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然一副參加葬禮的裝束。我都覺得看見他鞋子和外套上沾著墓地的泥土了，不過也許這隻是我的想像。我瞥了他幾次，希望看到一星半點的微笑，可以和他搭上幾句話。我很好奇，想知道他為何參加葬禮，他和可憐的吉姆·漢利以及那寡婦是什麼關繫。要是我們坐同一班火車回倫敦，沒準他還會跟我講講自己對未成年女生始亂終棄的嗜好，解釋一下施虐成性的快感。
“多麼美好的下午，”我忍不住開口了，看來干等著他說絕對沒戲，“這種天氣真讓人希望自己能在別的什麼地方，你覺得呢？”
他飛快地給了我一眼，這一瞥就像野獸看到某個毫無威脅的人，一點都沒有喫他的胃口。顯然，我若是希望自己在別的什麼地方，他倒是很樂意我離開。他也顯然沒在葬禮上認出我。
我頭一仰，對著陽光瞇起眼，讓他覺得不必硬要搭理我。千萬別讓人以為我是個魯莽之人。
他不想表現粗魯，於是看看手表，“幾點，先生，”他說。
我弄不明白他什麼意思。難道這是在提問？難道他懷疑自己的表慢了？“是問什麼時間嗎？”我問。
“這就是你希望在別處的原因，這和天氣無關，”他又看看表，“你是聞到了遠處的什麼，四點就有這個效果。”
我驚訝地發現他說話時略帶口音，我是說，聽他拿腔捏調的倫敦口音，也甭管什麼口音了，他很做作，他一定不是西米德蘭茲人，不過離那不遠。我沒想到他有口音，這讓我有些失望。我希望他更質樸一些。我打量著他，正如我曾說過的，帶著色情的意味；而色情可是個挑剔的標準，它不允許有無關的旁枝末節，也不接受愚蠢。隻有干淨利落、涼颼颼、墳墓般的性侵犯的線條，以及隨後的沉默。
“你聞到的是遠方哪裡的四點鐘的味道？”我問。
“哦！”他說著，好像這問題觸及到靈魂深處。他用手指打鼓似地敲擊放在大腿上的公文包，任自己的想像在真實與幻想的世界裡遊蕩。我等著，希望聽到佩特拉、赫拉克裡亞、加拉帕戈斯群島，或是特洛伊戰場之類的地名。我一眼就能識別書獃子，他們總是令人作嘔，十分專橫。他們靠閱讀經典書籍來緩解厭惡。
“薩那托斯，”他終於說話了，這也證明我猜對了，他確實很專橫。
我拉長了臉，“薩那托斯？”
“你不知道它在哪裡？這是希臘語死亡的意思，伙計。”
我強忍著沒告訴對方，我寧願他把我當成是某個女學生，“我知道薩那托斯在希臘語裡什麼意思，”我說，“我隻是很喫驚你管它叫死亡之地。”
“那你怎麼稱它？”
“地之盡頭。”
他用手抹抹嘴巴，好像要忍住不笑出來，或是不用牙咬碎了我。我明白那些女孩們是什麼感受。在他身邊很令人興奮，有種莫名其妙的危險感，好像他口中的死亡是他所能掌控的物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