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得網小說_年輕的獅子

編輯推薦

以英格蘭中世紀*偉大的金雀花王朝為依托，故事背景迷人

作者對暴力、情感、權利與政治的描寫再現歷史卻又不囿於歷史

作者布蘭奇達普吉在澳大利亞獲獎無數，享譽文壇

本書以這些復雜的人物關繫和陰謀作為故事的基調，還原了一個以遍地開花的吟遊詩人文化、神秘主義和勾心鬥角的權利相爭為主要特征的中世紀。

內容簡介

第二次十字軍東征失利後，美貌傾城的法國王後——阿基坦的埃莉諾陪同路易國王返回法蘭西之後，邂逅諾曼底公爵傑弗裡並與其有染，而後者初有著隱秘的動機：時值法蘭西、諾曼底和英格蘭之間爭鬥正酣，傑弗裡希望埃莉諾成為自己在法蘭西宮廷的間諜，幫助其兒子亨利成為英格蘭之王。豈料雙方卻深陷情網，不能自撥。此時亨利也瘋狂地愛上埃莉諾身邊的拜占庭侍女，一個不可能成為未來王後的人……他們將面臨怎樣的命運？歷史將如何重現？

作者簡介

布朗什德阿爾布吉（Blanche d'Alpuget，1944年—）

澳大利亞著名作家、傳記作家、散文家。她獲獎無數，包括1987年首屆澳大利亞英聯邦文學獎，出版書籍有：《理查德卡比爵士的傳記》（1977）；《黑暗中的猴子》（1980），該書贏得筆會銀禧獎；《烏龜海灘》（1981），贏得年度時代小說獎和南部澳大利亞市長獎；《羅伯特J霍克》（1982），該傳記贏得新南威爾士州州長獎；《耶路撒冷的鼕天》（1986）；《白眼》（1993）。她曾兩次榮獲年度*盲文圖書獎，其小說《烏龜海灘》在1992年被拍成電影，由格列塔斯卡奇和傑克湯普森主演。她所有的小說都已經被翻譯成他國文字。

前言

序幕

1149年鼕天，征戰耶路撒冷兩年後，疲憊不堪的第二次十字軍東征餘部帶著恥辱開始往法國撤回。十二月的天空，灰暗沉悶，撤軍中彌漫著凝重的沮喪情緒。先頭部隊離巴黎還有約30英裡路程，夜幕卻降臨。附近恰好有座修道院，部隊於是決定在此暫住一宿。步兵們在附近的野地裡支起了帳篷，騎士們歇在了修道士的房子裡。而平日裡供主教們使用的廂房，則騰出來隨行的王室成員下榻。
“天太冷了，公主。”埃莉諾王後抱怨道。她手上帶著護套，護套上停了隻獵鷹。她是在和獵鷹說話。過去幾周的旅途痛苦不堪，她每天都要把獵鷹拋到空中很多次，每次獵鷹逮到野鷺或野鴨俯衝而下，都會引來她激動的歡叫。她已經教會那個來自拜占庭的侍女如何用誘餌將獵鷹召喚回來。但是今天，獵鷹一無所獲，王後也就沒什麼好激動的。灰蒙蒙的鼕日森林裡彌漫著沉悶乏味的氣息。“真是太冷了。”她嘟囔道。序幕

1149年鼕天，征戰耶路撒冷兩年後，疲憊不堪的第二次十字軍東征餘部帶著恥辱開始往法國撤回。十二月的天空，灰暗沉悶，撤軍中彌漫著凝重的沮喪情緒。先頭部隊離巴黎還有約30英裡路程，夜幕卻降臨。附近恰好有座修道院，部隊於是決定在此暫住一宿。步兵們在附近的野地裡支起了帳篷，騎士們歇在了修道士的房子裡。而平日裡供主教們使用的廂房，則騰出來隨行的王室成員下榻。

“天太冷了，公主。”埃莉諾王後抱怨道。她手上帶著護套，護套上停了隻獵鷹。她是在和獵鷹說話。過去幾周的旅途痛苦不堪，她每天都要把獵鷹拋到空中很多次，每次獵鷹逮到野鷺或野鴨俯衝而下，都會引來她激動的歡叫。她已經教會那個來自拜占庭的侍女如何用誘餌將獵鷹召喚回來。但是今天，獵鷹一無所獲，王後也就沒什麼好激動的。灰蒙蒙的鼕日森林裡彌漫著沉悶乏味的氣息。“真是太冷了。”她嘟囔道。

有個騎士自告奮勇地要到一小時路程開外的馱行李馬隊去幫她取回毛皮披風。正當該騎士調轉馬頭之際，有人策馬從王後及其騎士的右側橫衝過來，在快接近王後的時候扔掉韁繩，雙腿夾住馬匹，雙手摘下自己肩上的綠色羊毛鬥篷，一把甩給王後。

“尊貴的王後，請您披上它。”他朗聲說道。王後那些來自阿基坦和普瓦捷的騎士們，隻是盯著他，但並未加阻止。

王後將獵鷹交給侍女，脫下手套，將鬥篷圍在脖子上繫好。鬥篷鑲著獾皮毛，帶著男人溫暖的體溫，還有那讓人心動的男人味道。

“你不冷啊？”她問道，話裡滿是根本不在乎對方冷不冷的語氣。

“我從不覺得冷，尊貴的王後。”他大膽地朝她笑了笑，同時脫下絲絨帽向她致敬。她注意到，他的帽子上綴著金雀花枝條。“真逗！”她心裡想。

騎士們都對他揚起下巴，意思是你該收場了，你和你那位扛著藍色小旗的男僕該滾到後面去了，該遠離王後了。

“查查他是誰。”埃莉諾對侍女說道。其實，兩個星期前，這人他次從西面騎馬過來歡迎國王以及撤軍回家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他了。許多屬臣都來歡迎國王回家。路易在帳篷裡召見了許多他們，但也拒見了一些。埃莉諾懷疑，送鬥篷的這個人應該屬於後者。看來這家伙名聲不佳，不被國王待見！

侍女齊娜美滋滋地接受了任務，驅馬走訪去了軍中。主僕二人都覺得返途的無聊和悲催，總盼著來點節外生枝。不到一個時辰，侍女折返回來，小臉蛋熠熠生輝，掛滿了小道消息。

“他是傑弗瑞福爾克。”她宣布道。

埃莉諾說：“哈哈，真是那個可惡的公爵！我就說嘛，我能認出那些獅像。他從英國人手裡奪走了諾曼底和佛克森。他來覲見我們的國王時，路易恨不得踢他的屁股。”她輕輕地咳嗽了一聲，“當然啦，我丈夫是不會自損尊嚴的。”瞥了一眼齊娜，她又接著說道，“小乖乖，你一臉神秘兮兮的，肯定還有爆料，對吧？”

齊娜很有纔，不僅化得一手好妝，還能抄抄寫寫——這對一個女人來說可了不得，即使在貴婦中也非同尋常。埃莉諾正是看中了她的這些纔能，纔說服了拜占庭的皇後忍痛割愛。

“這個希臘小姑娘可花了我一大筆錢，”拜占庭皇後聲明道。她不想把這個心靈手巧的奴婢拱手相讓，“她的書寫……”

埃莉諾打斷了她：“我親愛的皇後，作為基督信女，我們得允許這個小可憐去追夢，去北歐朝拜聖烏蘇拉聖地。”。皇後聽法國侍臣說過，他們的王後像主教那樣能言善辯，像紅衣主教那樣圓滑狡詐。皇後不知道聖烏蘇拉聖地在何處。其實，埃莉諾也不知道——她隻是編造了這麼個地方。“您花在她身上的金幣將在天堂得到巨額返還。”王後說著，起身無限溫柔地吻了吻皇後。

當王後跟齊娜講述如何使她得以自由的時候，小姑娘臉上掛滿了歡快的淚水。“誰是聖徒？”她興奮地尖聲問道。

此刻在鼕日的林間，女王的眼神戲謔而熱烈。“快說說公爵其他的事情！”

齊娜年近十六，臉盤圓圓的，五官端正，一雙棕色的大眼睛，皮膚因為這段東征時間的暴曬而變得黝黑，像發黑的蜂蜜，烏黑濃密的長卷發束在一個扎得很緊的頭罩裡。她懂拉丁語和希臘語，讀寫俱佳，而且還學會了法語。

齊娜期期艾艾地問：“說了您不會生氣吧？”

“我叫人揍你，你這個壞東西！”她們一起放聲大笑起來。

在歸途中，王後的侍女們曾散播過有關齊娜的謠言，說她是個奸細，暗通土耳其人。“她蠱惑了王後。”這些流言傳到埃莉諾耳朵裡，她把侍女們叫道一起狠狠地訓斥了一通，嚇得她們面無血色。

“我在那些和他睡過的擠奶女中找了個人來問。”齊娜說。

埃莉諾那小巧精致的鼻翼閃動了一下。御醫也是一個來自奧特莫的希臘人，他給這些專門伺候國王的侍女們開過些藥，好讓國王保持心神平靜。

齊娜繼續說道：“她說他給她帶來極大的快樂，她狠狠地咬了他的肩膀，在他肩頭留下的牙印要一個月纔消得掉。”

王後的表情即輕蔑不屑又充滿情欲。

埃莉諾把這些侍女看作是陛下的洩欲器。這也是路易和妻子不和的一個原因。路易曾信誓旦旦地說：“我跟那幫娘兒們睡覺根本沒啥快感。”

“真奇怪，陛下，御醫怎麼不給我開點此類沒快感的藥，好讓我也健康威猛。”她當場反問道。

“別無理取鬧，夫人。在生理需求方面，男女有別，你懂的。”

“我不懂這些。但我知道你和御醫串通一氣。”

路易抬腿走開，嘴裡念叨著“萬福瑪麗”，好讓自己平靜下來。

過去的幾周裡，國王和王後再沒為侍女或其他事慪氣，他們彼此不說話。埃莉諾本人曾在塔斯庫勒姆向教皇提起過離婚，但被拒絕了。自此之後，他們之間就沒說過一句話------即使那晚教皇把他們兩人騙睡在一張床上，依然相對無言。

埃莉諾給妹妹寫信道，“羅馬教皇以為男女同床共枕一宿便可以消解十二年婚姻的不幸。”

離開塔斯庫勒姆後，王後曾派齊娜去打聽有沒有關於她的流言蜚語。

“他們說，在主教的宅邸你拒絕與你的丈夫同床共枕，還用拖鞋砸他。王後您哭著說法蘭西將不再有繼承人，你還用牙齒撕扯他的絲綢睡袍。”齊娜彙報道。

王後點了點頭。

“他們說，您和路易國王是近親，因此上帝關閉了您的子宮，養不出子嗣。”

基於近親，埃莉諾曾要求離婚。結婚十二年還做不了母親，這種婚姻怎能幸福！如果有一天路易駕崩了，將無子嗣來繼承法蘭西。各地虎視眈眈的郡主——包括勃艮第、日耳曼、佛蘭德和諾曼底，甚至英格蘭——將會把法蘭西撕成碎片。

“有一點他們搞錯了。”埃莉諾當時就說道。“那晚我確實和我丈夫同床共枕了。但我把身體繃得像塊木板，對他怒目而視。”她記憶猶新，他陽痿了，還說法蘭西將無人繼承。

眼下她急著想知道，陛下的洩欲器中有哪位與諾曼底公爵睡過。

一問到這個問題，齊娜的圓臉蛋“騰”地一下變得緋紅，“我問過阿麗思，尊貴的王後，但是……”

“不止一個跟他睡過？”

齊娜的臉更紅了，“都睡過，尊貴的王後。”

簡直是色膽包天！埃莉諾心想。她祖母有句名言：“運氣垂青膽大人。”祖母以“毒美人”聞名天下，祖父的盾牌上畫著她的裸體像。“他為我贏得的城堡，一百個騎士也比不上。”他愛吹噓。埃莉諾出生在祖母的屬地阿基坦，那裡四季如春，民風散漫，不像北方人那樣敬畏母教。

數十名騎兵簇擁著路易國王快速騎馬趕上她們。王後、齊娜以及從阿基坦和普瓦捷來的士兵紛紛策馬馳離主道，來到橡樹林中，在光禿禿的樹枝下停了下來。國王也放慢速度，示意他的妻子和他一起走，以便同時抵達目的地。王後那灰色的阿拉伯母馬剛一靠近國王那高大的黑雄馬，黑雄馬就歡快地嘶叫起來。這匹馬來自東征地，是拜占庭皇帝送的禮物。這時，它的眼神溫柔，不停地朝母馬暗送秋波。埃莉諾忍不住想說，你的馬在向我的馬求歡呢。但是，這樣一來勢必又要引起一番爭吵。眼下肯定是沒工夫吵了。修道院的白石牆已經近在眼前。

“你倒好，披著毛皮鬥篷。”她沒話找話。

“你身上是啥破玩意？”她的丈夫接茬道。

“我隻能借唄。”

路易其實早已知道事情原委，也知道是誰借給她的。他的手下一直監視著諾曼底公爵。

走出森林，國王和王後就看見僧侶們已經在修道院門口列隊恭迎。寒風中，僧侶們身穿迎風招展的黑色長袍，口裡喊著“laudamus deus! ”隊列的前方站著蘇格主教。他穿著黃白相間的長袍，微微駝背的肩頭上披著白色鬥篷。他是當時歐洲睿智的人，路易國王外出東征期間，由他攝政。他時而緊握雙手，時而又揮舞雙臂歡迎國王。

四個年輕的僧侶在鼕日寒風中擺動著香爐，做工精細的銅香爐中飄出縷縷青煙。撲鼻的香氣刺激著王後，令她情不自禁地憶起君士坦丁堡的輝煌與榮耀。而此時此刻，她卻身處寒冷昏暗的城外曠野——一座她所厭惡的城市就在不遠處等著她。

“想想我們出征時那番情境，真的是今非昔比。”他們騎馬緩緩來到歡迎隊伍前停下時，她對路易說道。

國王側身對她笑笑，很感激她能在人前能與他有說有笑。不過，他心底暗自嘀咕，下馬時他如果摸摸她，她會不會躲避呢？

“我們確實已經經歷了不少挑戰。”他答道。

挑戰？埃莉諾可不這麼認為。1147年那個光榮的夏日，成千上萬的騎士、步兵以及朝聖者們聚集在韋澤萊廣場。人人都身穿白色上衣，胸前配掛著鮮紅的十字架，貴族們的戰馬披紅掛彩，歡嘶騰躍。暖風微醺，彩旗飄揚。那些號稱“金靴女戰士”的貴婦們簇擁著王後信步遊走，有些人還時不時地一展酥胸，引來陣陣笑聲。那時候，多麼地群情激昂！如今時過境遷，要說經歷了許多災難纔對！

如今，錢財耗盡，尸橫遍野，士氣低落。病魔奪走了許多人的性命，饑渴、炎熱致使許多戰馬嗚呼哀哉，連基督教的驕橫自負也被風吹走了。

埃莉諾想，“感謝教皇保佑，我這個‘囚徒’還能得以返還！”

她環顧四周，啞然失笑。這些來自克魯尼的僧侶——我們虔誠的雞奸者，她就是這麼稱呼他們的——有奇特的定力對婦女視而不見。即使是主教，在他上前恭迎她時，也似乎是在恭迎她身後的某個人。幾周前他就已經聽說了發生在塔斯庫勒姆的閨房事件。他的耳目遍及每一座大教堂，每一座僧寺，每一座修道院，甚至每一座小修院和小教堂。早些時候就已經探知了她在特黎波裡的胡作非為。但是在海難中，被愛衝昏頭腦的國王還是衝過去救她，把她與叔叔通奸亂倫的事情忘得一干二淨。

“尊貴的王後，您比以前更光彩照人了。”攝政王說。

“您的嘴像抹了蜜似的，沒人比得上您，神父。”她回答道。

有那麼一小會，他們彼此都看著對方的眼睛。他堪稱當時睿智的外交家和戰略家。但是，瞧著他佝僂著背氣喘吁吁的樣子，埃莉諾心想他也活不長啦。不過，她需要他活著——因為這位蘇格主教不像教皇，會將她的婚姻與路易想要繼承人的心願進行權衡。他在一群主教中頗有聲望，可以影響他們。一旦法蘭西主教們做出讓步，羅馬教皇不同意也無濟於事了。“神父，”她說道。“我們很擔心您的身體。請不要站在寒風中。”

蘇格主教並不喜歡王後。他總是對周圍的朋友說：“她有個優點，就是她的花容月貌。”他覺得，王後比埃及貓還要令人賞心悅目。蘇格主教喜歡收藏古玩，有一尊熠熠發光的瑪瑙雕像——貓神巴思特。他總是喜歡用手撫摸雕像上的紋理，有時也駐足抽她幾耳光，邊抽還邊叫喊，“抽的就是你，你這個婊子貓咪。”弄得修道院的僧侶們開玩笑時就相互稱對方為“婊子貓咪”。主教曾經希望，她會在兩年半裡她香消玉殞，或者至少征途的艱辛與乏味能耗盡她的姿色：她曾遭遇海難，被海盜俘虜，經歷陌生的風俗與食物……但是他失望了。她一如既往地精神抖擻、生氣勃勃，如果說真的有什麼變化，那就是她變得更美麗了，更自信了，也更有女人味了。而且，讓人不可思議的是，她變得更加飛揚跋扈了。

他注意到，在王後愈顯健康的同時，國王那雅致的臉盤上卻出現了東征前未有的兩道皺紋，一邊臉頰一道，從眼角垂至留有烏黑胡子的下巴。胡子打理得輪廓分明，卻難以掩飾國王不時流露出來的心靈憂傷。蘇格相信，假如路易能被容許如其所願做個僧侶出家，他可能早已經成為一位上帝的聖徒。可是有一天，長子王儲摔了一跤，死了。卡佩家族無人繼嗣，隻能讓那個剛做僧侶沒幾天、稚氣未脫的路易繼統法蘭西。就在路易登統的那一天，蘇格說：“這就是命！”

國王與主教一高一矮並肩走向修道院大廳。王後故意遠遠地落在後面，好將齊娜招至身邊。

“我發現，諾曼底公爵混跡在那些未去參加東征的人群當中，現在也來恭迎您了。”蘇格對國王說。

“我拒絕召見他。過去兩周，他一直騷擾我的僕人們。”

“騷擾？”

“也許用詞不當。”國王嘟囔了一句。

“他通過勒索我們的水上貿易發了一筆橫財。而且，他有個危險的兒子。事實上，他有不少兒子。”蘇格瞟了一眼君王，心頭突然一緊，意識到自己觸動了路易至今膝下無子的心病。

兩人默默無語地走進大廳。快到祭壇的時候，蘇格轉過身，飛快地對跟在後面的人群做了個手勢，大家都停下腳步。國王和主教雙雙跪下，後面的人群也紛紛跪倒。僧侶開始唱起素歌時，蘇格附在國王耳邊低語道：“我們不能允許那小子成為諾曼底公爵。”

路易斜了一眼蘇格，一邊禱告一邊用生硬的口吻回了句：“誰當公爵我說了算！”

“一點不錯，陛下。那小子必須死！我們應趁早滅掉他那家族。如果那小子繼承了諾曼底，他就會積蓄力量進犯英格蘭。那樣的話，他就理所當然地坐上英國王位了。斯蒂芬國王求我們幫他防守。他的王子對我糾纏不休。我們可不能養獅為鄰，以防後患。”

路易嘆口氣。他不太喜歡那個妹夫，英國王子尤斯塔斯。不過，盡管路易心裡明白自己眼下連獵鵝的精力都沒有，更不要用說與諾曼底開戰了，但他還是有責任保護尤斯塔斯。畢竟，如果諾曼底重新占據英格蘭，對法蘭西是不利的。

蘇格擔心國王返鄉的心情太糟糕，於是想說點讓國王高興的事兒：“不過，諾曼底的次子是……可以說是法蘭西的朋友。”

“好朋友？”

“有待檢驗。”眼下，小傑弗瑞福爾克還隻是個孩子，還提供不了蘇格也能從其他途徑獲知的其他信息。很可能，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與桑斯主教的談話已經報告給巴黎了。

蘇格眼望蒼天，顫聲說道：“感謝上帝！”

路易扶蘇格站起身，看了一眼妻子，感覺有個男子快步從她身邊走開，不過，那也可能是個影子，或者是她身邊的某個騎士。她已經脫掉諾曼底公爵給的鬥篷，披上了鑲邊毛皮大衣。他握住了她那隻未帶手套的手。路易發覺，她的手熱乎乎的，幾乎有點燙，臉色也緋紅。隨從們紛紛退下，一起從幽暗的室內走進同樣黑乎乎的戶外。王後又啞然失笑。

“有啥開心的？”他問道。

“征途之艱難超出我們想像。我開心因為我們快熬到頭了，我的陛下。”她揚起那精致的小臉，眼望著他。“我發誓，回到巴黎後我要做個賢妻。”路易頓時感到心花怒放。

“你願意……”

“今晚不行，親愛的國王。這裡的住宿條件太差。不過，或許……明天？到巴黎安頓好後？”

他勇氣倍增，側過身吻了吻她的臉頰。她沒有躲閃——事實上，她的目光柔情似水，輕輕柔柔地灑在他的身上。

那天晚上，皇家衛士長像往常一樣為國王安排了一個“擠奶女”。國王卻吩咐她離開。“王後睡在哪兒？”他問。

“她在西廂房，在底樓。她房間裡有烤爐取暖。”

“她那南方的血統會掏空國庫的。”路易快活地說。埃莉諾發明了一種名叫煙囪的玩意，他已經花錢在埃莉諾使用的每一個房間（無論是宮殿還是狩獵地）都安裝了這玩意。煙囪下有個燒柴的火爐。“誰跟她睡在一起？”

“那個希臘女人。”

“諾曼底呢？”

“回魯昂了。我把鬥篷還給他，他就帶著男僕們離開了。”

“他從我們這裡收集到很多情報嗎？”

“很難說。他在討好女人方面有一套，大家對此都很好奇。沒準他能借機搞到些情報。還有那些侍女……”

路易輕蔑地“哼”了一聲。

王後的住處有兩間房，小一點的是衣帽間，另外一間是帶浴室的臥房。

臥房裝飾得富麗堂皇，有一張寬大舒適的大床，也不知道是哪個主教睡覺用的。一把鋪著絲絨的禱告椅，還有一面來自倫巴第的鏡子。小一點的房間可能是給領班神父用的，當然也不排除是侍女用的。齊娜用枕頭和一些毛皮將睡覺的地方弄得很舒適。

這件小房間通向花園，花園的外面是一片空地，稀稀拉拉的常青灌木將花園與空地隔開。穿過空地，就是那天他們經過的森林。王後的臥房外有兩個衛兵，小花園和和小房間則無人看守。諾曼底公爵在修道院餐廳喫過晚飯，就一頭扎進小花園。

齊娜幫他打開門，又飛快地跑回埃莉諾床邊。

房間裡燃著兩個炭爐，齊娜在通往花園的通道裡點了根小蠟燭。

傑弗瑞的心怦怦直跳。就在剛纔，就在不遠處，皮特阿伯蘭因為亂搞女人被閹割了。傑弗瑞心想，如果現在蘇格早有埋伏，那自己就死定了。亨利，我的兒子，如果我死了，千萬別像俗人那樣看待我，以為我是好色之徒。要知道，我是為了我們的事業而獻身。

為了鎮定一下自己，他輕輕地哼唱：“與其苟且偷生，莫如勇敢地面對死亡。”

突然，爐光中一個身影一閃，還沒看清是男是女，就消失了。

彼此都不說話。彼此也看不見對方的臉。亞麻色的頭發在燭光中偶爾閃現，而她的頭發太黑，則完全浸沒在黑暗之中。

公爵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花園裡。隨即他一陣快跑，穿過空地來到森林裡。他的僕人哈姆林早已牽馬在此恭候。

跨上馬，傑弗瑞並沒有立刻策馬而去。他把雙臂倚靠在馬脖上稍事休息。他告訴自己要鎮定。他本想靜下心來聽聽有沒有追趕的腳步聲，腦海裡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他剛剛離開的那個女人身形。她那身材輕盈，嫵媚動人，像隻貓，或者說更像隻小鳥。

雌鷹！

安茹伯爵的姓，譯成法語，就是“雌鷹”。“命中注定！”他不禁悵然。

他從馬鞍上取下酒袋，深深地喝了一大口，開始靜下心來考慮當下的情形。首先，一旦事情敗露，兩人必死無疑。他將被燒死，她呢，砍頭算是體面的死法。縱然幸免一死，她的全部嫁妝將被剝奪，然後到女修道院終老一生。

其次，他身陷情網，暢遊愛河，不能自撥。 “友誼從容不迫，地久天長。愛情稍縱即逝。”他喃喃自語。

他覺得自己又煥發出十三歲時的青春。十三歲那年，他前往康博斯特拉朝聖，愛上當地一位叫伊莎貝拉的美人兒，並說服她跟他私奔了。把埃莉諾擁在懷裡時，他又感受到青春的極樂——女人將他托向天國的快樂。人們常說，“情人是經驗豐富的小偷：她偷心。”他覺得，埃莉諾不止偷走了他的心，或許已經偷走了他為之奮鬥的一切。沒準她是我們通往勝利的鑰匙！

而在兩百碼之外，埃莉諾踮著腳尖回到了原本屬於主教的房間，躺在齊娜身邊。“謝謝你，我的露絲。”她輕聲呢喃道。

“我的內奧米王後，”齊娜回答。她輕輕觸踫了一下埃莉諾的前額。“您墜入情網了？”

“我不知道，我怎麼能知道呢？”

“等睡著了，或許天使會告訴你。”

齊娜回到領班神父的臥榻，上面還散發著情人們的體味。她突然心頭一緊，因為手觸到了一灘黏液。

媒體評論

“布朗什德阿爾布吉對自己小說中的人物情有獨鐘，充滿激情。她的敘述清新活潑，震撼有力，資料詳實，大膽奔放地為讀者展現了年輕的獅子……”

——斯蒂芬妮道利克

“當代作家如何再現中世紀歐洲的女性，比如阿基坦的埃莉諾或者對愛情忠貞不渝的齊娜？全憑對大小人物發揮豐富的想像力。本作品平鋪直敘的對話充分地詮釋了這一點。這是一部故事情節復雜的小說，裡面充滿了性欲、情愛與政治。”

——傑拉爾丁杜戈

在線試讀

在魯昂的公爵府裡，1149年的聖誕節過得很沉悶。“從沒聽說傑弗瑞會不帶著他的家眷到這裡來，來和我們一起慶祝。”瑪蒂爾達怒氣衝衝。
“爸爸為了我們的事業忙得焦頭爛額。”亨利替他父親開脫道。“昨天他還用鴿子送來了信。”
“拿來我看。”
“用密碼寫的。讀完我就燒了。”
“撒謊！”
“母親，我沒撒謊。爸爸冒著生命危險在……”
他母親氣哼哼地離開了大廳。
亨利知道自己的臉色火辣辣的，羞憤交加。其實，根本沒有什麼公爵的來信。他所知道的，父親已經死了。六個星期前，公爵就走了，他要親自在路易的宮廷裡安插耳目，為諾曼底提供可靠的情報。他們已經在路易宮廷裡有眼線，不過層次不高，都是些燒飯的和養馬的，隻能得到一些雞毛蒜皮的情報。既然路易國王已經從十字軍東征中班師回朝，他們就需要密切注意路易國王是否會攻打諾曼底。種種跡像表明，法蘭西的蘇格與大總管有意聽從篡位者斯蒂芬及其王儲的唆使。英格蘭那些仍然恪守自己曾經對不列顛獅王亨利一世的誓言、發誓效忠於瑪蒂爾達的人，也不斷地給安茹人送來消息，提醒他們說，隨著亨利的長大成人，斯蒂芬和尤斯塔斯越來越坐立不安。內戰一觸即發。盡管瑪蒂爾達已經不再對自己稱王抱什麼希望，但斯蒂芬清楚，王位有可能從自己身上溜進亨利懷裡，因為許多王公貴族並不喜歡尤斯塔斯。而且，不列顛獅王的外孫還與蘇格蘭國王大衛結成了同盟。他已經擊退了蘇格蘭人的一次進攻，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如果諾曼底和蘇格蘭聯手進攻，那對於他來說可能是災難性的。因此，他天天都糾纏著法蘭西。
“讓我來處理。”傑弗瑞出發去迎接東征撤回的敗軍時就說過。他的笑容，亨利記得，是狡黠的。父親已經為此事去過兩次了。次去了回來後，臉上容光煥發，他說：“我已經有目標了，我希望下次再去就可以大功告成。”
亨利當時上下打量了父親一番，說道：“你的目標男的還是女的？”
“一個男子漢。”傑弗瑞急促地說。
現在，聖誕之夜已經過去大半了，卻仍然沒有諾曼底公爵的任何消息。亨利來到馬廄。憂心忡忡的時候，和馬待上一會可以得到緩解。馬夫為他套上馬鞍，他騎馬從公爵府來到城郊的一所房屋。吉洛姆和他的媽媽伊莎貝拉，住在這裡，同住的還有他的五個姊妹。還沒看見屋裡的燈光，就已經遠遠地聽見了吉洛姆的歌聲。寒風嗖嗖，卻無雪花飄飛。在魯昂的公爵府裡，1149年的聖誕節過得很沉悶。“從沒聽說傑弗瑞會不帶著他的家眷到這裡來，來和我們一起慶祝。”瑪蒂爾達怒氣衝衝。

“爸爸為了我們的事業忙得焦頭爛額。”亨利替他父親開脫道。“昨天他還用鴿子送來了信。”

“拿來我看。”

“用密碼寫的。讀完我就燒了。”

“撒謊！”

“母親，我沒撒謊。爸爸冒著生命危險在……”

他母親氣哼哼地離開了大廳。

亨利知道自己的臉色火辣辣的，羞憤交加。其實，根本沒有什麼公爵的來信。他所知道的，父親已經死了。六個星期前，公爵就走了，他要親自在路易的宮廷裡安插耳目，為諾曼底提供可靠的情報。他們已經在路易宮廷裡有眼線，不過層次不高，都是些燒飯的和養馬的，隻能得到一些雞毛蒜皮的情報。既然路易國王已經從十字軍東征中班師回朝，他們就需要密切注意路易國王是否會攻打諾曼底。種種跡像表明，法蘭西的蘇格與大總管有意聽從篡位者斯蒂芬及其王儲的唆使。英格蘭那些仍然恪守自己曾經對不列顛獅王亨利一世的誓言、發誓效忠於瑪蒂爾達的人，也不斷地給安茹人送來消息，提醒他們說，隨著亨利的長大成人，斯蒂芬和尤斯塔斯越來越坐立不安。內戰一觸即發。盡管瑪蒂爾達已經不再對自己稱王抱什麼希望，但斯蒂芬清楚，王位有可能從自己身上溜進亨利懷裡，因為許多王公貴族並不喜歡尤斯塔斯。而且，不列顛獅王的外孫還與蘇格蘭國王大衛結成了同盟。他已經擊退了蘇格蘭人的一次進攻，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如果諾曼底和蘇格蘭聯手進攻，那對於他來說可能是災難性的。因此，他天天都糾纏著法蘭西。

“讓我來處理。”傑弗瑞出發去迎接東征撤回的敗軍時就說過。他的笑容，亨利記得，是狡黠的。父親已經為此事去過兩次了。次去了回來後，臉上容光煥發，他說：“我已經有目標了，我希望下次再去就可以大功告成。”

亨利當時上下打量了父親一番，說道：“你的目標男的還是女的？”

“一個男子漢。”傑弗瑞急促地說。

現在，聖誕之夜已經過去大半了，卻仍然沒有諾曼底公爵的任何消息。亨利來到馬廄。憂心忡忡的時候，和馬待上一會可以得到緩解。馬夫為他套上馬鞍，他騎馬從公爵府來到城郊的一所房屋。吉洛姆和他的媽媽伊莎貝拉，住在這裡，同住的還有他的五個姊妹。還沒看見屋裡的燈光，就已經遠遠地聽見了吉洛姆的歌聲。寒風嗖嗖，卻無雪花飄飛。

見面後，免不了擁抱寒暄，然後亨利對吉洛姆說：“兄弟，能否出去看看我的馬？”

“發生什麼事了？”火把光中，亨利能看到吉洛姆眉頭緊鎖。

“爸爸不見了。”

他們盯著腳底沉默了一會，亨利走上前撲在吉洛姆的懷裡哭了。

在巴黎，人們奔走相告，說大家翹首企盼的皇家遊行將在聖誕夜舉行。所以，天剛麻麻亮，街道兩邊就早早地排起了長隊。天氣又冷又濕，但陽光燦爛。街上的泥土已干，感覺春天來臨了。蘇格在街道的各個角落裡都擺放了酒桶，並提供酒碗供大家飲用。市民也很配合，載歌載舞，好像慶祝勝利似的。埃莉諾身穿一襲猩紅色的鵝絨長裙，騎著一匹綠色披掛的母馬。馬頭上掛著個十字架。馬的綠色披掛是齊娜建議這麼打扮的，目的是為了與埃莉諾的服裝相配。

圍觀的人都對埃莉諾騎的母馬頗感興趣：長長的黑馬蹄，無與倫比的漂亮馬頭，細尖的馬耳朵。阿拉伯馬在巴黎是個稀罕物。阿拉伯馬也沒見過巴黎的這種陣勢。

人群中有人尖聲叫道：“您從哪兒弄來的這匹馬？”

她站在馬鐙上高聲答道：“拜占庭皇帝送給我的。”

如此近地看到埃莉諾，婦女們都陶醉了。她粉面桃花，發飾時尚可愛，緋紅色下擺垂至下巴，與她那藍眼睛和紅嘴唇相得益彰。還有她佩戴的紅寶石項鏈、她的服飾……

王後張開雙臂，似乎要擁抱所有的人——男人，女人，酒鬼，妓女，麻風病患者，邋遢的小孩。人群歡呼著蜂擁而上，王後則垂下雙臂，讓坐騎兩側的人盡情親吻。

“別胡鬧！”路易說。“你會得麻風病的。”

“你還吻了麻風病患者呢！”王後抗議道。

“那是我職責所在。”他反擊道。

“君主踫一踫就能治愈麻風病，這都是老掉牙的故事了。你本該繼續做僧侶。”

而傑弗瑞呢，他可以為王！

“埃莉諾！埃莉諾！我們愛戴您。願上帝和聖丹尼斯保佑我們的埃莉諾！”

“保佑她生個兒子！”有人高喊道。

她扭頭喜洋洋地看著路易，抬手到嘴唇，也高聲喊道：“保佑我們倆！”

“你知道我們不喜歡這種場面。”他含糊其辭地說道。不過，他還是舉起拳頭向人群得意地揮了揮手，臉上掛滿笑容。

回國後，她每周都陪他睡四個晚上。這可是破天荒的事：自打新婚之夜，她從未與他如此地如膠似漆。

遊行結束後，在大廳舉行了一千多人參加的盛大宴會。法蘭西大多數王公貴族都來了，再加上各國公使，還有密探和無數的隨從。僕人和侍從跑來奔去，不停地為賓客們提供各種飲料和食品。埃莉諾和路易並肩坐在一起，共用一個金色的餐盤，時不時地頭靠頭說點悄悄話，說完還哈哈大笑。夜漸漸黑了，火把點燃起來，王後請求路易容許她告退。“我已經筋疲力盡了。”她說。

“要我陪你嗎？”他問。

“不用，不用。衛兵送我回去就可以了。你還得留在這裡陪大家。”

“你那腓尼基女僕在哪？”

“我下午讓她睡覺了。今天早上三點她就起床了，替我準備服飾。”

大廳裡的人都起身恭送王後。

從大廳出來經過一段石頭砌成的樓道就來到王後的寢宮。樓道處左右分開，各有幾級臺階，左邊的臺階通向王後的臥房，右邊則通向國王的。王後臥房有兩道門。一道是主門，橡樹制成的雙翼門，上面雕著百合花。另外一道門很窄，一次隻能讓過一個人，很不起眼。這道門通向她的密室。密室與臥房同樣寬，隻是長度短一點。在密室裡，她可以讀書寫信。齊娜就睡在這裡。和臥房一樣，密室裡也有很深的壁爐和煙囪。正對著臥房的牆上有一道很小的門，通往王後的洗手間。如果不是在宮殿裡，這隻不過是牆上的一個小洞。在宮殿裡則是一個可以蹲的坑。埃莉諾在坑邊安置了一個寬大的座位，在座位上蒙了一塊絲絨布，以便她蹲坑的時候擱放裙擺，免得衣裙拖在地上。廁所裡還有一把大壺水幾塊肥皂和一塊軟布。這裡鼕天寒冷，夏天蚊子很多，所以小門一直關著。

齊娜次看見這個廁所的時候，驚訝得不得了。即使在土耳其的安條克，活水也是被引到房屋裡。而比起拜占庭的豪華來說，這裡的宮殿似乎隻能算是個大的軍事城堡。“我可憐的王後！”齊娜驚叫道。既沒有水蒸氣房也沒有洗澡池。埃莉諾隻能在臥房裡用澡盆洗澡。僕人從院子裡用水桶運水來，再從窗戶裡遞進來倒進盆裡。“太丟臉了，不是嗎？”王後回應道。“在阿基坦，我從沒必要這樣生活。”

密室裝修簡陋，裡面卻有機關。因為，在寫字臺下面放了塊花毯，花毯下面是塊活動地板。法蘭克王國時期，墨洛溫王朝（486-751）的國王們都將這個地方作為城堡。幾個世紀來，都是由法蘭西的總管親自告訴新登基的國王以及他的妻子（如果這個妻子是正式王後而不隻是配偶的話）如何使用這塊地板。將寫字臺和花毯移開，地板門就可以用門上的小鐵環拉開。不過得用點力氣。如果力氣不夠大，那就得借助密室牆上掛的鉤子。鉤子掛在一個鏈條上，鉤子的另外一端是個像秤砣一樣的東西。每個王後都會叫侍女在鏈子上掛上些不宜折疊的小布件。鉤子、鏈條和像秤砣的物件藏在五顏六色的絲絨、絲綢和毛皮物件下面，很難被人發現。

地板門的反面雕刻得很精細，下面馬廄裡的人即使在大白天也很難發現其中的奧秘。

一旦地板門打開，要下去就是輕而易舉的事，也就像登上馬鞍一樣，隻需把腳伸進去踩到馬廄裡的某根橡樹支柱上就可以了。馬廄裡的支柱數以百計，每根支柱都經過精心雕刻，而且柱子上都刻有凹槽，每個凹槽都足夠腳尖踩在上面。柱子上還雕刻著水果和鮮花，其實這都是偽裝了的抓手而已。如果情形太緊急，來不及跳上馬逃離宮殿，還有第二道地板門可用。這第二道地板門隱藏於馬廄地面。這道地板門下也有根支柱，引向陰濕的地道。埃莉諾和路易都不曾爬進地道，不過總管給他們看過入口，而且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裡帶他們去過地道的出口，在島的另一端的一口井裡。據說，幾百年前，有個殺人犯逃到井裡，穿過地道，爬上馬廄，又從馬廄進入國王的寢宮。大家都明白，這個殺人犯不可能獨立完成者這一繫列的事情，因為地板門隻能從上面打開。

王後臥房內的壁爐燒得很旺。王後砌了一個大理石壁爐，壁爐上面弄了個凹槽放水，壁爐的火會把這個水燒得很燙，王後可以用這個水洗手。宮廷衛士在王後進來前就在裡面隨意地查看了一下，王後進來後，衛士就躬身退出。王後用鐵棍栓上雙合門，甩掉鞋子，仰面躺倒在床上。過了一會，她又起身拉上窗簾，再次和衣躺下，眼望著爐火和蠟燭光投射在天花板上影影綽綽的陰影。她從不在床上支華蓋，因為她喜歡新鮮的空氣。無論天氣多麼寒冷，她都要讓一閃窗戶留條小縫。

門外，衛士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埃莉諾長噓了一口氣，伸出手，用手指摩挲著黑乎乎的床。她知道，他就在那裡。她能聞到他嘴裡的芳草味和他裸露身體的麝香味。她那滾燙的手指剛一踫到他的胳膊，他一把抱住她。

宴會結束後，他們聽見成百上千的賓客騎馬離去。整座宮殿都陷入沉睡之中。這時，傑弗瑞從天鵝羽絨床墊下取出他早先藏在那裡的匕首，動作很輕，她根本沒注意到。他背朝她穿好衣服，把武器藏在夾襖裡，然後穿過小門溜進密室，齊娜已經等候在那裡。埃莉諾赤身躺在床上，床幔也不拉上，隻見地上到處扔著她的衣服。“萬一我懷了孩子……”她說。

“路易的。”傑弗瑞答道。

齊娜走進臥房，收拾好王後扔在地上的衣服，借著昏暗的光亮仔細檢查了一下房間，看看還有什麼不妥的遺留物。

聖誕朝會期間，宮殿大廈住滿了人。國王下令，皇家莊園必須為六口人以上的巴黎家庭捐獻一隻雞或者鴨，讓所有人都能慶祝聖誕。羽毛在寒風中飛舞，家禽內髒漂浮在塞納河上，臭哄哄的。不過，這是一個歡樂的聖誕節，幸福的聖誕節，欣欣向榮的聖誕節。因為，蘇格治理有方，國庫充盈，無人挨餓。

傑弗瑞又在埃莉諾那支有帳幔的床上焦急等候，埃莉諾卻一直到子夜彌撒做完後纔投進他的懷裡。

香氣撲鼻的蜜蠟已經滅了。“快天亮了。”他說。她望著他穿好外套和靴子，又把帶帽子的鬥篷披上。

“我無時不刻都想要你。”她說。“我本不想這樣，可我忍不住不停地想你。我想逃離這個囚禁我樊籠。”

他大步走到床邊，親吻著她的嘴。“夫人，我願用我的生命換你徹夜在我懷裡，就算一次，此生足矣！你已逃離樊籠。你應該在心中歌唱，像我一樣。其實，我也無時不刻地愛你愛得發瘋。”他說。她看見，他那英俊機智的臉盤清朗如洗，就像他給她披風那天一樣。

他再次親吻了她，吻得她心都碎了，渾身酥軟，眼淚噴湧而出。“我將在耶穌基督顯靈節再來。”

走到密室門邊，他又停下腳步，返回她的床邊。“自打我們次交談，我就身陷情網。自那以後，我一直心潮激蕩，不復平靜，心亂意迷。”

齊娜打開地板門，他溜進馬廄輕聲叫道：“哈姆林，我來了。”

傑弗瑞的僕人哈姆林早就熟悉王後的馬了。公爵一和他彙合，他們就直奔馬廄的另一處，縱身躍上各自的馬。聖誕節期間，人來人往，根本不會引起衛士的注意。傑弗瑞已經連續五個晚上在宮廷裡與埃莉諾纏綿。她的計策是邀請路易下午與她睡覺，然後在傍晚的時候找個借口離開路易。這個季節，天黑得早，晚上的時間很長。她總是意味深長地盯著國王說：“陛下，我已經筋疲力盡了。”侍寢的僕人都在嚼舌頭，說國王與王後自打東征歸來就致力於為法蘭西制造後代。有人說，那個外來的侍女也參與了。因為，她從拜占庭帶來了秘方，有助於她的主人懷上孩子。

“哈姆林。”傑弗瑞又輕聲喊道。他估計自己的僕人已經熟睡了。那匹灰色的阿拉伯母馬醒過來，用鼻子舔著他的手。他推開她，因為哈姆林就睡在馬的另外一側。但他不見了。

傑弗瑞隨意地來到左手邊的馬廄，那裡有許多戰馬，他一眼就看中了先遇到的那匹馬，這匹馬的裝備一應俱全。他拍了怕它，往它鼻子裡輕輕地吹了口氣，然後縱身上馬，慢慢地從衛士身邊騎過，先是過了一座橋，然後又穿過巴黎幾條寧靜的小巷。

他警惕地搜尋著哈姆林和其他六個衛兵。為了預防法蘭西的間諜網，他們從不冒險在驛站雇馬，從巴黎到魯昂一路都騎自己的馬。

但他的人馬不見蹤跡。

一離開法蘭西島，傑弗瑞就對馬輕聲說道：“你是好樣的。你強壯無比。前路還很漫長。”他先讓馬疾走起來，然後就開始縱馬慢跑。那天是12月25日，天氣寒冷，黎明在即。

他就在馬背上度過了聖誕夜，迎來了第二天早上。一路上，除了遇見衣著光鮮的村民從教堂裡走進走出之外，他再沒見著其他人。陪伴他的聲音也隻有教堂的鐘聲以及馬蹄聲。鼕日野外，靜謐安詳，彌漫著上帝賜予的祥和。在屋裡，家家歡聚。時不時地，他聽見遠方的歌聲。他已經不再擔心法蘭西衛兵：在這神聖的日子裡，衛兵們也可能在與家人和戰友共慶。他毫無懸念地越過邊境進入諾曼底。

但是在內心深處，這個問題縈繞著揮之不去：為什麼哈姆林不等我？

閑話少敘，聖斯蒂芬節那天深夜，傑弗瑞抵達魯昂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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