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我承認可能偶爾會夢到美國黑人演員丹澤爾·華盛頓或吉米·史密茲，但我天馬行空的夢境中真正夢到的是生物物理學家盧卡·圖林（LucaTurin）。
     以下是我的美夢。
    我辛辛苦苦一年多寫了這本書，書出版後一夜間成為暢銷書。全世界的人都紛至沓來，但我一直非常低調，不善交際，直到我接到盧卡·圖林的電話。
    他閱讀了我這本書中有關嗅覺的部分，表示非常喜歡，因此他邀請我去倫敦和他一起討論他唯一的至愛——香水。
    即使是暢銷書的作者也要等待6個月纔能拿到稿酬，因此我謝絕了盧卡·圖林的邀請，因為每個人都很清楚現在英國的消費有多高。但圖林一再堅持，安慰我說他已經說服六大香水生產商之一為我支付了所有的費用，包括英國航空公司頭等艙座位和倫敦多徹斯特酒店的豪華套房。
    哦，我無法拒絕這等好事，因此我計劃乘坐下一個航班赴約，為這趟旅行我特意買了一瓶全新的“華麗幽情”香水。圖林曾在一次香水評論中贊揚它是“海港船底散發出優雅香味”的混合物。這有點像我的標志性香水，因此當我和其他乘客走下飛機時我特意和他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這是海港船底嗎？別在意這些。在倫敦，圖林熱情地接待我，領我進了他的辦公室，辦公室亂得一團糟。我對此早有準備，因為我看過錢德勒·柏爾的《香水帝王》，他曾這樣描述圖林：他的辦公室……就像手榴彈實驗場地。有晶體管、電線、管子、機票、香水瓶、晦澀難懂的科學雜志、《時尚》雜志、有關航空公司的雜志、各種尺寸和模樣的器械，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東西，到處都是小瓶子。。
    圖林從這亂七八糟的一堆中找出一些小瓶子，打開，在我鼻子跟前晃了晃，一邊向我說明這個是吲哚（花朵），那個是糞臭素（排洩物）！夢中的我和真實生活中沒有兩樣——我不能區分鈴蘭和拖地的水——但我完全被圖林迷住了。
    他可愛、古怪、熱情似火——就像電影《美麗心靈》中沒有患上精神分裂癥時的約翰·納什（由演員羅素·克勞扮演）。他向我解釋了辦公室的一切，我像聞香味刮刮卡一樣認真聽著。
    但你可能想知道，誰是盧卡·圖林？為什麼我會白日夢見他？在我的印像中，他從沒有登上哪個雜志的封面。他從沒有演過電影，甚至都沒拍過廣告。
    盡管有人評論他穿著時尚，但他從未獲得過格萊美獎、奧斯卡獎或托尼獎（美國戲劇界最高榮譽），我可以想像他走紅地毯的樣子。人們評論他是一位“博學的、傑出的、學術上永不滿足的、自學成纔的唯美主義者。”。
    沒錯，但他是我的偶像的主要原因是他的嗅覺理論讓許多非常著名的學者不高興。對我來說，比科學更有趣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爭論。圖林卷入到了糞臭素氣味的漩渦之中。他是嗅覺科學研究中一如既往持不同意見的科學家，這引發了我的想像。這纔是重點。
     盧卡·圖林和振動理論傳統觀念認為氣味分子吸附在鼻子的受體上。它們吸附在那裡是因為它們大小和形狀合適。當它們靠岸時——像小船滑進狹窄的碼頭——這將導致受體形狀的微小變化。這一微小變化引發神經衝動。接下來的事情你知道，你聞到了烤焦了的土司味。
    盧卡·圖林認為這不對。他指出形狀隻能部分解釋我們如何聞到氣味。他認為氣味分子靠岸後鼻腔中的嗅覺受體會對分子的振動做出反應。感知到的氣味有差異是因為分子振動的頻率不同——而不隻是它們的大小和形狀。為了證明他的觀點，盧卡·圖林指出有些形狀相似的分子氣味相差很大。而有些分子雖形狀不同，但以同一頻率振動，氣味大體相似。
     盧卡·圖林並不是第一個提出這種觀點的人。20世紀20年代和30年代，馬爾科姆·戴森（在一戰中不幸被毒氣毒死）用一種由芥子氣和碳酰氯混合而成的化合物異硫氰酸鹽做實驗。他首先在混合物中加入原子以改變其形狀。結果其中有些混合物聞起來像芥子。而其他的聞起來像大茴香。當他將分子結構和氣味對比時，發現了其中的差異。有些分子形狀相似，但氣味不同，而有些形狀不同的分子氣味卻相似。戴森知道分子振動，但他當時無法測量它們的頻率。不過他指出人類鼻子一定會對“嗅覺頻率”做出反應。
     當時沒人注意馬爾科姆·戴森的觀點，也沒人關注進行這類研究的人。但20世紀50年代加拿大科學家羅伯特·萊特給這一觀點注入了新的活力。他指出（引用盧卡·圖林的話）“有些受體確實感受到了分子振動”。‘萊特進行了有力的論證，70年代他一直堅持他的觀點。但遺憾的是他提出的“可聞到的”頻率範圍太窄，因此從沒有引起太多的重視。
    到90年代有了盧卡·圖林。他認為分子的振動頻率理論比簡單的分子形狀理論為氣味提供了一個更好的解釋。圖林反對每種嗅覺受體可能對不同頻率有反應這一觀點。他認為每一類受體作用於同一頻率範圍。有些分子沒有氣味是因為它們太大，不適合任何一類受體。而振動了卻沒有氣味的小分子可能處於刺激嗅覺受體頻率臨界點以下。
     爭議當圖林嘗試在英國著名的雜志《自然》上發表他的假設時猶如糞臭素撞到了香水噴瓶。他的論文由嗅覺專家同行評審後被立刻駁回，認為簡直就是胡說八道。形狀理論已經解釋了所有需解釋的東西，而圖林的理論如一張捕蟲網漏洞百出，雜志編輯如是說。
    但當雜志社在科學隊伍裡引起不安時，一場糞臭素暴風雨開始醞釀。圖林的反對者被迫——在公開場合和私下——對他進行阻攔，反對的聲音一直沒有停止。“僅僅因為兩個不同的分子可能會與不同的受體相互作用並不一定意味著他們會有不同的氣味。”塔夫茨大學的神經繫統科學家喬爾·懷特對《新科學家》雜志的斯蒂芬·希爾說。“受體激活後的不同組合能解釋相似或不同的氣味——隻有大腦有發言權。”懷特說。其他人也同意他的觀點。“大腦根據信號模式將氣味集合在一起。”香水專家查爾斯·塞爾說。’圖林用自己的疑問反擊對方的疑問。“如果傳給大腦的不同信號能夠產生同一氣味感覺，”他推理道，“那麼反過來也這樣嗎？單組受體能否導致兩種不同的氣味感覺？”圖林指出，如果用振動理論解釋嗅覺，答案是否定的，但如果大小和形狀是唯一的變量，這就有可能發生。他以混合物二茂鐵和二茂鎳舉例說明。這兩種混合物大小和形狀相同，但二茂鐵中有一個鐵離子，二茂鎳中有一個鎳離子。二茂鎳幾乎沒有氣味，二茂鐵有辛辣味。
    圖林指出振動理論可以解釋其中的差異。二茂鎳振動頻率低，波數不到氣味感知臨界值400。二茂鐵波數高很多，接近500，因此鼻腔中的受體能感覺到。
    另一個大問題是對映體。它們是鏡像分子，結構相同，但左右相對，振動頻率相同，但形狀各異。應該承認絕大多數的對映體氣味相同。但有一類對映體氣味不同。它們是香芹酮。R－香芹酮有綠薄荷味，而S一香芹酮聞起來像葛縷子。圖林請解釋吧！圖林以牙還牙。他指出不同氣味的香芹酮隻有在液體或氣體狀態下用於實驗室檢驗時振動頻率纔相同。他認為嗅覺受體對分子的捻度不同，吸附的部位也不同。這意味著吸附點振動頻率各異。為了證明這一點，圖林將薄荷味的香芹酮和另一種能改變香芹酮分子振動頻率但不改變其形狀的混合物混合，結果怎麼樣？該混合物聞起來還是葛縷子味。
    圖林理論被否決的另一點與氫有關。氫原子存在三種同位素形式。普通的氫原子原子核內有一個質子，軌道上有一個電子。電子重量太輕忽略不計，因此質子占了氫原子質量的絕大部分。氫的另一個同位素是氘。它除了原子核內有一個不帶電的中子外，其他和普通氫原子一樣。因為在軌道上都有一個電子，兩者的大小和形狀相同，但質量不同。因此當加入較大的有機分子時，它們不會改變大分子的形狀和大小，但卻改變了大分子的振動頻率。根據規則，分子越重，振動越慢。猜猜結果怎樣？當加拿大化學家們用氘取代某類苯甲醛混合物中的所有普通氫原子時，氣味發生了變化。。振動理論能解釋這一現像。但形狀理論不能解釋。
     圖林認為，關鍵是要找到形狀不同而振動頻率相同的氣味一樣的兩個分子。
    這種搜尋耗時長且困難大，但最後圖林終於發現了一種硼化合物——癸硼烷，盡管它不含硫黃，但聞起來像臭雞蛋味（硫化氫）。
    用其形狀無法解釋這種硫黃味，但振動頻率理論能解釋。P4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