再也不去了。我沒有感覺嘛!沒賣之前,我們校友回去,親切極了,走在樓梯上,那個回聲都覺得親切。想起來當年自己上課的時候,真是覺得對學校的一草一木都有感情,那種回憶不是別處能夠代替的。賣了,換新地方,那不是地皮值錢嘛!包括老美院在王府井旁邊,原來是個日本小學,日本投降後徐悲鴻院長北上接收藝專,他看中了這個地方。他跟李宗仁關繫好,這地方正是李宗仁管轄範圍嘛,送他20多張畫,再加上過去就是老朋友,把那塊兒地方買下來了。那叫U字樓,U字形。可是90年代以後後任領導給賣了,搬到花家地去了。花家地有一個垃圾填埋坑,那最便宜,沒人買,愣買了。那坑,到現在也填不平,哪兒找那麼些土填去?你到北京周圍哪兒有土讓你挖,石頭子兒也不許你挖啊。所以那個坑上頭蓋的,你遠看,喲!這是哪兒啊?怎麼跟火葬場似的,建築是黑的,還起個煙囪。到裡頭一看,還有三層樓呢,臥在那兒了!那不是煙囪,那好像是為了現代審美,高出一塊來,似乎它也覺得太矮了,就是高出那麼一個橫截面是扁方的建築,就像大煙囪,隻是不冒煙,上頭還有一個沒有字的鐘,讓人一看這是干嘛?這是“送終”吶?
這個建築,平常看是深灰的,一下雨全是黑的。就是把原來美院那個小門牌兒給起下來以後,給安在那新美院的大門上頭當文物,還得臉朝裡。哎!咱不說了。當初徐悲鴻院長選在王府井旁邊,就是因為那裡有人氣,因為到大學就不是軍事化生活了,學生們自由時間多了,出來一轉彎,東安市場,東安市場有一個丹桂商場,書攤,舊書,工具書也挺多的,你要是買資料真是又便宜又好。我替我父親也買了不少,便宜極了。每個書攤跟每個書攤進貨途徑不一樣,所以各種書都多。還有些很有意思的東西,那有些是看得起買不起的。在王府井這條街,生活豐富,所以有的學生畫一個長卷,把王府井看到的各種人都畫在上頭。
旁邊是故宮,憑美院附中和中央美院的校徽,不要錢,進去就能學習。那繪畫館清靜極了,那時候能有兩三個人就不錯,還都是我們同學,在那兒臨摹。哪兒像現在,好家伙,扎堆兒排隊,大長隊,還得早領票,看《清明上河圖》。

徐:也就是這一個月,這個《清明上河圖》之後,又清靜了。
李:哎呀,真的,那時候清靜極了。哎喲,那會兒在故宮,我告訴你,我享受皇上待遇,那個安靜!徐悲鴻找這個地方,他不是沒原因的,學古有學古的地方,生活有生活的情趣,尤其1958年以後,不遠的中國美術館又起來了。所以學藝術這個人文環境特別重要,培養人纔要特別重視人文環境。為什麼“孟母三遷”呢?是給兒子小孟選個良好的人文環境,日後纔能成為“亞聖”孟子啊!好在,我趕上了王府井帥府園的美院,如今夢裡頭都是帥府園老美院,絕沒有大煙囪、沒字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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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序言

此書緣起




多年以前,讀過一本《李苦禪傳》,開篇第一段文字,如二仙家對弈,寫來清風拂面,讀時驚雷震耳,至今記憶猶新。
“前夜,夢與苦禪同登西山觀紅葉紅酒。苦禪傾酒於硯,笑磨朱墨,以酣暢恣肆之筆,寫名山半醉之態,囑餘為題。餘以為畫外及無畫處有畫,詩在境中,何用題句?夢醒後,殘月在天,樹影拂窗,遍體生寒,乃披衣而起,於低徊中憶及前塵,淚雨滂沱,不知東方之既白也。”
此是《李苦禪傳》的序,為王森然所寫,其時年88歲。
當年無論對李苦禪還是對王森然都不甚了解,隻覺得這些受過傳統文化教育的老人兒們不但文筆美,而且意境深、氣魄大,今人寫不來,所以印像頗深。但也僅至贊嘆而已。可惜《李苦禪傳》本身文字稚拙,且行文立論多有80年代風格,讀罷覺不甚了了,也就放下了。
多年以後,我拜在李燕先生門下,苦禪老人成了師爺。畫技越進,越覺得苦禪老人筆墨之偉大,幾至絕頂,非凡人所能及,乃愈想了解此老生平,希望沿著他的道路,學習他的筆墨。於是看了不少書籍資料,又聽先生聊了很多,一個完整的“苦禪”的形像,在腦海中越發清晰;越清晰,就越發覺得他偉大、可愛,越發覺得他遙不可及。
回過頭來再看這些文字,不覺與王老一同淚下。
“那一夜,苦禪剛剛去世不久。他已經八十四歲了,已經走完了精彩、奇絕、神威凜凜而悲歡交集的一生;而我也已經八十八歲,我的人生也快走完了。
“但我們其實並不老,我們這一生所經歷的大起大落、大悲大喜,隨著世事的大動蕩取得的大成就,都讓我們詩思不老。激烈壯懷,瀟灑行止,依然當年。
“我夢見我們同登西山看紅葉,西山紅葉甲於天下,我們這一生,正如這紅葉般飄然絢爛,烈烈西風中,舒展自己的光華。
“苦禪紅,他不善酒,但此時怎可無酒?我們從二十多歲相交,當年他還是一個獨闖北京的山東毛頭小伙,我也隻初入社會,那時我盡力幫他,或者說我們相互幫扶。六十多年了,我們從苦難中走過,從窮困中走過,從日本兵的刺刀下走過,從鮮花桂冠中走過,甚至從紅衛兵的銅頭皮帶下走過此時一切都已經過去,而江山依舊。對此絕佳夕陽,大好秋色,怎可無酒?!
“名山半醉,苦禪也半醉,他把酒倒入硯中,笑研朱墨,那硯中殷紅一片,哪裡是墨,分明是一腔子熱喇喇的壯士之血!他名為‘禪’,便‘勇猛精進’了一生,真是深通禪意者!
“苦禪畫完了,那一片名山,無邊紅葉,盡在紙上毫間。讓我題字,我題什麼呢?畫裡是畫,畫外還是畫,這一片燦然秋色,從紙上綿延到山尖,那些塵封往事,從過往流淌到現在,哪裡不是詩,何用再題呢?
“老年人是不常做夢的,往往做了夢也不和人說,因為夢是年輕人的專利,是夢想,是希望。而老年人的夢,隻是回憶,‘鐵馬冰河入夢來’,隻能讓人‘感慨生哀’。果然,夢醒後,殘月在天,樹影拂窗,遍體生寒,我再也難以入睡,披衣而起,慢步低徊,憶及前塵,滂沱淚下。
“八十八歲了,還有淚;不知道苦禪在那邊,是否夢到了我,是否也還有淚?究竟是苦禪入了我夢,還是我入了苦禪的夢?”
兩個月後,王森然老人去世。
能讓著名思想家、教育家、畫家,歷經三朝、著述等身的王森然如此懷念的這位“苦禪”,究竟是怎樣的人?他這一生,究竟做了怎樣的事,畫出了怎樣的畫?



中國畫發展到明清,大寫意畫基本已經發展到了頂峰,吳昌碩、齊白石,雙峰並立。但是藝術到了高峰,往往人民群眾就欣賞不了。雖然齊白石力創紅花墨葉派,使勁兒把自己向觀者那邊推,終歸喝彩者多,買畫者多,知音者少。吳昌碩更不為現當代的觀者所認知,現代人愛看特別寫實的油畫,或特別時尚的裝飾畫,識字的人都不寫書法了,誰能看出吳昌碩“以石鼓文筆法入畫”的好呢?
就連藝術院校的學生們,和專業畫畫的畫家,往往都不知道吳昌碩、齊白石到底好在哪兒。評齊白石,隻得說一句“形像生動”“色彩艷麗”,再往下說,就得整“生活氣息濃厚”“貼近人民群眾”這些詞了;評吳昌碩,隻得人雲亦雲地說一句“畫有金石之氣”了事。倒不如帶小孫子看畫展的北京大媽說得干脆:“這可是大畫家畫的,你好好看,這肯定畫得好,不過咱是看不懂。”
那吳昌碩、齊白石,到底好在哪兒呢?
看畫好壞,無非“形而上”和“形而下”兩方面,形而上就是畫的格調、內涵、意境,形而下就是構圖與筆墨。
從“形而上”開始聊,他們的畫不俗,有文人氣,有古人氣,意境深遠,等等,這些話誰都會說,說了老百姓也不知道從何欣賞,怎麼就有文人氣了?怎麼意境就深遠了?所以這事兒先擱置不論。
再聊“形而下”的構圖,這事就稍微簡單一點:你看這上邊的空白留得太少,顯得上邊不夠空靈,這就是不好。你看這鳥飛過來,正好被這山石擋住了,這就是不好。你看這人臉太靠近紙邊兒了,看著堵得慌,這就是不好。知道什麼是不好了,慢慢就知道什麼是好了。
最後聊的也是最基本的,就是筆墨。筆是筆法,墨是墨法,不懂筆墨,就是不懂中國畫。
筆法不簡簡單單是下筆橫平豎直,而是每一筆的筆觸都要符合中國畫的審美,每一筆線條也都要符合中國畫的審美,這纔叫有筆法。什麼叫中國畫的審美?什麼樣的線條質量高?請看書法字帖,你的線條能和字帖上字的線條一樣,就符合了中國畫的審美,就是高質量的線條。為什麼畫中國畫必須練書法?就是因為隻有書法的線條,纔能告訴你中國畫的審美是什麼。書法沒練到一定程度,連什麼樣的線條是好的都不清楚,那還畫什麼畫!
苦禪先生,可說是近代畫家中書法絕高的一位,他的字,遠比很多以書名世的書法家還要好得多。所以苦禪先生的鷹,鷹嘴鷹爪,就那麼幾筆,到現在也沒人能學得像,就是因為書法功底遠遠不及,線條質量就差得遠。跟李燕先生學了幾年畫之後,我又悟到:苦禪先生的畫不但線條是書法,凡筆觸皆是書法,畫鷹背的幾筆墨,畫荷葉的幾筆墨,哪一筆不是絕好的書法?
這已經達到中國大寫意書畫“技術”上的最高境界了!吳昌碩、齊白石都達到了這樣的境界,他們畫中的每一筆,都能放在他們自己的書法作品中毫不突兀,看他們的畫,和看他們的書法是一樣的。百年以來,中國畫壇能達到這個高度的,寥寥數人而已。
所以要欣賞吳昌碩、齊白石、李苦禪的畫,先要懂書法,而且必須能欣賞高水平的書法,否則,根本就無從欣賞起;說他們好,也隻是人雲亦雲,說他們不好,更是井蛙語天。學他們風格的畫,如果書法沒達到極高的水平,畫一輩子,也是“少年宮”或“老年大學”的水平。
苦禪先生的名言“書至畫為高度,畫至書為極則”,知道者甚多,而真正理解的又有幾人!
可一個出生在清朝末年的普普通通山東農家的窮孩子,又是怎麼達到這個境界的呢?了解他的成長經歷和學習經歷,會對當今搞藝術的人有多大的啟發!



苦禪先生喜歡京劇,痴迷京劇,這在那個年月並不稀奇,連他的恩師白石老人,一個湖南鄉間長大的農民畫家,都愛聽“梅郎”唱上一段,何況不到20歲就獨闖京華的李苦禪。
票友票戲,能唱上幾出文戲的大有人在,但能票武戲的,屈指可數。腰腿功夫當然是入門的要求,一抬腳到不了頂門您就別唱武戲了;另外體力也是一大難題,一出武戲唱下來,不亞於跑一個馬拉松。再者,京劇的服裝、道具,處處都在“難為”表演者。穿上“厚底兒”,不崴腳就是好事,還要跳躍踢腿?勒上“盔頭”,不頭疼欲裂就是好事,還要唱念做打?戴上“髯口”,不一團亂麻就是好事,還要甩來推去?票文戲的,好歹走兩步,戰戰兢兢地站著不動,唱上兩段就好了,票武戲的要是沒功夫可怎麼辦?
苦禪先生不但能票武戲,而且演得很不錯,這功夫深了。可功夫就是時間,他書畫能達到那麼高的高度,一定是晝夜苦練的,又哪來的工夫去練武戲?
他說:“京劇也是寫意的藝術,不懂京劇,就不懂中國的大寫意畫。”這不但是論畫的警句,京劇界的人聽了,也得服膺為論戲的警句吧!
人多知苦禪先生曾經拉洋車為生,卻不知道他敢跑西山的黑道兒是因為腰纏七節鞭的硬氣。我本來認為,那個年月動蕩不堪,山東孩子從小練點兒武術防身,也不足為奇。但我研究《苦禪寫意》的紀錄片,聽到苦禪先生講“屋漏痕”筆法的時候,旁白說:“既要有順勁,又要有一種向外膨脹的橫勁。”大驚大喜,自認為得到了苦老用筆的精竅。因為這乃是武術裡很高深的見解,是中國功夫“用勁兒”的關鍵,甚至表面上是牛頓定律解釋不了的,苦禪先生居然在講畫畫用筆的時候講出來了,真是“洩露天機”。不過既懂畫畫又懂武術的人畢竟太少,大多數人不過入寶山而空回。
但我由此認定,苦禪先生一定是武術高手。果然在對恩師李燕先生的訪談中得知,苦禪先生和當年的大高手王子平、王芗齋都有過交集,到老年還曾和李連傑促膝論武。
一個窮孩子,孤身一人求學北平,要拉車自養自身,還要下大功夫學油畫,下大功夫學國畫,下大功夫練書法,下大功夫學戲,下大功夫練武那個時代的男兒,都是這麼上進的麼!



能從恩師李燕先生學畫,是大機緣;能繫統地和燕師聊苦禪師爺,亦是大機緣。
此前,我在北京文藝廣播FM87.6的《藝海說寶》播出“李燕聊白石老人”這個繫列節目,反響甚為熱烈。這個繫列結束後,2015年的最後三個月,我就請節目組的張世強、郝鼕梅伉儷安排集中播放“李燕聊苦禪老人”這個繫列。為此幾乎每周我們都要上家裡去采訪李先生,李先生安排茶水,一聊兩個小時,且分文不取。如果沒有這個機緣,作為弟子,我都沒機會請師父這麼長時間、繫統地談師爺,聽眾就更沒有這個耳福了。
我在北京交通廣播FM103.9的《徐徐道來話北京》是一個做了六七年的精品節目,也是張、郝二位負責,在2016年,有一部分采訪李先生的內容,是放在這個節目裡播出的。北京電臺為宣傳中華優秀文化所做的努力,相信大家不會忘記。
苦禪先生的一生,奇絕偉大,所以聊他絕不單單是聊他的畫和書法,其中涉及的文學、歷史、民俗、武術、戲劇、收藏,甚至哲學、處世之道、教學方法、教育理念,異常豐富,不啻寶山。我說,這就是清華名師的美育公開課!
此次出版,不但整理了很多電臺限於各種因素沒有播出的內容,而且加入了很多李家獨家秘藏的畫作、照片等,內容非常豐富。也要感謝我的北大同窗艾英女士卓有成效的編輯工作。
金聖嘆在評《水滸》時,用無敵的辯纔把宋江等人批得體無完膚,但一百零八人中,他獨愛武松,許為“天人”:一派真純,勇武絕倫,忠孝不二,赤心熱膽,精誠坦蕩,行事可對天地。我對苦禪先生,也是這麼熱愛。
我是後學晚輩,本沒有資格寫這篇序,因此用王森然老人的文章開頭,用苦禪先生的弟子,著名畫家、詩人王為政的《調寄臨江仙》來結尾。此詞寫苦禪老人,妙極!

俠者襟懷豪者膽,興來北腿南拳。山東好漢義當先。早生八百載,或許上梁山。
智者功夫仁者眼,直將鐵硯磨穿。蒼鷹一搏九重天。誰雲書畫苦,筆墨可通禪。

徐德亮
2016年9月20日於狸喚書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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