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

第一章雞窩初遇/ 001
第二章成功脫逃/ 010
第三章取名刀刀/ 017
第四章重返族學/ 023
第五章不是影子/ 035
第六章一碗湯藥/ 041
第七章如此珍貴/ 048
第八章招惹禍端/ 054
第九章竟是知了/ 066
第十章一擊即中/ 073
第十一章為她保密/ 080
第十二章什麼身份/ 101
第十三章一顆種子/ 108
第十四章提防郭嘉/ 122
第十五章入住郭府/ 140
第十六章身陷險境/ 146
第十七章原來是他/ 158
第十八章心之所向/ 166
第十九章一起救人/ 172
第二十章參天大樹/ 190
第二十一章危機四起/ 196
第二十二章迫於無奈/ 229
第二十三章爺爺病逝/ 239
第二十四章時局動蕩/ 245
第二十五章遊歷四海/ 249
第二十六章相隔兩地/ 260
第二十七章兄長戰死/ 269
第二十八章初到冀州/ 281
第二十九章各自為營/ 289
第三十章圖一樂兒/ 299
第三十一章選擇明主/ 307
第三十二章料事如神/ 317
第三十三章血海深仇/ 324
第三十四章身入虎口/ 331
第三十五章好久不見/ 341
第三十六章勢頭正盛/ 350
第三十七章迎奉天子/ 358
第三十八章一箭三雕/ 363
第三十九章激戰不斷/ 367
第四十章戰火依舊/ 373
第四十一章損失慘重/ 382
第四十二章化解危機/ 393
第四十三章十勝十敗/ 401
第四十四章鏟除隱患/ 410
第四十五章衣帶血書/ 428
第四十六章執迷不悟/ 436
第四十七章何為英雄/ 444
第四十八章放虎歸山/ 449
第四十九章興兵東征/ 460
第五十章眼見萬裡/ 465
第五十一章痛失人纔/ 480
第五十二章郭嘉之痛/ 494
第五十三章暗自神傷/ 511
第五十四章無聲辭別/ 518
第五十五章再獻妙計/ 525
第五十六章郭嘉命殞/ 530
第五十七章最後一計/ 535
第五十八章臥龍不出/ 542
第五十九章終章/ 548

建安十一年，易州城已經連續下了多天的大雨，陰沉沉的天怎麼也不見晴，整座易州城被一層陰郁的面紗覆蓋，十分壓抑。街道上，早已沒了往日的熱鬧。兩旁的店鋪裡，隻有伙計百無聊賴地在櫃臺前打盹兒。偶爾，零零散散地能看到幾個人在雨中匆匆而過。
這時，有一位老者一身簑笠，匆匆從街角走來，身旁跟著一個背著竹筐的男子，還有一個一身素衣的女子，三人腳步匆匆，面露急色，在安靜的街道上尤為引人注意。
街道深處的一間房門口前，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正迎雨而站，滿臉焦急，向前方望去，直到三人在他面前停下腳步，他纔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
“老先生，終於等到您了，快請進！”男子匆忙迎上前，老者微微點頭，正要跟著男子進屋，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邵恆！”男子聞聲望去，當看清說話之人時，愣住了神兒。
邵恆有些激動地說道：“刀刀！是你！真的是你！快，隨我進去，少爺要是知道你回來了，肯定高興。”邵恆內心感慨萬千，很想問問刀刀這些年過得怎麼樣，但是，少爺的病情卻不允許他在這兒浪費時間。
邵恆將華佗、樊阿和刀刀引進房間，推開門的那一霎，刀刀紅了眼眶。她看著半依靠在床榻邊的人，本就消瘦的身體，如今就剩下皮包骨了，心疼不已。
郭嘉看清來人，神情淡淡，可是漆黑的眼睛泛起的旋渦出賣了他此時內心的激動。
華佗走到他身旁，為他把脈，隨著脈搏的跳動，華佗眉頭間的褶皺也隨之加深：“公子……”
郭嘉淡然一笑，結果在他意料之中，現在倒也釋懷，他平靜地說道：“結果如何已無妨，神醫且寬心。”
華佗輕輕地嘆氣，看向郭嘉手腕處的楠木手串：“公子明知……為何？”
郭嘉看著華佗，輕輕地搖搖頭示意此事無須再提及，說道：“無妨，無妨。”
華佗心領神會，便吩咐樊阿拿著他開的藥方，去熬藥。邵恆也默默地退出房間，將時間留給少爺和刀刀。
兩人相對，默默無語，還是刀刀打破了沉默：“你的身子還是一如既往的弱呀。”郭嘉無奈地搖了搖頭。
兩人不由得笑出了聲，仿佛一下子回到兩人第一次相遇的場景。
二十八年前的一天，黎明時分，霧氣漸生。此時，老黃頭和他婆子睡得正香。這老黃頭，表面上是個地道的農家漢，暗地裡也兼做駔儈，倒騰牲口，也倒騰人。
屋裡，打雷一般的鼾聲從老黃頭缺了門牙的嘴裡跑出來，順著窗戶和門縫一路傳到了屋外的雞窩裡。
雞窩是用黃泥和著干草砌起來的，約莫半人高，一人長寬，木柵欄門用鐵鏈鎖著，裡頭的大半空間被五隻雞和一隻鴨霸占著，淡淡的光線從柵欄縫裡鑽進去，等透到最深處早已經沒有了，若不仔細看，不會有人發現，那裡有一雙靜悄悄的眼睛，正目視著前方。
一個灰頭土臉的小女娃蜷縮在雞窩深處，盡量不讓自己有任何動作，發出任何聲音，以免驚動了雞鴨。這些家伙要是叫起來，必定會驚醒老黃頭，到時候倒霉的又是她。老黃頭每次都覺得她是要逃跑，不由分說地把她拖出去狠狠地打一頓纔解氣。
這是小女娃被關進來的這幾日總結出來的經驗，但那個新來的男娃恐怕並不知道。此刻，躺在她不遠處的男娃正發出迷迷糊糊的呢喃聲，具體是在說什麼，小女娃聽不清。
男娃有六七歲，不，可能更小，人異常消瘦，因此顯得他的腦袋特別大。
小女娃不禁擔憂地想：要是他站起來的話，那小身子會不會被腦袋壓壞呢？小女娃努力地睜大眼睛，想看清男娃大腦袋上的五官樣貌，可是光線太過昏暗，隻能從一團黑乎乎的、模模糊糊的輪廓中得出一個結論：他的鼻子應該挺高。
突然，男娃悶哼一聲，像是要醒過來。小女娃急忙伸手去捂他嘴巴，怕他弄出動靜驚動了老黃頭，給兩人引來一頓暴打。但是光線太暗，小女娃並沒有精準地找到男娃嘴的位置，而是先觸踫到了他的臉，順著臉頰去摸索嘴巴。
這個男孩就是郭嘉。此時，郭嘉剛恢復一點意識，隻感覺到頭像炸裂了一樣的疼著，呼吸裡充滿了說不出的餿臭味兒，他的記憶還停留在那碗遞過來的、清甜的井水上面，忽然感覺到一隻手摸到了他臉上！
郭嘉瞬間渾身緊繃，汗毛豎立，內心生出了一種不好的想法，在這陌生的環境裡，一隻陌生的手，足以要了他的命。
雖然郭嘉雙眼緊閉，但是慌亂的氣息還是出賣了他此刻的緊張。他在心裡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再冷靜，他慢慢地感知到那隻手並不是很大，猜測對方未必強於自己甚多。思索隻是一瞬間的事兒，時機亦然。小女娃的手已經摸到郭嘉的嘴上，說時遲，那時快，郭嘉猛地張口，一口咬住小女娃的手，同時翻身向對方撲去。
“嗚！”
“咚！”
兩聲悶哼同時發出，一聲是小女娃的痛哼，一聲是郭嘉的腦袋撞到了低矮的雞窩棚發出的聲音。
郭嘉隨後砸在了小女娃的身上，嘴仍死死地咬著小女娃的手。小女娃顧不上手的疼痛，找準時機，對著郭嘉的手臂便狠狠地咬了下去。在兩人彼此撕咬之間，郭嘉纔看清對方是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女娃。因為他的突然出擊，令小女娃如同一隻野獸一般，渾身充滿了防備與兇狠，那雙皎如明月的眼睛裡，充滿了不屈和水光，但她沒有發出半點聲音，更沒有一點的示弱，就那麼死死地盯著郭嘉。
郭嘉立刻意識到她和自己的處境是一樣的，趕緊松開嘴。仿佛有著什麼默契，小女娃也松開嘴，兩人閃電般地分開。
沒等兩個人緩過神兒來，窩裡的雞鳴鴨叫四起，它們不分東西南北地向兩人身上跳撲過來，又啄又抓，他們奮力地用手臂去遮擋。緊接著，外面傳來一聲叫罵，柵欄門被猛地踢開，老黃頭躬身進來，手裡的火把往裡面一戳，雞和鴨被火一燎，三下兩下地跳開來。
“誰鬧的？”老黃頭怒視著角落裡的兩個娃兒，“誰嫌命長，晚上就拿誰燉來喫！”老黃頭身上殺氣騰騰，連雞鴨都大氣也不敢出。
郭嘉感覺到身邊的小女娃在微微顫抖，不知道是因為被他咬疼了，還是這人真的會殺人。老黃頭的目光從兩個人身上一掃，郭嘉毫不畏懼，反而坐起身來，他背靠泥牆，下巴微昂，迎上老黃頭的目光，冷聲喝問：“你是何人？可知我是什麼身份，敢把我抓來。”
老黃頭不屑地罵了一聲：“管你是誰！在這窩窩裡，能賣掉的那是錢，賣不掉那就是鍋裡的肉。”
現在的世道不太平，別說倒騰小孩兒的事兒，就是路邊還沒咽氣的大人被人分食的事兒都常有。
小女娃默不作聲，把頭低得不能再低了，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老黃頭眼角餘光一掃，就知道剛剛吵鬧的肯定不是這小女娃，他瞪向男娃，伸手就要把他抓出雞窩教訓一下。
誰承想，那男娃神色不動，上身筆直，顯露出與周圍格格不入的氣質來。
郭嘉見老黃頭要伸手抓自己，呵斥道：“大膽！吾乃潁川陽翟郭氏子弟，誰給你的膽量做這買賣？你又哪來的身份，可以欺辱我！”這聲音奶聲奶氣的，說出來的話竟然帶著幾分官老爺的威嚴。老黃頭不覺被驚住，手停在半空中。
“這是怎麼了？怎麼了？”外頭的老婆子也聽見聲音，探了腦袋進來看，目光一觸郭嘉，她心裡顫了顫，沒來由地覺得這個小東西不可直視。
“哎喲喲，他是什麼意思？”老婆子壓低聲音問自家老漢，“不是讓你盡快尋下家賣掉嗎？也沒個幾兩肉，跟他廢什麼話。”
老黃頭沒理會他婆子，心裡犯起了嘀咕，這孩子是個精干男人塞過來的，說白送他賣掉。他一時貪了個便宜，就夾帶了回來。現在仔細一想，一般人家買賣兒女，哪兒有白送的，別是便宜沒占到，反而惹了不該惹的麻煩。老黃頭暗暗壓住這個心思，面上做出兇神惡煞的樣子，他反問郭嘉：“你這一身破破爛爛，裝什麼大家子？”雖是問，語氣裡更多的卻是篤定和不信。
郭嘉注視著他，道：“定是讓人剝走衣衫，拿去典當了。你最好將我送還家去，否則……就算你殺了喫干淨了……”他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老黃頭，“隻要做過，定能尋出你，我家中長輩可是掌管陽翟典獄之人。”
老婆子聽到這話，腳下一軟，差點兒沒站穩，莫說專管典獄的大人，就是尋常小吏都是他們惹不起的閻王，這些人可都是喫人不吐骨頭呢。郭嘉將老黃頭和他婆子的表情都看在眼裡，話音一轉，又道：“你若送我回去，定然重重有賞。”老黃頭不說話，看了郭嘉好一會兒，似在琢磨著這買賣值當不值當。郭嘉年紀雖小，卻不懼怕，坦然地任他打量。
小女娃也在偷偷地打量著郭嘉，心裡不由得驚嘆：原來他的身子骨是真能撐住那大腦袋的。而且這大腦袋還特別好看，就算此刻上面髒兮兮地沾染了不少黑的、灰的顏色，也掩蓋不住他的好看。他的額頭寬闊，眉宇如劍入鬢，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黑白分明，眼珠猶如黑色的寶石嵌在白玉之上。而且，他真的有一隻特別高挺的鼻子。也正是這隻鼻子令這個歲數不大、身體單薄的孩子身上有種不可小覷的氣質。
老黃頭陰沉地看著郭嘉，忽地，他轉身退出雞窩。外頭已經隱隱天亮，老婆子見狀，忙招了雞鴨出去喫食，然後快速把柵欄門鎖上。她跑著追上已經出了院子的自家老漢，問道：“你上哪去？這娃留著怎麼辦？”老黃頭正皺著眉頭，聞聲瞪她一眼：“我去打聽打聽，你盯著。”“唉！”老婆子搓搓雙手，不放心地叮囑道：“你可打聽清楚啊。”
老婆子給雞鴨撒了點兒菜葉子，準備熱個餅子喫，又想起雞窩裡的兩個崽子。前兩天隻有一個小女娃的時候，她難得丟雞窩半口餅，不讓裡面的人餓死就行，現在那裡沒準有個官老爺的金蛋蛋，沒弄好倒成了問題。“都是浪費糧食的，還不如牲口。”老婆子嘴裡咕噥，咬咬牙，又從籃子裡摸出一個餅子。
或許是雞窩裡沒了雞鴨，又或許是因為習慣了，郭嘉覺得那股騷臭味兒淡去了很多，他依然靠在泥牆上，保持著端坐的姿勢，眼眸微合，腦子裡飛快地搜刮昏迷之前發生的細節。
以郭家在陽翟的地位，外人尋仇，不應該找上他這種身份的子弟。若是內裡有人心生不滿，想弄一票更應該知道他不是合適的對像，何況能在學堂裡在他的飲水裡面做手腳，除非……
有腳步聲走近，雞窩裡忽然暗了下來，郭嘉睜開眼看向柵欄門。
老婆子那雙大腳出現在雞窩的柵欄門外，隻見她喫力地往縫隙裡塞東西。為了防止黃鼠狼進來偷食，這門縫留得連一指頭粗都沒有。由於老婆子太用力，手裡的餅子被她捏碎了大半。沒辦法，老婆子隻得扯開鏈子，將柵欄門拉開，把手裡的餅子丟進去，嘴裡說道：“給你們倆喫的，都給我老實點兒。”說罷，又把地上的碎餅渣子往裡踢了踢，然後飛快地鎖上門。
小女娃靈猴一樣，撲過去抓住最大的碎餅塞到嘴裡，又抓向地上的餅渣。在指尖觸及碎屑的時候，她的動作卻頓住了，轉而看向郭嘉，一雙大眼睛裡的警覺在觸踫到他瘦小的身形時軟了下去，她把手伸出來，掌心裡躺著碎得像粉末一樣的餅末末。
“喏，給你。”
“污穢之物，我不喫。”
小女娃像看怪物一樣看著郭嘉，覺得這人的大腦殼子一定有問題，就算是長得再好看也掩蓋不了的那種問題。
“明明是好東西，喫了能活命。”女娃嘀咕，一面嚼著嘴裡干的嗆嗓子的餅渣，一面迫不及待地低頭去找其他可能遺漏的碎渣。等她確認能喫的都進了嘴裡，人纔從柵欄門旁退開。
“喂。”小女娃湊近郭嘉，等他看向她時，她便壓低聲音開口，“小弟弟，我看外面隻有那個婆子，等她下次開門的時候，我們飛快地撞開她，跑出去怎麼樣”？
郭嘉不悅地說：“誰是你弟弟？”
“我看著你比我小。”
郭嘉不與她爭：“跑不掉的。”
“你怎麼知道？”小女娃有些疑惑。
“你看那老婆子隻有一個人，如果我們往相反方向跑，猜她一個抓不住倆，我們總有一個人能跑掉，是不是？”還沒等小女娃點頭，就被郭嘉直接否定了，那語氣是篤定的，他繼續道，“但這裡一定是個村子，不會隻有一戶人家，她隻要揚聲喊起來，周圍的人家都會來幫忙抓我們，我們人生地不熟，根本跑不過他們。”
小女娃的眉頭皺了起來，似乎在思考這話有幾分真幾分假。
之前她因為不能大聲說話，又要保證對方能聽清楚她的話，不得不整個人都壓在郭嘉旁邊，一隻手撐在他腿上，這會兒那隻手還沒有移開，正是最開始被郭嘉咬住的手。
兩個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隻手上，同時想到了之前的撕咬，隨即觸電一般地分開。小女娃貼到柵欄旁的泥牆上，抱膝看著外面，她身上有好幾處青青腫腫，兩隻黑漆漆的腳丫上有黑色的泥，還有紅褐色的血痂，一個腳趾的指甲像是掉了。
小女娃的狀況被郭嘉看在眼裡，他低頭看向自己，圓潤白皙的腳趾在鞋頭的破洞處若隱若現。“逃跑的機會隻有一次，在真的實施之前不能叫人察覺。”他的聲音輕若蚊蠅，小女娃差一點沒能聽清楚。
小女娃驚喜地睜大眼睛，滿是期待地問道：“你有什麼好主意？”
但這次，郭嘉沒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