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 1

第一章二月初六 癸卯（上） / 3

第二章二月初六 癸卯（下） / 19

第三章二月初七，甲辰（上） / 37

第四章二月初七，甲辰（下） / 56

第五章二月初八，乙巳（上） / 72

第六章二月初八，乙巳（下） / 92

第七章二月初九，丙午（上） / 111

第八章二月初九，丙午（下） / 130

第九章二月初十，丁未（上） / 150

第十章二月初十，丁未（下） / 163

第十一章二月十一，戊申（上） / 182

第十二章二月十一，戊申（下） / 201

第十三章二月十二，己酉（上） / 217

第十四章二月十二，己酉（下） / 234

第十五章二月十三，庚戌（上） / 255

第十六章二月十三，庚戌（下） / 274

第十七章二月十四，辛亥（上） / 294

第十八章二月十四，辛亥（下） / 312

第十九章二月十五，壬子（上） / 329

第二十章二月十五，壬子（下） / 350

第二十一章二月十六，癸丑（上） / 371

第二十二章二月十六，癸丑（下） / 387

第二十三章二月十七，甲寅（上） / 405

第二十四章二月十七，甲寅（下） / 423

第二十五章二月十八，乙卯（上） / 438

第二十六章二月十八，乙卯（下） / 453

後記 / 464

前言

紹興三十一年辛巳（1161）九月，金主完顏亮以尚書右丞李通為大都督，造浮梁於淮水之上，兵號百萬，南下攻宋，遠近大震。

十月，宋高宗趙構命宣撫制置司傳檄契丹、西夏、高麗、渤海諸國及河北、河東、陝西、京東、河南諸路，諭出師共討金人。

十一月，完顏亮臨江築壇，刑馬祭天，期以翌日南渡，不承想大敗於采石磯。屋漏逢夜雨，完顏雍在東京，金軍嘩變，完顏亮歿於揚州龜山寺。

十二月，宋高宗御駕親征，沿江南運河乘舟北上，於次年正月勞師建康府。

困獸猶鬥，在戰場上失去大勢的金人不擇手段，大都督李通處心積慮謀劃刺襲征戰在外的宋高宗，妄想以此扭轉戰局。

紹興三十二年壬午（1162）二月癸卯，宋高宗自認戰局已定，從建康府班師回朝，歷十三日後抵達臨安。

就在這十三日的時間裡，金人策劃了一起驚天陰謀，意圖將南宋皇權付之一炬，宋高宗趙構因此萌生禪位之意，於當年將皇位內禪給了皇子建王。

癸卯至乙卯，這短短的十三日內究竟發生了什麼？

“二月癸卯，帝發建康。乙卯，至臨安府。五月詔立建王瑋為皇太子，更名昚。六月詔皇太子即皇帝位。帝稱太上皇帝，退處德壽宮。”

殊不知，癸卯至乙卯，實為變起運河的十三日！

第一章

二月初六 癸卯（上）

紹興三十二年壬午（1162）二月癸卯巳牌，建康府長江邊的碼頭上，宋高宗御駕親征的王師正在舉行祭祀行神的儀式。王師在建康府駐蹕了一個月，其間大敗金兵於采石磯，金主完顏亮歿於揚州龜山寺。此後，江淮諸軍屢挫金軍，金軍士氣全無，且戰且退。

官家（在宋朝，“官家”特指當時的皇帝。此處指宋高宗趙構。）見金軍大勢已去，王師北定中原指日可待，便決定凱旋，於今日啟程返回都城臨安。

須發皆白的官家，身著冕服，威立於王師首列，隻見他為諸行神上了香後便退回原來的位置站定。緊接著，官家身後宰執班底、殿前司禁軍和建康府諸官便一齊下跪，祈求王師回程之路一帆風順。

祭祀畢，殿前司御龍直的儀仗衛開始向江北方向發射火炮，火炮共響九聲，每一發火炮畢，再響五聲突火槍。火炮與突火槍交替發射，聲響震懾江北。

隨後，殿前司御龍直儀仗衛退下，殿前指揮使左右二班、外殿班、金槍班、銀槍班、招箭班眾禁軍魚貫而出，集合於王師之前，諸官開始整理容裝，而後內侍高喊：“班師回朝！”

立時，隨軍番部大樂起，板鼓笛觱大作，王師開始向御舟和軍船緩緩移動。

皇子建王趙瑋身著鎧甲，位列禁軍之中。待官家上了御舟之後，他走到建康府諸官面前慰問道別，又來到江淮諸軍將士面前鼓勁勉勵。建王府官、宗正少卿史浩在不遠處贊賞地看著建王的舉止言行。

紹興三十一年(1161)，金人侵犯邊境，議和派紛紛要求退守，建王積極主張抗戰，上書請求親任前鋒抗敵。史浩出計，竭力勸建王說：“皇子不可將兵，應當以晉申生、唐肅宗靈武之事為戒。”建王醒悟，立即叫史浩草擬奏章，改為請求伴駕出征。

官家非常認可建王府的奏章，欣喜之餘，同意讓趙瑋伴駕出征。朝野推測，官家目的有二：一是趙瑋此前一直身居宮中，不曾與外官接觸，此次伴駕出征便於識認諸將，有培養之意；二是御駕親征，茲事體大，由建王統領行程安全，有考察之意。

趙瑋也深知如此，雖然自己心懷北伐之意，有收復故土之心，但決不能把自己看作一員伴駕出征的武將，更不能以皇子身份肆意行事。按照史浩說的，一切輕車從簡，便宜行事，不能有皇家傲骨和武人意氣。

趙瑋出生於秀州，是太祖七世孫，本不是官家的嫡子，因為官家無嗣，所以他六歲時被接入宮中，成為皇子。同被官家收養為皇子的還有趙璩，也是太祖七世孫。兩位小皇子初入大內時，朝臣們便知，日後新君必定是二者擇一的。二位小皇子也互相較著勁，趙瑋沉穩，趙璩果決，本隻是性格上的差異而已，但在官家的眼中，似乎趙瑋的性格更討喜。官家決定讓趙瑋伴駕出征伊始，朝野上下便認定，在官家心中已經有了儲君人選，那便是建王趙瑋。

趙瑋不光德行操守深得聖意，能力也毫不遜色。征伐途中，無論是參謀軍事，還是舟車護衛，他都做得井井有條。在建康府駐蹕的時日裡，官家還對眾宰執戲稱，這御駕親征的功勞，要劃一半記在建王府上。

一切事務落實停當之後，建王面對著江北的方向，昂首挺胸，雄姿英發。他胸中了然，這個時候江淮和荊襄諸軍正在驅趕金人，收復失地，若不是伴駕任務在身，他真要披掛上陣，和前方戰士們一起並肩作戰。出生在兩浙路秀州的趙瑋雖然從未去過汴京，但一直有一顆北定中原的決心。

史浩走到趙瑋身邊，輕聲提醒道：“官家已經上了御舟，殿下為何久駐於此？”

趙瑋恭敬地向這位教導自己帝王之術的老師行禮，而後打趣道：“江南已是安瀾之地，並無金兵身影，先生何需勞心？”

“殿下這是奚落老臣年長力衰，日後難以跟隨殿下北征了？”

趙瑋輕笑一聲，說道：“先生哪裡的話。若父皇封我為北伐先鋒官，我必將先生帶在身邊，替本王出謀劃策。”

史浩收起笑容，說道：“雖周遭無人，但殿下也休要說這樣的話。官家的心思殿下是最清楚的，殿下的心思官家也同樣清楚。身為皇子，決不能忤逆官家的心思。”

官家的心思不光建王知曉，全天下又有誰人不知？在官家的心裡，與金人議和永遠是首選之策。這次官家雖然御駕親征，但也是因為完顏亮揚言渡江，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而趙瑋年輕氣盛，胸中自有經緯，認為與金人以戰促和，纔是長久之策。

趙瑋也收起笑臉，說道：“本王不光知道官家的心思，也知道先生的心思。我隻是說笑，先生何必如此嚴肅？”

史浩正色道：“老臣將殿下視為日後登極之人，登極之人又豈能隨意說笑。官家雖對殿下伴駕出征的種種作為不吝褒獎，但凱旋之行還有十幾日時間，殿下切不可掉以輕心。金人頑強多計，江北的戰事並非一帆風順，難說是否還會再次波及江南，殿下應當將返程與出行同等對待，做好萬全準備纔是。”

趙瑋作揖道：“謹遵先生教誨。”

凱旋的王師船隊共有十艘之多，趙瑋登上了最高偉的御舟，官家和皇家寶眷都在這艘船上。御舟之後，是伴駕臣僚的船。其餘八艘便都是殿前司禁軍的軍船了，並且在御舟前後左右四個方向都安置了火炮營和突火槍營。

建王登上御舟時，官家已進入御艙休憩，他隨殿前都指揮使趙密對御舟進行了檢查，在確定安全後親自升起了金邊龍紋的王旗，而後其他船也都升起了王旗。隨著一聲高亢的“開撥”，王師緩緩離開碼頭，向著江心而去。

二月的江風還有些寒冷刺骨，趙瑋頂著江風立於船首，看著碧波延綿的長江，心中盤算著抵達鎮江西津渡的時辰。

西津渡是江南運河的第一渡口，王師抵達西津渡後，官家將在那裡犒賞三軍，並親定北伐大略。之後，王師的船隊將會從京口堰進入運河。方纔，史浩說的話雖有十足道理，但趙瑋心中有杆秤，他認為，金人憑借目前的狀況，絕無渡江的可能，所以隻要王師過了京口堰，接下來便是一片通途，可直抵臨安。

想到這，趙瑋不禁緩緩吐了一口氣。御駕親征的王師自去年十二月從臨安出發後，他的精神就一直緊繃著，壓力之巨常常讓他失眠厭食。現在好了，江面雖有風，但總的來說也算是天清氣闊的好日子，相信不日即可抵達西津渡。

心情放松下來，趙瑋便開始回想一路的見聞與收獲。王師初至建康府時，北伐諸軍將領皆來面聖，張浚、李顯忠等名將雖氣度不凡，不過在趙瑋心裡留下印像的卻是一個叫辛棄疾的年輕人。

正月，太平軍掌書記辛棄疾奉耿京之命來建康奏報南歸事宜，在建康府待了幾日。辛棄疾在建康期間，趙瑋曾與他短暫會面，了解到辛棄疾聽聞完顏亮南侵後，便聚眾二千，與太平軍耿京共圖恢復大業，立了不少戰功。如今完顏亮已歿，太平軍便祈求歸順南宋朝廷。官家聽聞辛棄疾的奏報後大喜，當即封耿京為太平軍節度使、知東平府，授辛棄疾右承務郎之職。

趙瑋回想辛棄疾的相貌，其人剛過弱冠之年，卻已經征戰沙場多年，眼光有鋒，足以照映一世之豪；背胛有負，足以荷載四國之重，絕對是大宋可倚重的棟梁之材。

趙瑋甚是羨慕辛棄疾，若是當初沒有被官家選為皇子養在宮中，自己定會參軍抗金，在軍中歷練幾年，肯定也能有辛棄疾這般的豪邁之氣。趙瑋心中暗想，待耿京和辛棄疾率軍南歸後，一定要再尋時間和辛棄疾促膝長談一番，一曉中原志願軍的抗金事跡，聊以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