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小宇宙中隻剩下漂流瓶和生態球。漂流瓶隱沒於黑暗裡，在一千米見方的宇宙中，隻有生態球裡的小太陽發出一點光芒。在這個小小的生命世界中，幾隻清澈的水球在零重力環境中靜靜地飄浮著，有一條小魚從一隻水球中蹦出，躍入另一隻水球，輕盈地穿遊於綠藻之間。在一小塊陸地上的草叢中，有一滴露珠從一片草葉上脫離，旋轉著飄起，向太空中折射出一縷晶瑩的陽光。

這段詩意的文字，正是“三體”三部曲的終大結局。

這算是結局嗎？很多讀者一定和我一樣，揉了揉生澀的眼睛，把書左右翻了好幾遍，纔確認這本書的確讀完了，沒有了。

然而，縈繞在讀者心中的問題卻有很多，典型的一個——大宇宙會因為程心留下的五公斤透明球毀滅嗎？

我也曾和許多讀者一樣，在讀完《三體》之後，到處尋找和《三體》相關的一切文章、書籍來讀，可惜當時能看到的寥寥無幾，挖掘《三體》核心劇情的文章更少。於是有一天，我開始嘗試自己分析並解答《三體》中人物的命運和種種可能性，文章在網上發布後，引起了極為熱烈的討論，幾乎每拋出一個新觀點，都會引來數以百計的贊成或反對聲。正是包括我在內的廣大讀者的這些熱烈討論，讓《三體》變成一個潛藏了無數懸疑故事的新經典，而不再是一部普通的科幻小說。

《三體》是一部十分宏大的小說，塑造的世界極為遼闊，裡面有超過十萬個細節。隻要認真推想很多細節，往往會打開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門。比如說，1978年首和2208年首是否是同一人？很多讀者直觀的感覺可能是全書隻有一首，從頭到尾都是他一人在發號施令。事實上，書中寫得很清楚，三體人的壽命是有限的，除非他脫水鼕眠。首，顯然不可能去鼕眠，鼕眠意味著離任。所以可以得出結論首一直在更替，幾百年來可能已經更換了首。首更替的制度是什麼呢？世襲、選舉還是武力奪權？結合《三體》前後的內容，我們發現也可以找到合理的答案。進一步思考首發生了多次更迭，他們的施政理念是否也發生了變化，是否影響了三體對地球的政策？一步步地分析，我們甚至可以架構出一個新的故事大綱。

世界本身是復雜的，我們所觀察到的每一個表像，背後都潛藏著深刻的意蘊，隻是大多數人都不去深思。以你看到的一杯水為例，在這個事實背後，掩藏著無數個必要的條件：合適的溫度和大氣壓纔能出現液態水，有人類文明纔會出現杯子這個物品，而杯子的工藝表明了當前人類文明達到的高度，杯子的材質意味著一個采礦加工工業鏈條……如果一直列舉下去，恐怕可以列舉千萬個以上的條件。這些條件共同構成了一幅文明圖景，纔使一杯水終呈現在你的眼前。

1379號監聽首時說：&ldq首，這也讓我有緣見到了您，如果不是這個舉動，我這樣的小人物也隻能在電視上景仰您。”這句話裡出現了一個我們素：“電視”。這當然是由於我們的想像受時代限制而產生的小說中的事物。這也是寫科幻小說中難的一部分，你很難去設想一個外星球或者未來世界裡出現的具體事物。“電視”在我們的世界裡司空見慣。但是放在三體世界，僅此一物，我們就可以產生許多聯想。首先，電視是電力驅動，表明三體世界也是將“電力”作為主要能源使用；電作為普通能源出現在每個家裡，意味著存在龐大的電力工業；有電就會有電器，有電學理論，就可能出現大量跟地球文明相似的東西，比如電燈、電話、電磁爐等；“電視”是視頻音頻傳輸工具，它表明三體人的接收信息方式與人類相似，也是視聽，而不是有人猜測的腦部互聯，這就表明三體人存在眼睛，還可能存在耳朵；1379號隻能通過“電視”首，而沒有更加方便的網絡傳輸，這表明三體世界在網絡科技方面似乎並不發達。你看，這隻是大劉（本書均以“大劉”稱呼《三體》作者劉慈欣）一句不經意的話，我們就可以分析出這麼多內容來。

《三體》是一部經典著作，但也有很多人認為《三體》存在大量BUG（或者說漏洞）。問題是，什麼是BUG呢？我認為，科幻小說是想像可能性的小說，隻要存在某種合理可能性，就不應被視為BUG。而從這個意義上講，《三體》不存在BUG，因為我們都可以從小說中找到能自圓其說的情節來支持我們的推理。

事實上，本書的基礎論題正是：“三體”繫列小說描述的所有內容，在這個虛擬的世界裡都是事實，且全部自洽，並在這個基礎上打開腦洞，探討各種可能性。比如，按照《三體》中的記載：楊鼕出生於1979年，同時楊鼕也出生於1980年。我不會認為這是BUG，恰恰相反，可以以此為切入點分析《三體》文本，從而得出更加有趣的被表像掩蓋的結論。

在本書的分析過程中，個原則是：作者直接敘述的，就確認為基本事實；小說人物講述的，或者轉述的，都可能因有意隱瞞或信息來源不充分而失實，一律存疑待考。第二個原則是：分析得出的新結論，可以在《三體》這部書裡找到科學或者事實依據，能進行印證，且不與書中現有的內容相衝突和矛盾。第三個原則是：分析得出的內容能夠構成一個全新的劇情，而不是對原有故事的復述。以上三原則缺一不可。

也就是說，本書的三十多個章節，實際上也可以看作是三十多篇跟《三體》相關的短篇小說或故事大綱。

《三體》的敘事主線可以稱為“英雄敘事線”，是圍繞關鍵人物開展敘事的，這有點像司馬遷《史記》的敘事方式。《〈三體〉秘密》則挖掘出另外幾種可能的敘事主線。一是按照三體社會的發展史進行敘事，從19世紀末直到三體世界被毀滅，這幾百年來，三體文明的社會發展、政治更迭、人文運動的興起、對地球文明的外交和戰爭等，同樣是一幅波瀾壯闊的畫卷。二是按照ETO的發展進行敘事，ETO始終籠罩著神秘的面紗：破壁人為何能夠調集巨大的社會政治資源為其所用？伊文斯生前做了什麼布局？ETO組織是如何一代代更迭的？在進入後ETO真的消亡了嗎？以此為主線，必定也是一繫列十分精彩的故事。三是按照人類政府大事記的方式進行敘事，也就是按歷史課本、教科書的方式敘事，在這種敘事中，我們熟知的羅輯、章北海等英雄人物，將隻是推動歷史發展的一環，而不是全部。四是按照行星防御理事會戰略情報局（PIA）幾百年來的工作來敘事，維德、未來史學派、艾AA等將成為故事的主角，他們演繹的詭秘傳奇足以構成一部宏偉的諜戰懸疑片。

我曾做過十幾年的職業記者，寫過上千篇新聞和評論文章，觀察小說中的事件時，也運用了大量的社會學分析方法，所以本書也可以稱為“《三體》中的社會學”。

本書的雛形是上百條零散的《三體》分析帖，初的陣地是百度貼吧的“三體吧”，在與其他網友的不斷討論中，內容也得到了持續的修正。需要說明的是，“三體吧”的吧主厲風也寫過相當多的《三體》解析文章，很多內容我深以為然，有些章節也有所借鋻，在此對厲風特別致謝。

在本書的修改過程中，作者看到了兩部優秀的網絡科幻小說，一部是彩虹之門的《》三部曲，一部是妙文的《地球毀滅計劃》繫列。本書部分章節的分析借鋻了兩部小說中的相關描述，妙文還對本書提出了很好的修改意見。在此一並致謝！

本書的修改時間歷時較長，科幻世界雜志社的拉茲、汪旭、陳曜等編輯老師提出了相當多的修改意見，纔使本書的觀點、證據顯得更加堅實，必須致以謝意。

後，我希望讀者諸君在看這本書的過程中能夠腦洞大開，湧現出更多的想法和靈感，甚至自己動手寫一篇分析文章或科幻小說，本書也算是拋磚引玉了。

田加剛

2019年4月於廣州

一號破壁人——“墨子”

閱讀提示：ETO的代統帥是葉文潔，第二代過渡性首領是“秦始皇”，終第二代統帥則是個成功破壁的人——“墨子”。

面壁者泰勒的計劃，表面上是組建一支用“宏原子”即球形閃電武裝的部隊，來作為防御三體世界的重要力量，但一號破壁人揭露，泰勒的真實目的是：用宏原子部隊消滅地球的太空艦隊，使艦隊形成“量子幽靈”，用這些不死的幽靈戰士與三體人作戰。這個瘋狂的計劃公布後，泰勒的戰略就失敗了，而他則成為個被破壁的面壁者。

說到這裡插一句，如果筆者是面壁者，制訂的戰略計劃一定不會如此簡單，而將是一種“三可”性質的方案，也就是說，一個計劃，分成若干個方向，任何一個方向均是真實的目的，虛中有實，實中有虛，隻有在戰略被執行之時，纔是謎底公布之時。打個比方，我準備去深圳，有廣深、沿江、珠三角三條高速可走，在電腦上我查詢廣深的路線，在手機上我導航的是珠三角，而向深圳朋友問路，問的則是莞深高速，三條路均可行。你即使探測得非常清晰，也不知道我將走哪條路，而我實際上將要走哪條路則是隨機決定的。

我們下面研究一個問題：“破壁人一號”是誰？到底是馮·諾伊曼，還是“墨子”？

秦始皇把長劍伸出，以冊封騎士的方式搭在馮·諾伊曼的肩上，“你，破壁人一號，弗雷德裡克·泰勒的破壁人。”

馮·諾伊曼單腿跪下，把左手放到右肩上行禮，“是，接受使命。”

秦始皇把長劍搭在墨子的肩上，“你，破壁人二號，曼努爾·雷迪亞茲的破壁人。”

墨子沒有跪下，站得更直了，高傲地點點頭，“我將是個破壁的。”

長劍又搭在亞裡士多德的肩上，“你，破壁人三號，比爾·希恩斯的破壁人。”

亞裡士多德也沒跪下，抖抖長袍，若有所思地說：“是，他的破壁人也隻能是我了。”

秦始皇把長劍扛回肩上，環視眾人說：“好了，破壁人已經產生，與面壁者一樣，你們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主與你們同在！你們將借助鼕眠，與面壁者一起開始漫長的末日之旅。”

“破壁人三號”“亞裡士多德”我們都清楚，她就是希恩斯的妻子山杉惠子。在《三體》遊戲中，“亞裡士多德”就是汪淼（ID：“哥白尼”）的迫害者之一，一直是降臨派的首腦人物。由於山杉惠子是世界腦科學權威，並且在腦科學研究上極可能獲得了三體文明傳授的知識，因此，她曾經也可能是“接班人”的競爭者之一。在對地球科學家的大屠殺中，她可能也是直接策劃者和實施者之一。希恩斯被破壁後稱自己“早該想到了”，他“早就知道妻子是蒂莫西·利裡思想的信奉者”，這句話表明，時期大批科學家的自殺事件，當時的一個主流結論是致幻術所造成，而山杉惠子又是致幻術研究者，就自帶嫌疑。

在涉及破壁人一號和二號的內容中，我們發現有一個很大的問題，那就是：一號和二號的身份混淆不清。

“破壁人二號”在書中有大量的戲份。在他初出場時，已經心如死灰，奄奄一息，準備用槍結束自己的生命。他是一個卑微的小角色，位居社會底層，住在地下室，“房間像一個墓穴”。他喜歡抽香煙，他養的五條龍睛金魚也因為香煙的尼古丁被毒死了。

可是，在後面作為“二號破壁人”出場時，他的形像是一個帥氣的中年人：

他走進門後沒有做自我介紹，房間裡濃重的雪茄味和酒味讓他微微皺了皺眉。

……

“我怎麼覺得在哪兒見過你？”雷迪亞茲打量著來客說。

“不奇怪，雷迪亞茲先生，他們都說我像超人，老版電影中的那個。”

以上描寫的是兩個不同的人，不但相貌完全不同，而且個性愛好迥異，一個習慣煙味，一個厭惡煙味。

我們再看“破壁人一號”（個破壁者、泰勒的破壁人）：

這人一看就是一個對任何人都不會有威脅的人。他在大熱天穿著一身皺巴巴的西裝，還繫著一條同樣皺巴巴的領帶，更讓人不可忍受的是還戴著一頂現在已很少見的禮帽，顯然是想讓自己的來訪顯得正式些，而在此之前他大概沒去過什麼正式的場合。他面黃肌瘦，像營養不良似的，眼鏡在瘦小蒼白的臉上顯得大而沉重，他那細小的脖子看上去支撐起腦袋和禮帽的重量都困難，那套起皺的西裝更像是空蕩蕩地掛在一個衣架上。

有人說這又是一個BUG了，是劉電工寫錯了。個破壁的人，即泰勒的破壁人，應該是“破壁人二號”，也就是“墨子”，他自己在接受冊封時就公開表示“我將是個破壁的”，他的形像也始終是一個猥瑣的小人物，如同幽靈，破泰勒的幽靈艦隊；而第二個破壁人纔應該是“破壁人一號”馮·諾伊曼，高大、帥氣、陽光的中年人，正好破雷迪亞茲的恐日癥。

大量隱含的故事，再次被宏大的敘事忽略了。下面我們將重點研究“二號破壁人”（泰勒的破壁人）。

我們先分析“破壁人二號”“墨子”的國籍。我們認為他是日本人。

其一，他養的是龍睛金魚，飼養這種金魚是中國人和日本人的特有愛好，在西方鮮少有人養這種魚。

其二，他書架上的《三個王國的故事》，表明他不在中國或不是中國人，因為這是一個譯稱，如果在中國，名稱應該是《三國演義》。

其三，他的枕頭下放著槍，這也表明他不是中國人，在中國普通人是無法持槍的。

其四，他所抽的煙CAMEL對他來說是十分普通的，如果在中國，這就是昂貴的進口香煙，不會達到普通常見的程度；而日本就是CAMEL的產地之一，完全可能隨處可見。

躲過軍方對ETO的打擊本是一件幸事，但是“墨子”卻要自殺。雖然日本武士道有自殺的傳統，但“墨子”自殺的原因卻另有曲折，那就是：他曾經也是三體組織的領導者之一，ETO是他生命的全部，所以ETO被打擊，他也痛不欲生。

ETO作為全球性組織，實際上至少有三個總部，分別在中國、日本、歐洲，中國葉文潔，歐洲伊文斯。“審判日號”後一次在巴拿馬運河航行，其實際目的可能是去美國建立新的總部，但是還沒到就被消滅了。

ETO日本分部至少有三個領導人，分別是山杉惠子、申玉菲和“墨子”。但他們的職責又有區別：山杉惠子是在歐盟主席身邊的臥底，在ETO裡自然很少露面，不會處理日常事務；申玉菲是葉文潔派去的臥底，自然也不是實際領導者。由此，在日本的“墨子”可能實際上扮演了領導者的角色。所以，在ETO面臨全球性打擊時，“墨子”的處境是艱難的。

“墨子”本是小人物，底層人民，但是他靠著聰穎纔華，不但學會了三體文明傳授的某些技術，而且在《三體》遊戲中制造出了觀測天文現像的龐大機器，成為ETO日本分部當之無愧的領導。三體“降臨派”的特點也是底層人民居多，同時“殺手”眾多，臥虎藏龍。“墨子”隨身帶槍，既是領導者，又是殺手，因此，智子纔會在時間去找“墨子”，而伊文斯也纔會將刺殺羅輯的重要任務交給“墨子”。

智子找到的ETO成員，必定都是ETO的精英，並且經過了三體世界的千挑萬選。ETO本來就精英荟萃，終執行任務的人又將掌握組織龐大的資源，並且隨時可以調用智子執行各種指令，其智謀膽略必然是常人不能及。

“秦始皇”雖然短期領導了ETO，但他對組織沒有太大功勞，不會成為真正的第二代ETO統帥。也許三體世界已經對誰來做第二代統帥做出了明示：誰能成為個破壁者，誰就將成為ETO新一代的統帥。

前面提到，ETO在中國、歐洲、日本有三大基地，前兩大基地已經被摧毀，兩大主政人物葉文潔、伊文斯均已身亡，日本基地雖然不復存在，但作為基地首腦的“墨子”安然無恙。現在“墨子”獲得了智子的幫助，並可以任意調用組織的龐大資源，他完全有可能隨時掌控組織的大權。但他需要一個條件，那就是成為個破壁人。

“墨子”承接任務時是“破壁人二號”，針對雷迪亞茲，但在實際執行中，他針對每一個面壁者都進行了全面的觀察和研究，沒有放過任何一個人，因為對“破壁”他志在必得。泰勒去了日本，這為“墨子”近距離觀察、研究泰勒提供了便利條件，由於他深諳東方文化，很快便看穿了泰勒的計策，於是毫不猶豫地揭露了泰勒，從而成為個破壁人。

在破壁泰勒時，“墨子”仍然保持著他一貫的邋遢形像。但是完成任務後，“墨子”功成名就，終於成為ETO的第二代統帥。此時，重新衣裝的他變得帥氣、陽光，形像煥然一新。借助組織更多的便利條件，他便將目光轉向了他之前的預定任務，擔當雷迪亞茲的破壁人，並也在短時間內破壁，穩固了自己的統帥地位。此時，他連愛好都變了，以前愛好抽煙，但是看到雷迪亞茲煙酒深重的生活狀態，他有的隻是不屑。

也就是說，泰勒、雷迪亞茲的破壁人實際上是一個人，都是“墨子”，而馮·諾伊曼並沒有出場。一號、二號破壁人在實際執行中，合並為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