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與時空

秘密 / 3

故土 / 44

星鯨的故事 / 48

星光璀璨 / 54

窗 / 75

空白時光 / 82

宇宙深處的射波 / 108

地球，請回答 / 124

絕命勇氣號 / 147

人與夢

從夏天開始出走 / 164

像丹頂鶴那樣入睡 / 210

姐姐 / 232

饑餓 / 268

一隻奔跑的野豬 / 279

鸚鵡和鯨魚 / 296

潔白的奶水 / 316

在雨中 / 325

後記 / 334

秘密

一

每個小孩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好像春去秋來、花開花落那麼的天經地義，理所當然。

但是娜娜的秘密非常非常特別，而且誰都不知道，除了兜兜。兜兜不是人類，它是一隻還沒長大的小奶狗。

天氣還不錯的時候，男人們會去林子裡打獵或者燒荒，女人們會去種田或者去林子裡采果。每當這時候，娜娜就會穿好她的小皮靴，披好粗麻的披肩，戴好小小的皮帽子，帶著她的槍（槍是她從爸爸的遺物裡偷拿的），走進森林，去看兜兜，還有她的“秘密基地”。

那地方沒人知道，裡面藏著她的很多寶貝，諸如打火石、書以及從倉庫裡搜刮來的地球儀和放大鏡，所有她不想讓別人看到的東西都放在那裡。

平時出來撿柴和摘野果的時候，如果時間還算寬裕，她又不著急回去，就會躲在那裡。哪怕什麼都不干，隻是在那裡待著，她都覺得很好。

她把兜兜也安置在那裡。兜兜是一條傻乎乎的小狗，隻知道玩耍，不會打獵，也不會挖老鼠洞，可它不會出賣她，會永遠忠誠地陪伴她。

她喜歡和兜兜待在那裡，隻有在那裡，她纔不擔心兜兜，也不擔心自己。

村子裡的人養狗都是為了打獵，像她這樣把狗養來當玩伴，在大人們看來簡直就是在糟蹋糧食。村子裡如果有了小狗，等它們稍微長大一點，獵人們就會來挑選合心意的獵狗，被選剩下的都是他們認為不好的、沒用的狗，要麼太笨，要麼性格軟弱，要麼體格太小，這些都會被“淘汰”。因為多養活一條生命，就要多一份口糧。

兜兜就是那些被挑剩下的小狗之一，不出意外的話，它原本也會被殺死。可娜娜看著它那圓潤的大眼睛，還有濕漉漉的小鼻子，還有它的小爪子在地上踩出的一個又一個梅花印，就鬼使神差地把它偷藏在自己的兜裡，做賊一樣地把它帶回了家。

娜娜看著它喫飽喝足，把它偷偷地養了起來，還給它取名叫兜兜。她不舍得它死，這小家伙多可愛呀！是，它是膽子小了點，但它跑得快，這難道不算是個天大的長處嗎？

然而大家很快就發現了娜娜私藏小狗的事，規矩就是規矩，這事兒不合規矩。村子裡的人在背後議論著。畢竟她還是個小孩子，不打獵也不種田，憑她自己可養不活一條狗。

大瘟疫之後，人們牢牢地守著規矩，所以纔能活下來，活到今天。大家都相信，盡管日子還是那麼的艱難，可慢慢總會好起來的。當然，他們之所以會這麼想，或許隻是因為人們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對於那些打破規矩的人，他們反感、惱火，以致於把一切都怪罪在那些人的身上。

地球，請回答

當船員們透過舷窗看到那個巨大的、我們即將登陸的母艦時，我聽到有人說：“ 你知道嗎？他們好像找到了地球。”

“那個傳說中的地球？”

“對。”

地球。

我感到一種荒誕的意味。

為什麼人類要在拋棄了地球很久之後，試圖再度尋找並返回它呢？

先不去質詢或者評價他們的動機，我隻是好奇這一場尋覓最終的結果。不知道他們最終到底能找到什麼，一顆死去的星星，還是一個殘破的幻像？

即便當初那些沒有離開地球的人類還未滅絕，仍在那裡，我想他們和我們也早已變成完全不同的兩種生物。

透過舷窗就能看到那艘巨大的母艦，它像條幽靈船一樣停泊在那裡，而且恐怕已經在那裡等了很久。

不過我們已經來得算快的了，要知道我們不是常規的船隊，也不是軍人，我們是被臨時遴選並召集在一起的，光是準備工作就需要不少時間。別人我不知道，我的頭兒還在我身上額外花了一番功夫來勸說我，因為我對這個任務表示了強烈的不滿。

“他們想要開發另一個適合我們生存的地方，我沒意見。他們想要生物學家、哲學家、宗教學家、隨軍神父、巫師、人類學家，這些我全都沒意見。但你要把我送到他們的船上，那我可就有意見了，意見還很大！”

我們隻是工程師，可沒其他角色那麼的“ 重要 ”，而且我好不容易有時間休個假。

“可是，你不是很喜歡地球嗎？”

嘖嘖，多麼可愛的老板呀，居然記得我的喜好。

“……喜歡又不代表想要靠近。”我隻喜歡躺在休閑懸浮墊上喫點零食，偶爾看看地球上曾經發生過的事兒，僅此而已。保持距離，纔能保持好感。

“ 不好意思之前錯誤地理解了你的喜好。不過，去是必須去的。”她放棄了說服，直接下達命令，不容反抗，不容置疑，“ 現在就出發。”

所以說，垂死地掙扎也逃避不了垂死的命運，掙扎又有什麼用呢？

從夏天開始出走

她們終於翻過了那座連綿的山脈。

在她們的身後，山谷中巨大的轟鳴聲仍未停息，像一頭跌落陷阱的困獸，咆哮著，掙扎著，那震動響徹天地。

她不敢回頭，甚至不敢朝兩邊看。她拼命地看著前面的路，盡管草原上並沒有什麼路。

在她們逃亡的方向，遠遠地，一點點地，露出了那個湖的模樣。

在恐懼和死亡的追趕下，在精疲力竭之前，在清澄的天空之下，那個湖像是一顆碩大的藍寶石，在灰綠色的大地上閃閃發亮，夢一樣地躺在那裡，好像一伸手就可以踫到。

事實上，那個湖離她們還很遠。但那時她覺得它是那麼的近，近在咫尺。

那時她想，那一定就是她要找的那個湖，所有故事裡的那個湖。翻過雪山，穿過草原，就會看到那個傳說中的湖。隻要找到那個湖，她就能夠回到之前，回到過去，回到事情還不曾發生的時候，回到曾經的某一點。

雖然她還不知道要怎麼做纔能夠真正地回到過去，但她心中充滿了期望。

人隻要活著，總會有辦法的。

終於，一切的苦難都要結束了，還有她漫長的旅途，那些無休止的思念，那些像海和戈壁一樣沒有盡頭的孤獨。

她會見到她想見到的人，而這一次，她再也不會失去他們。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