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

異民的邦國

（邁俄提斯湖以及塔奈斯263年春）

周遊異民的邦國。

考察人間的善惡。

——《聖經·德訓篇》（39.5）

章

“我不認為波利比奧斯會逃走。”巴利斯塔用希臘語說著。這個高

大的北方佬轉過頭，看著其他四個人。

他們五人靠在羅馬戰船的船尾欄杆上，因裹著黑色的鬥篷且攜帶

著武器，顯得格外雄壯。配著海浪濺起的飛沫，他們看上去像是陰郁

的先驅者，籠罩著一種無法言說的兇殘氣場。

西南方向吹來的春風頗為凜冽，推動著這艘巨大的戰船向前行

進，劃破邁俄提斯湖碧綠的水面。旁邊，一隻博斯普魯斯小艇順著水

流搖晃著。

“他從不缺乏勇氣。”馬克西姆斯也用希臘語回答，他昨晚在潘提

卡彭喝高了，正努力抵抗著宿醉帶來的惡果。這個希伯尼安保鏢現在

眼睛幾乎都睜不開了，配上鼻子末端的傷疤，看上去特別讓人厭惡，

“去年日耳曼人來米利都和狄迪姆發生的事兒，也不能賴他啊。在高加

索，他也沒給自己丟人。一路走來，從赫盧利人手裡贖回幾個人質根

本就不算個事兒啊。”

軍官卡斯特裡西烏斯將兜帽往後推了推，露出了稜角分明的臉

龐，“在遊牧民的草原上行進，可能會耽誤吧。赫盧利人跟塞西亞人沒

什麼兩樣，想想他們對帝國發動的一次次突襲吧，很有可能人質們早

都沒了。有人說他們會殺掉犯人，用犯人的皮做衣服、頭骨做酒杯。

所以說在赫盧利人的地盤行動，甚至像我這樣被神靈庇護的人都要多

想想。”

“聽說他們還操驢子呢！”馬克西姆斯補充道。

“他們還說你們希伯尼安的國王跟馬睡呢！”希臘書記官希波托俄

斯的光頭在稀薄的陽光下格外閃耀，“全都是瞎說，人啊，什麼怪事都

往偏遠的地方扯。”

“哦……”馬克西姆斯看上去有點兒尷尬。

希波托俄斯緊接著說：“一個正經有教養的人，一個知識分子，應

該敞開懷抱，迎接在遊牧民中穿行的一切可能性。不要忘記七賢中阿

納卡西斯就是一個塞西亞人。”

“好像他拋棄了他的遊牧民同胞，去雅典住了吧。”巴利斯塔默默

補了一句。

馬克西姆斯會意地笑了。

希波托俄斯倒是沒在乎他倆。“對於像我這樣的相術習者而言，

與遊牧民打交道，既是挑戰也是機遇。希羅多德就說過很多令人神往

的遊牧民的故事。布迪尼人擁有淺紅色的頭發、灰色的雙眸，眼光銳

利，似乎能看穿一切。還有阿爾吉帕人，不管男人還是女人，生下來

就是禿頂、翹鼻子、大下巴。而相面師，如果真能看清在如此詭異面

龐背後隱藏的真實靈魂的話，將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而在這其中

厲害的，就是看懂赫盧利人的靈魂。”

“你剛纔不是說有人真相信這種屁話嗎？”卡斯特裡西烏斯打斷了

他的長篇大論，“希羅多德也說有人長著羊腿，有的部落所有人都隻有

一隻眼睛，還有人每年總有幾天會變成狼呢！”

希波托俄斯笑了笑。“我親愛的使節，您可不比常人。人們總覺得

您就是在那群普通士兵裡鶴立雞群罷了，根本不了解您的學識。您真

是遠遠優於您的祖先。”

卡斯特裡西烏斯壓制著自己的怒火，緊緊地抿著嘴唇。

“當然啦，”希波托俄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這些關於遊牧民族的

事情大多是神話故事。希羅多德說過他隻是轉述了別人告訴他的事情

而已，他也沒承諾都是真的。然而，他說過生存氣候和生活方式將決

定一個人的性格，這句話你們可挑不出毛病。所以說，邁俄提斯湖一

直這麼碧波蕩漾，遊牧民的性格也不會發生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