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以三個女人組成的“閨蜜黨”進入婚姻後發生的故事，卿帆隨老公尹哲選擇了回鄉創業，姚進跟著考上公務員的老公秦昆返回老家，過上了全職太太的生活，餘下的雨初堅守北京，尋找自己的愛情無果，*終選擇了留學法國繼續尋找自己當初的夢想。

兩個有著故事的女人迅速進入婚姻生活，卿帆與尹哲未領證先辦了婚禮，封住悠悠眾口。

卿帆的婆婆小市民氣息濃厚，對不擅家務的卿帆處處看不順眼，還窺探著卿帆在北京上班時的存款，認為女人結婚了，什麼東西都應該是婆家的。上市公司總監和個體戶上班環境、接觸人員的巨大落差、創業的波折、資金困境，婆婆的責罵和突如其來的家庭變故，掏空了她的積蓄，與她的本意相違背，以前的講標對手，金融新秀駱海清的追求，讓她的思想動蕩。自己身患宮頸癌早期，讓這段婚姻在動蕩中向前走去……

姚進厭倦了不斷搬家的漂泊生活，向往一個穩定的家，在老鄉聚會上，和遭遇失戀之痛的秦昆相遇，秦昆出身在公務員家庭，符合姚進的標準，倆人匆匆步入婚姻生活，姚進婚後馬上面臨著懷孕生子，而秦家三代單傳，一心一意想添孫子，慫恿姚進去香港驗血提前知道男女，當得知姚進懷的是一個女孩時，家裡的生活不知不覺發生著變故，秦昆與前任“狐妹”的舊情復燃，姚進逐漸在這種生活失去了自我，經濟依附秦家的生活讓她幾乎沒有發言權，一味的迎合並沒有得到期盼的幸福，在生下女兒後與秦昆離婚，帶著女兒去北京成立辦事處，過著一種全新的生活……

雨初向往大都市生活，一直用高標準要求自己，她認為回去了都是逃兵。在與初戀男友分手後，她愛上了駱海清，一反常態地降低身段去追求自己的愛情，卻發現駱海清喜歡的人是卿帆，倆個閨蜜之間突生隔閡。她通過網上婚戀平臺約會了幾個男人，卻是一個比一個失望。她在這個過程不斷失望，徘徊，找不到歸宿。*後選擇了去法國留學，卻實現自己心目中不被人理解的夢想，堅持做自己，哪怕是個漂泊者。

“我如大海般的胸膛，隨時等待一隻小帆的泊岸……”

卿帆將車子停住，腦海中馬上浮現起這句話，確切的說，它是一首詩的組成部分，那首詩前段如小溪般婉轉，後段則激昂澎湃，而她隻記住了這句。他不是詩人，卻為了她寫了不少纏綿悱側的詩，他為她專開了一個博客，隔三岔五就會有一篇新作，既朦矓又深情。這個叫易勁宏，被她戲稱為“一斤紅”的男人是他以前的同事，是她穩定結實的“備用胎”，他是北京土著，她是資深北漂。她的目標是三十歲前將自己風風光光嫁出去。這個目標經過幾度修改終於定位，十八歲的時候，她隨口說二十五歲之前一定得嫁人。在她二十五歲的時候，她的目標調整為了二十八歲。二十五之後，時間簡直就像裝了一個極速滑輪，一夜之間就滑到了目的地，於是，她不得不認真了。

     現在是周日上午早九點，她的清夢早在二個小時前就被電話驚醒，卿媽——她的親媽在電話中的聲音甚是興奮，一大早，村裡的媒人“大結巴”就拿著一大疊照片上門了，一個連說話都不利索的，形像委瑣的矮小男人卻遊走於十裡八村以說媒為生，世間的事偏是這麼奇怪，就是這樣一個男人，做媒的成功率聽說極高。現在的農村青年男女都出去打工去了，而他的方式也算與時俱進，挨家挨戶網羅照片，先對上眼，再約回來對上號。他不止一次向卿大媽索取照片，卿媽沒有給他這樣的機會，在她的心裡，她引以為傲的女兒去了首都做了白領，那可是飛出農窩的金鳳凰，還沒有淪落到要在一幫農村青年中挑選丈夫的地步，可是，這一次，她的風向轉了，她說：“我看了一下，想不到啊，那些裡面有一個那是很不錯啊，有房有車，在廣州，還開了工廠啊！年齡比你大幾歲，大點更好呀！又沒有結過婚……”卿媽的聲音非常興奮，卿帆已經想像出來她的眉飛色舞。她不禁一聲哀嚎，她的老媽終於被人成功洗腦。

   “媽……你難道希望我跟一個完全不了解的暴發戶相親，馬上結婚，然後馬上離婚……”卿帆有些急了。

    “小帆，我可告訴你，現在離婚在我們鄉下也不是什麼丑事，快三十歲的女人不結婚那纔叫丑，人家以為我生的女兒不正常，你再挑，別說人家紅花男兒，二鍋頭也沒得你選了。”這些話從她媽這個農村太太的嘴裡說出來，輪到卿帆震驚了，社會什麼時候開放成這樣了。

“你今年不結婚，我和你爸就準備搬家了，我們都沒臉了！”她媽撂下這句狠話，非常果斷的掛了電話，這種異於常態的干脆，讓卿帆感到一陣發麻，老人家終於揭竿而起了。

    於是，她一鼓作氣就將車開到了“一斤紅”的樓下，一路上，她想著他的好處，來堅定自己的決心：他有著詩人般的敏感和細膩，他會蹲下身子替她繫松開的鞋帶，會為她做家務；他脾氣很好，就算偶爾吵架，先聯繫對方的一定是他……他會在她生病的時候，哭著說，你嫁給誰都好，我隻要你活著。他的如海深情，隔著電話線，隔著電腦屏幕，她都能感覺得到，讓她有一種魅力被肯定的自豪感。其實，重要的，還是閨蜜姚進說的：“一個等了你三年，一個有著獨立住房、有車、有北京戶口的男人，一個為你寫詩的男人，那可是世界上瀕臨滅絕的物種。”姚進是一個現實的女人，她的標準是這個社會的通常準則。那麼，她就隻有行動了！也許今年——二十八歲這一年，她就光榮達成目標了！

    卿帆想像著他“守得雲開見月明”的神情，應該是苦盡甘來，欣喜若狂吧！她搖下車窗看了看後視鏡中自己的臉，得意的笑了笑，然後打通了他的電話，彩鈴一直唱到繫統提示響起，她獃了一下，他還真能睡，這個點了還在睡懶覺。也罷，如果自己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然後撲到他懷裡，跟他說，嘿，本小姐決定從了你了！豈不是更有戲劇效果。她的笑意更深了，有著惡作劇般的躍躍欲試，幾乎是蹦跳著上樓，將他的門鈴按響了幾遍，裡面一片沉寂，。她到底不死心，自己可是一腔熱血啊，她嘴中念道“一斤紅！你過了這村，可沒有這店了！節骨眼上，你跑哪兒去了！”她將身子靠在門上繼續撥通電話，清脆的鈴聲就從門縫裡傳了出來，他竟在在家！她用手興奮的拍打著門，“一斤紅，一斤紅！”鈴聲突然就斷了，接著，一個男人壓抑的低聲和一個女人尖細的聲音同時響起，“開門呀！為什麼不開門，是誰？”

   卿帆隻感覺到全身的熱血迅速凝固，就像大熱天的突然被人從背後潑了一桶冰水，這種劇情，她可是始料未及的。

   漫長的等待後，門到底開了，她的專屬詩人和一個女人同時出現在門口，他的胳膊被她挽著，他的神情甚是尷尬，幾乎不敢直視她的眼睛。女人的眼睛紅紅的，顯然是哭過，她是拭干了淚出來的，她看著卿婉的眼神透著一種挑恤，態度是被刻意誇大的居高臨下。隻一輪眼神的糾纏，卿婉便察覺到了她的心虛，她是上市公司的商務經理，是有實力提撥商務總監的人選，從商務助理、商務主管的位置一步步爬上來，有的就是這點洞察人心事的本事。其實，裝腔作勢的不僅是她，卿婉覺得自己在刻意壓制著自己排山倒海般，想從嗓子眼裡掙脫出來的質問，她長舒了一口氣，笑道：“不好意思啊，這麼早打擾兩位……”她轉向女人，“嫂子……我不知道你在這裡啊！是這樣的，我下個月結婚，剛好路過這裡，想到時候請宏哥幫下忙……”

    臨走，她看了一眼他，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愧疚……還有感激。從他家下來，她刻意看了下手表，從上去到下來不過十分鐘的時間，她為什麼覺得竟有幾個小時那麼長了，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淚水不知何時決堤般的衝了一臉，連這樣的男人都可以這樣，愛情到底怎麼了？她一直將車開出了小區，將車停在路邊，纔將那種莫名的衝擊，理不清頭緒的情緒用眼睛徹底清洗一遍，北京交通廣播裡正放著一首曲子，“為你我做了太多的傻事，件就是為你寫詩……”，這首歌就像一劑發酵劑，悲傷被適時催發，這一刻，她有憤怒和質疑，也想起這個男人的諸般好處，也許他的愛，早在一次次失望的試探之後逐漸稀釋。

    一直到晚上，她纔敢給他發一條短信：“有一個男人給我講了一個童話故事，一直講了三年，今天我去找他，我太想知道童話圓滿的結局。結果，三分鐘，他給我講的童話就結束了，因為那個男人要為別人去講故事了。”

    她得告訴她自己的真相，無論他的真相是什麼樣的，他的短信過了很久，纔回過來了，“小帆，對不起，你來遲了，我和她好上真的隻有七天！不過，我這輩子再也不會為別的女人寫詩了！你要真喜歡一個男人，千萬不要讓他等太久！”剛好是七天，這個男人真會煽情，他是讓自己後悔嗎？也許在很早以前，就已經有別人存在了。

“為你寫詩，為你靜止，為你做不可能的事……”他為她深情唱過這首歌，他一直保持著等待的姿勢……世界上沒有誰會站在原地永遠等著你，世界上不可信的就是山盟海誓，這一次，她都信了。她一遍遍聽著這首歌，這場和他的故事，哪怕隻剩下虛偽的詩歌，也得找個儀式悼懷。

    姚進的追詢電話到晚上纔姍姍來到，聲音帶著興奮的探詢：“怎麼樣？詩人是不是興奮得暈過去了？”

   “我的備用胎爆了！沒了！”卿帆沒好氣的說，“狗頭軍師拜你所賜，我栽了！”

         2

   姚進將衣櫃裡的衣服一件件拖出來，在鏡前搔首弄姿一番，不一會兒，床上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她埋怨著：“什麼時候，我這樣的窮人，竟然也裝模作樣買了這麼多職業套裝，怎麼沒有一件有女人味的。”卿帆躺在床上，看著她苗條的背影，說道：“從後面看，你就像塊門板，你得再豐滿一點，現在的男人都是食肉動物。”

   姚進捏了捏自己纖細的腰，不以為然，“那是低級品味！有品味的男人欣賞的是輕靈的女人。”她輕蔑地看了看了一眼卿帆，“像你這樣的，暴發戶的，論斤兩，多劃算。”

  卿帆急了，“喜歡我的男人那可是風花雪月，七步成詩……”

  “你還有臉說……”姚進停止試衣的動作，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那個一斤紅是個高手，你想啊，寫詩不用花錢，又能讓女人感動得稀哩嘩啦，連我都上當了，實在是高啊！所以，我們要吸取教訓，那種酸溜溜的文藝青年堅決不能要！”

   兩人正說得熱鬧，何雨初來了。她穿了件嫩綠色的長款針織衫，公主式樣的白色領口綴了一層薄薄的蕾絲，看得兩人一愣，異口同聲地說道：“哇！這也太嫩了！” 在這三個女人組成的“閨蜜團”中，隻有雨初人如其名，她的打扮總是清純干淨，卻又有種屬於小女人的性感，皮膚干淨得如同瓷器般，是典型的“坐有坐姿，站有站相”的淑女，她在國內排名前五的公關公司做客戶經理，每天跟著一群高端客戶打交道，那架子是端得越來越正了。姚進則酷愛職業裝，她的職業生涯就是一個大雜燴：保險、廣告業務員、經理助理、媒介……近這份在軟件公司的銷售工作，她難得的保持了一年的紀錄，她覺得這是一次她的付出和收獲成正比的工作。其實，今天仨人要去參加的老鄉聚會，也是姚進力邀一起去的，她們以前也常去，近二年卻是缺席嚴重。經過上場痛心而失敗的戀愛，姚進現在一門心思就是想找個鑽石王老五，連這樣的聚會都不肯放過，卿帆擔心她的慌不擇食會讓她失去基本的判斷能力，她因為上場失敗的戀愛，明顯有了矯正過枉的趨勢。

   這一次老鄉聚會聽說是一次盛況空前的相親大會，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屬於老鄉之間的自給自足，這是由“湖南人在北京”論壇發起的，這個當初就幾個人的小論壇如今會員早已逾萬，線上線下的活動做得非常熱鬧。當初，她們三個就是初的老鄉聚會上認識，那時人少，活動也簡單，逛逛紫竹院、後海、動物園，在免費場所或收費相對低的地方扎堆，逛上一天，中午一起AA喫頓飯，認識的人雖少，但是感情深刻。不像現在論壇拉來了廣告贊助、連聚會的地點也是欽點的，其中貓膩大家心中肚明，聚會的人是與日俱增，目的也是五花八門，好在總壇主城哥腦子靈活，每期都有一個主題，今天的主題就是“老鄉，愛在咫尺天涯”。

因為姚進的打扮時間耽誤了太長時間，加上周末路上堵車，她們到達會場的時候，已經是人聲鼎沸了，已有好些餐桌坐滿，版主城哥見到她們，高興地說：“又有三個美女駕到！”他將三人拉到電腦前的攝像頭前，“拍照，喫完飯根據人頭抽獎，今天可是禮品厚重，有IPHONE手機放送。”

  “山寨的吧？”和平時發的美容卡、打折卡、紀念茶杯之類的，這可真是大手筆。

   “卿大美女，你不要這麼聰明嘛，自己知道就行了。”城哥擠眉弄眼的笑道。這個自封為城哥的男人，是一本雜志的攝影師，他本著“廣泛撒網，重點捕撈”的原則，據說壇子裡稍有姿色的女人都被他追過，一來二去，逐漸在女人的攀比式的私聊中走漏了風聲，從此臭名遠昭，可是這人卻有著超強的活動能力，短短幾年，就把組織迅速擴大，活動也是辦得有聲有色。

   三人找了角落上一個空桌落定，纔發現桌上立了一塊紅牌，醒目寫著：限坐十人，男女各半，請自覺遵守。開席的時候，她們這桌男女比例卻是七比三，裡面有四個似乎臉熟，其中三個明顯是新來的，剛來北京，一臉找到組織的興奮，和有些無所適從的拘謹……接下來陸續上菜，男人們舉著酒杯滿桌子獻殷勤，女人們嬌笑打趣，現場熱鬧無比。不時有人找她們互換手機號，這種鬧哄哄的場面一直到下午二點多終於結束了，然後抽獎環節到了，規則就是將所有人的頭像在投影幕布上快速放映，主持人喊停的時候，誰的頭像停在屏幕上，誰就是幸運者，卿帆對於這個環節沒有任何期望，除了購物時百分之百中獎率的紀念獎，她長到二十八歲從未中過任何獎，果然，十部“IPHONE”已經陸續被領走，一片歡聲笑語中每個幸運者發表獲獎感言。她感到索然無趣，有些後悔，早知道是這樣，還不如悶在家裡睡覺，她看了看身邊的雨初，竟然坐得端正，微笑著看得正饒有興致，而姚進已經不知道竄到哪個地方去了。

  又一個中獎者的頭像定格在屏幕上，卿帆昏昏欲睡的神經終於被一個明晃晃的光頭激活了，是他——尹哲。那時，他是被大家評的壇子裡帥的小生，身材也很有型，現在他剃了光頭，穿了件簡單的藍色毛衣，一年多不見，他似乎把他身上的奶油味丟了個干干淨淨，多了些成熟男人纔有的滄桑味，就是隔得太遠，不知道他臉上的青春痘好了沒，她一度以為憑他那樣的皮囊和氣質。應該是個養尊處優的富二代，後來纔知道是一名普通的IT記者，再後來，他辭了職，某個時期，經常在群裡打快餐的廣告，聽說是在國貿附近開了個快餐店當起了老板。卿帆想起，沒有他消息差不多有一年了，想不到又重出江湖了。

    “親愛的老鄉們！你們好！在此，我光榮宣布，我於上個星期正式破產！我要離開北京了。希望留守的你們，尋找到屬於自己的夢想！”

    雖然是件壞事，可是卿帆不覺會心一笑，這人還真有意思。她追著他的身影看到他落座，他和她坐的方向正是一個遠的對角線。正在這時，她突然聽到城哥叫道自己的名字：“後一位幸運中獎者，請美女卿帆上臺。”

   果然自己的大頭照片出現在大家的視線中，卿帆覺得不可思議，難道是自己從此要轉運了！她從城哥手中拿到手機時還有些錯愕，說道：“這是我平生次中的大獎，我準備去買雙色球！”後來想想感言太簡單了點，又補充道：“如果我中了大獎，下一次的聚會我買單，獎品我提供！中獎率保證百分之百！”

   她的豪言壯語引來大家一陣歡笑，卿帆開心地衝下臺，對雨初說：“總算是塊肥皂，我也總算是中過獎了。值了！”   

    這次的活動效果看來不錯，聚會結束的時候，有好幾對就采取了單獨行動，連姚進都重色輕友加入了一個小組織，準備去K歌。卿帆和雨初正要離開，她的男朋友吳楠開車來接她了，雨初見到他並不開心，對卿帆說：“誰要他接，他越這樣，我也越看不起。”

    卿帆說：“小聲點，別讓他聽見了。他這樣，說明他在乎你。”       

雨初的感情生活一直比較穩定，剛來北京，還在公關公司做媒介助理時就認識了他，吳楠是個北京人，跟父母同住。因為考慮到節約房租，雨初在兩人確定戀愛關繫之後就搬到了吳楠家裡，卿帆和姚進都去過他家，父母都是好人，沒有北京人普遍的排外，反而是對雨初如親生女兒般疼愛。卿帆想，雨初人長得漂亮，運氣也不錯，誰說紅顏薄命，正常情況下，好運和美貌是成正比的。

來的時候是三個人，回去的時候成了一個，卿帆將戰利品放在副駕駛上，心中不免有些落寞。她將車窗搖下，一張男人的臉俯下來離她的眼睛不過一尺，朝她笑道：“卿帆，我搭你的順風車。”

  是他，他臉上的青春痘看來沒好啊！鼻子上有一個好大的紅疙瘩正在長熟，發出亮晶晶的光芒，卿帆暗想，原來男人也是隻能遠觀，不能近看啊。

3

尹哲高大的身體擠進卿帆的兩廂雪弗蘭樂騁，她感覺空間一下子逼仄起來。他坐在副駕駛上側過臉笑著看她，她有些不自在，隻好裝作聚精會神開車的樣子，背部也不如平時那樣放松，故意挺直了些。一路上，尹哲也沒有多說話，卿帆想起印像中，他一直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不多的幾次聚會中，他總是安靜地坐在位置上，偶爾說幾句話便引起一桌哄堂大笑。姚進曾評價他，是一個典型的“悶騷男”。想到這兒，她問道：“怎麼剃了個光頭？”

 “欲蓋彌障，頭發少的人，光頭是。”

 她忍不住轉過臉去看了一下他的腦袋，來不及細看，青青的一片，記憶中他的發型一直挺正常的。她還是想找點話題聊聊，“回家干什麼呢？大不了，再拾起你的老本行去做記者。”

 “我這人團隊精神不及格，不適合上班。”尹哲回答得很干脆。

 “那你自己創業，不是也要團隊合隊。哪怕你是老板，你也不可能一個人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呀。”卿帆對他的話不以為然。

    “所以，我先回家做個體。”

   卿帆不禁啞然失笑，他這種思維方式又是怎麼當記者的呢，難怪會去創業，估計是被單位開了，“那你開的快餐店，當初請了幾個人？”

   “十個人。”

    “因為團隊精神不及格導致的管理不善，直接導致破產？”卿帆笑著調侃道。

    卿帆見他半響沒有說話，心想這話可能觸到他的痛處了，雖然是老鄉，可是並不是很熟，她不免覺得自己有些唐突，正想轉移一下話題，他出聲了：“我這次破產，是因為試圖扭轉人的健康意識，用了環保的餐盒，導致包裝成本劇增，我想——這是破產的根本。”

   他回答得這樣正式，卿帆點了點頭，“嗯，要培養消費者一種全新的飲食習慣太難了，說不定，你的理念換到別的地方，那可能是另一種情況了。”

   尹哲沒有再接腔，卿帆轉過臉看他，他一臉燦爛的笑，見她看他，說道：“有沒有人告訴你，你這樣一本正經說話的樣子，很好笑。”

   卿帆想自己在公司好歹也是一個小中層，這種說話方式也是一種常態，有什麼好笑的，這人還真是莫名其妙。尹哲住的地方在魏公村，離聚會的地方並不遠，卿帆將車開至小區門口停住。尹哲並不下車，問道：“我有些東西帶不回去，你有沒有興趣收了？”

   “都是些什麼破銅爛鐵？”

    “都是好的，不是破的。電飯煲、電熱水壺、電磁爐、電微波爐等，七八成新的。”

    “那……多少錢？”卿帆不能確定這是不是免費的。

     尹哲說：“我這都有發票的，二折吧，舊貨的基本行情。”

     卿帆想，這人還真摳門，笑意也逐漸收了起來：“哦，這些我們那房東都配齊了，你想辦法拖運回去吧。”

    尹哲哈哈大笑起來，“走吧！逗你玩的，不收你錢，還倒給你垃圾處理費。”

    卿帆於是將車停了，跟在他後面上了樓，這個地段挨著中央民族學院，房子比較陳舊，可是租金卻很高，他是和一對小夫妻合租的，是那種沒有客廳的老房子，進入他的房間，藍色的窗簾，藍格子布的床單，他的房間倒是收拾得很干淨，書櫃、書桌和床對立的擺著，形成一條狹窄的過道，中間隻能容下一張椅子。除了床，桌上，櫃裡已經空無一物，房門另一側的簡易衣櫃旁，整整齊齊的碼著好些個紙箱，雖然空間擁擠卻顯得有條不紊，他是一個難得的愛干淨的男人，這讓卿帆對他突生好感。尹哲指了指門口那幾個箱子：“就那個，我都打好包了。”

    “怎麼不放在一個箱子裡面？”

    “你車的後備箱沒那麼大。”

     卿帆又笑著說：“說得你好像知道是要送給我一樣。”

    “本來就是。”尹哲應聲說道。這真真假假的對話，讓卿帆突然心中一熱。卿帆坐著書桌前的椅子，房間裡隻有一把椅子，尹哲站著問道：“要不要喝杯茶？”

卿帆說：“好。”拿了人家的東西，這麼快就溜，於情於理都不好。尹哲出去了一下，端了一杯熱氣騰騰的水，不是用的一次性的杯子，他解釋道：“我的杯子，用開水消過毒了，一次性紙杯高溫下有毒，你以後也不要喝。”

卿帆接過來握在手中，雖是乍暖還寒的三月，她感覺掌心出汗了，尹哲就站在他身旁，在這狹小的房間裡，她聞到了一種濃厚的男人氣息彌漫了整間屋子，這種奇異的感覺讓她有些無所適從，站了起來：“我要走了，我忘了等會有一個同事要給我送一個文件。”

尹哲說：“那我給你扛下去。”

他蹲下身子把那幾個紙盒端了起來，卿帆站在他的身後，發現他整個身材線條都很好，尤其是臀部那裡，身材讓她想起了內衣男模，誰說隻有男人好色呢，她又放肆地打掃了幾遍他的背影，她故作客氣地說：“這怎麼感謝你呢？”

   尹哲抱著東西回過身來面對著她，笑著說：“你真要謝我？”

   “是啊……”卿帆見他一臉壞笑，離她距離又近，心跳突然加速，“你想要什麼？”

    “給我一個臨別的擁抱，怎麼樣？”尹哲見她受驚的樣子，“純同志式的。”見卿帆愣在原地，又笑著說：“逗你玩的，瞧你把你嚇得，替我把門打開點，我這樣不好開門。”

     “好！我給你一個純同志式的擁抱！”卿帆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突生邪念，又怎麼會答應這無理的請求，她心中甚至有些好奇，跟這個帥男擁抱一下，到底是什麼感覺呢？

     於是，那幾個紙盒被重重放了地上，尹哲緊緊擁抱著她，一種感覺火箭般地充盈了她整個身體，她的心髒開始失控般的悸動，覺得自己在他懷中竟是微微發抖，男人緊實的胸膛和強有力的肌肉傳達出來的信息，讓她一種強烈的眩暈……尹哲的手隔著她的衣服輕輕摩挲著她的背，她沒有拒絕，任由那種感覺泛濫到無以復加，終於控制不住，她也試圖摸索著他結實緊繃的後背，然後順勢往下……她的唇不知何時也被掠奪了，然後她的身體騰空而起，幾秒鐘時間她就躺在床上，然後他覆蓋了上來……一種從未有過的充盈感填滿了她，她再也沒有任何抵抗的能力，或者幾年孤獨的生活，一個擁抱如導火線般將她徹底燃燒……

    卿帆終於在極度疲憊之後，在他的臂彎中清醒了過來，屋子裡沒有亮燈，一片漆黑。和她神智一起復蘇的，還有她可憐的羞恥心，她一伸手就觸到了他緊實的胸膛，原來這真不是一場春夢，剛纔這一切是真的！那種醉生夢死的快樂，那種充實，是一個並不熟悉的男人給她的。這一切既荒謬又真實，這讓卿帆措手不及。她想到了詩人，心中突然非常難過，他用三年時間都沒有做到的事情，這個男人在這間房裡，不到三十分鐘就搞定了。她摸索著尋找自己的衣服，她想趁著他正睡得熟，偷偷的溜走，所幸他馬上就要離開北京了，誰也不會知道這件事。她在黑暗中一件件將衣服穿好，床上那人突然說：“等我一下，我幫你搬東西下去。”

     卿帆又羞又愧，如果不是自己貪便宜，又怎會不幸失身，她已經穿戴整齊，拾回了些勇氣，說道：“我不要了。”

    尹哲坐了起來，將自己手機摁亮，照亮了自己的臉，他說：“已經一點多了，我送你。”

    卿帆忙說：“不用了。”她猶豫了一下說：“你是不是覺得我是一個好隨便的女人。”

    尹哲沉默了一下，說道：“沒有，我會對你負責任的。”卿帆愣了一下，她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句話，她看見手機亮光中他朦矓的臉和裸露的身體，一種奇異而溫暖的感覺騰地而起，白天還是一個非常陌生的人，一場歡娛之後，她對尹哲突然有了一種說不清的感覺，她說：“加油！我等你為我負責任。”她感覺眼眶突然有些發酸，說完她便再也沒有停留，走了出去，深夜清涼的風吹拂著她的臉，她更加的清醒，她回頭看了看身後的那座老房子，心中五味陳雜，這一夜是值得原諒的吧，因為住在這城市的有些人是那麼深刻的孤獨著。

 4

      卿帆這一天都感覺精神不濟，昨晚發生的事情總是冷不丁地冒出來，精神上的恍惚連同身體上的疲憊讓她恨不得長了翅膀飛回去睡覺。下班的點剛到，她一反常態，個打卡衝出了辦公室，她剛到停車場，就看到了尹哲，他也看到她，她不覺有些惱火，他來干什麼？

   他走上前去，擋住她，往她手上塞了一個小紙袋。卿帆詫異地說：“這是什麼？”

“這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承諾，我走了，你自己保重。”尹哲說完這話，便頭也不回地走了，隻留下卿帆傻傻站在那裡，這個奇怪的人搞什麼鬼呢。她打開紙袋，裡面是一個紅色的小盒，再裡面竟是一款二個半心擁抱成的心形戒指，很是精巧。她朝他離開的方向看過去，他的身影早已看不見，她突然如釋重負，昨晚遺留的罪惡感因為這枚戒指而煙消雲散，因為這個男人，他真是認真的。她將戒指取出來，鄭重地戴在了自己的中指上。

   晚上，卿帆在老鄉QQ群共享的通訊錄中找到了尹哲的手機號碼，發了四個字過去：一路順風，她想像著他在夜幕中穿行的火車上，看到這四個字的心情。可是，一直到第二天，她也未收到她的回信。甚至，連續好些天，她都沒有收到他發來的片言隻字。她揣測，難道是他的號碼停用了，而他又不知道自己的號碼，可是隨之她又馬上打消了這個可能，真要找一個人，是怎麼樣都找得到的。她有時會愣愣地看著手中的戒指，想著尹哲這個人，他的面貌有時真切，有時遙遠，而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情就是一個荒謬的故事。

   不過，接下來更為荒謬的事情卻是姚進帶給她的，離那次聚會約一月的周五，姚進約了她和雨初去東方新天地，非常豪爽地說：“挑吧，每人挑瓶護膚品，限。”她倆一臉狐疑地說：“不會吧？今天又不是節日，你傍上大款了？”

    其實在三個人中間，會精打細算的人就是姚進，她極少在專櫃買護膚品，她常去的就是淘寶的保真店，她酷愛買職業裝的原因，也是因為那種衣服不容易過時，她每天都自己做飯喫，哪怕中餐也是自己帶去公司，她的身上有很多她倆不具備的習慣，所以，她有些反常了。姚進見她倆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笑著說：“姐妹們，我要回家了！不是大款，我傍到男人了。”她倆當場僵住，看到姚進突然間紅了眼睛，纔意識到她說的是真話。三人沒有繼續逛商場，因為這二位因為突如其來的消息，完全失去了逛商場的興趣，維持了三年的“鐵三角”沒有任何預兆地就要走了一個，這不知是該慶幸還是悲傷的事情。

     “老天爺呀！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呀？”在三人常去聚餐的西式茶點店，卿帆仍然覺得難以置信：“就是上次那次老鄉聚會嗎？”

     姚進點了點頭，姚進的男朋友果然就是上次老鄉聚會上認識的，也就是，那次聚會果然發生了很多故事。她說：“他家裡條件不錯，給他安排好了工作，回家就能在財政局上班。他說，如果我跟著回去，給我安排一個穩定的工作完全沒有問題……”

    短短半個月，姚進就做了一個這麼重大的決定，她向往的是穩定安逸的生活。但是每一個選擇北漂的人，心中都曾有過不安分，都曾在一個年輕無畏的時光中選擇與安穩背道而馳。

 三年前，她們剛相遇時，她還是一個覺得有愛就能戰勝一切的理想主義者。次老鄉聚會，隻有二十來人，她介紹完自己後，還紅傻乎乎地補充了一句：“我男朋友是河北人。”很多女孩在未塵埃落定之前，哪怕是有了男朋友，都喜歡偽裝成單身，以免錯過了更好的下一個，卿帆當時想，這真是一個單純的女孩。後來，她們成了無話不說的朋友，也經歷了彼此之間所有的變化……

    姚進的前任男友，她們見過很多次，因為他皮膚黝黑的緣故，她們親熱的跟著姚進叫他黑子哥。每次都是周末去噌飯，他們在五環外的通縣租的小一居，過著溫馨居家的小日子，而卿帆那時也是和人合租，雨初和未來公婆在一起，也不宜常去，隻有姚進那兒纔是理想的集中營，那時的黑子雖然話不多，卻給人很踏實的感覺。他和姚進的相識，是因為她打電話給他那時的單位，問有沒有廣告投放計劃，電話剛好是黑子接的，姚進因為他超好的態度，而認為這個主肯定有戲，於是約他出來喫飯，結果……廣告業務沒有拉成，卻將自己推銷了出去。後來黑子辭了職出來單干，就在租住的地方成立了一個小公司，因為面向的客戶是高校，一個項目一跟就要好幾個月，好不容易等到中標，可是回款周期又太長……黑子的積蓄沒有了，姚進的不多的積蓄也日漸見少，她一個人的工資要應付著所有的開支……到後，為了幫他渡過難關，她找她的閨蜜團借錢，因為黑子終於接到了一個項目，卻無錢墊資，這樣的時候，接連發生了幾次，卻從來不見黑子有好消息傳來，她們開始懷疑他就是一個喫軟飯的騙子，而姚進卻因為這些話好些天不理她們。姚進其實早就發現了黑子經營思路的不對，她總是試圖去說服他，可是黑子自尊心日益敏感得可怕，但是，她仍然回家就做飯，周末的時間也是獃在家裡陪著他，盡可能去做一個失意男人身邊好的女人……一直到有一天，姚進跟他說，如果是一條錯誤的路，繼續走下去，隻會越走越遠，黑子，你找份工作，咱們從頭再來吧，沒關繫的。就是這句話，黑子竟然勃然大怒，給了她一巴掌，他說他早已受不了這樣的生活，他說她怎麼變成這樣咄咄逼人。姚進雖然震驚，可是看到他的樣子卻覺得可憐，她向他解釋，她是為他好，他不需要去硬撐，她可以接受從頭再來，一無所有的他。其實，她想，如果她咄咄逼人，她會毫不留情的說，你守著公司這個虛殼，就是守著你僅剩的虛榮心。她搬出來和卿帆擠在一起，覺得隻要安靜半年，黑子一定會知道她的好，也會知道他自己存在的問題，可是，不到三個月，卿帆先發現在黑子的QQ空間裡他和另一個女人的親密大頭貼。

   姚進哭得昏天黑地，終於安靜的時候，對著卿帆她倆說：“我全心全意的付出了我的一顆心，那個男人竟把它碾在地下，成了粉末。我自作多情地願意陪他走過他為失意的時刻，他完全不知道我對他的好，我掏心掏肺，後人家當作驢肝糞。我失去了我為青春的時光，我純潔的信仰，我所有的積蓄，我還欠債累累，我得到的卻是永遠無法痊愈的傷痛……從此，那個相信愛情的女人死了。”

   死而復生的姚進就成了現在的樣子，她不可能再有勇氣去找那種所謂的潛力股，她現在正如一個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個浮木，不顧一切的隻想上岸，那個岸就是婚姻。

    “累了，找個男人平凡殷實的生活，不用每天對客戶陪著笑臉，我覺得挺好。反正現在也快三十了，這輩子出人頭地是不大可能了，我下周去他們家考察，然後就領證，再回北京辭職。”姚進看著她倆，笑著說，她倆沒有再問什麼，一直在熱火朝天進行的盤問突然嘎然而止，一種即將到來的分別被確認後，難以言說的失落籠罩在每個人心頭。卿帆心中更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惆悵，姚進雖是個“逃兵”，卻總算有了歸屬。雨初即將成為夫唱婦隨的北京人，而自己呢，雖然有著一份還算光鮮的工作，卻仍是一株沒有根繫的浮萍，不知下一站會飄到何處。

   “小帆，你是有潛質捉到鑽石男的，你服務的客戶層次高，哪天踫到一個，一定要抓住。千萬要記住，在北京創業的無人脈、無背景、無錢的三無外地男人不能要！”姚進見卿帆一副失意的樣子，不由得有些不忍。

   “其實在北京有作為的男人，絕大部分都是外地人。”雨初很有些不以為然，她當初踫見吳楠，並不是因為他的優秀，或者她想找個北京戶籍的男人，隻是因為自己太年輕，那時的愛情一如干柴，一點就著。她在這一行踫到的白金男人更多，每每此時，她便覺得自己握在手中的就是一根草。姚進的這句話猛然讓卿帆想到了尹哲，那個創業失敗的三無男人。一直以來，對於自己的另一半，還沒有設定精確的選項，在她生命辭典裡，自我纔是重要的。至於另一半，她想，自己欣賞就行。

    晚上，姚進提議在賓館開個房間，三姐妹後在一起聚聚，這個提議馬上被采納。這一夜，她們都喝了些酒，擠在一張床上又哭又笑。這就是不知所已的放縱，這就是無所謂的為所欲為，這種感覺是真好。

5

   卿帆登上大連的飛機前，收到了公司主管銷售的李總給她發的短信：標王，等你勝利凱旋。她的臉上馬上泛起躊躇滿志的笑容，前些天因為姚進離開帶來的迷茫終於離她而去，這個擁有十四家分公司的上市公司，主要是為各大銀行和其他金融機構提供及時的財經資訊服務，卿帆雖在總部，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踫到重要客戶的競標，每次派出去講標的就是卿帆，她雖是湖南人，可是早就練就了一口標準的普通話。每次到講標現場，她沉穩的氣質和有條不紊的講解，總是能讓客戶情不自禁的將目光聚焦在她身上，用李總的話說，什麼叫做氣場，卿帆這樣的就叫氣場，平時是個普通小女人，關鍵時候就是一顆散發著吸金光芒的星星。或許正是因為她這種特質，所以纔導致她在這個公司平步青雲。

   九點鐘開標，卿帆在分公司老總、銷售經理的陪同下八點就來了會場外等候，這是經驗，可以提前偵察對手的情況。等候區的椅子上已經有人了。她站在窗前的有色玻璃前，觀察著自己，一頭中長發已經被束成干淨的馬尾，前面沒有流海，露出她光潔寬闊的腦門。她沒有像很多精干的職場女性一樣，喜歡將頭發盤起來，她覺得馬尾既簡單又有型，聽說很多男人都愛梳馬尾的女人。不多時，來自全國各個地方的投標者陸續到場，卿帆一邊觀察著那些人，一邊又沉著的將昨晚整理的思路又重新理了一遍，這次的標底是一百八十萬，為一家銀行分行的網站提供全年資訊服務，也就是這次投標非常重要，而事先就得到的消息，的競爭對手不是本土的，而是享譽中外的路透社，這家總部在英國的通訊社，近年也開始把觸角伸向了國內這塊新興的市場。她和對手們交換著名片，互相客氣而又警惕地聊天，她一直沒有看見有路透社的名片。一直到一個男人在開標前十分鐘篤定地從樓梯口那兒走過來，卿帆打量著他，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裝，標準的打扮，再看他的頭發，卻不禁啞然失笑，兩邊的剃得短短的頭發向中間聚攏，形成了一個尖，活脫一個“雷震子”發型。她想，一定就是他了！

    這次講標是公開的，公開開標和唱標，也就是說所有的投標者都在一個大廳裡，每個人有二十分鐘的講標時間，結果卻不會當場公布，在三天後公示在銀行的網站上。卿帆的簽抽到第五位，這個順序不錯，更令卿帆欣慰的是，那個“雷震子”抽到了竟是一號，這個數字是所有講標者不願意摸到的。“雷震子”站在臺上，並沒有急於做自我介紹，而是先放上了PPT，投影幕布上先出現了幾根線條，接著縱橫交錯，畫面不斷變化，後變成了一幢現代化的建築……接著，出現了一張黑白報紙，緊接著無數張報紙疊在一起，成了一家銀行的網頁……這樣的圖文並茂，類似於小電影的展示讓卿帆感到了惶恐，不僅將路透的歷史和這次服務的主題輕易表現了出來，而且區別於她們這種條框型，從麥肯錫圖型庫裡走出來的PPT，就這一下就將國際公司的風範展露無疑。這段PPT演示完，“雷震子”纔非常有風度的上臺，微笑著說：“各位好，我是來自於路透社中國區的駱海清。”

   卿帆腦子裡飛快地轉動著，她次感到了驚慌失措，她盯著這個駱海清，看著這個男人胸有成竹的樣子，覺得自己的氣場全被他吸走了。二十分鐘很快就結束了，她看著他下臺，眼光再往評委席上一掃，他們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意猶未盡，和平時評標人員一臉嚴肅和麻木完全不同。他坐的位置剛好在她前面，這樣他的發型便完全收入她眼底，他沒有染發，烏黑的頭發根根直立，精神抖擻。她看著他的頭發出神，過了良久，她將電腦打開，將昨晚準備的二十幾頁PPT刪得隻有了四頁，然後又飛快的進行修改，坐在她身邊的分公司老總不由得愣住了，低聲問道：“為什麼？”

   “沒辦法了，得整點不一樣的。”卿帆簡短的回答，聲音似乎驚動了前排的雷震子，他回過頭來看了看她，見她正在埋頭折騰，彎著嘴角淺淺笑了下，一臉明了的表情。

   輪到卿帆上場的時候，她也一改平日中規中矩的作風，說道：“在這個七十歲老太太都在炒股投資的時代，信息並不缺乏，它甚至是爆炸的，很多的信息撲天蓋地而來，良莠不分，效果卻是這樣。” 她微笑著舉起手中準備的白紙，“零，甚至比零更差。所以，專業是選擇。專業的分類、優秀而準確的資訊，經過二百多個專注不同領域的財經編輯精心編輯，它不是簡單的信息，它是提高人理財素質的資訊，讓投資者找準方向，這就是我們能夠提供的服務。大家好，我是卿帆……”

    這樣的開場白，讓卿帆迅速找回了以往的狀態。她朝臺下一掃，分公司的同事朝她偷偷豎起了拇指，而那個雷震子也帶著一臉微笑看著她。等到投標結束，卿帆剛走出會場，雷震子叫住她，將手伸給她：“你好，卿帆。”

   這個男人精致得有些過頭了，修飾得圓圓的手指，裁剪得體的西服……是職場精英常見的裝扮，她將自己的手遞給了他，忍不住說道：“我叫卿帆。”

   他隨即遞過來自己的名片，“認識你很高興！”

   卿帆看著他，這是一張過於職業化的臉，笑容卻還單純。她也遞過去自己的名片，說道：“有沒有人說過你的發型很像雷震子？”

   “雷震子？”他似乎沒有反映過來。

    卿帆笑了起來，朝電梯間走去。在電梯間的時候，他追問道：“那是種什麼發型？”卿帆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老版的《封神榜》裡有答案。”

或許是這個男人還算干淨的笑容給了她勇氣，要不然就憑他那一板一眼的臉，誰敢給他開玩笑呢。

卿帆沒有等到開標結果就回了北京，三天後的上午，她正在開例會，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先恭喜美女！咱們下次再過招！雷震子。” 她會心一笑，這人還有點幽默細胞呢。

卿帆知道，肯定是銀行網站上已經公布消息了，她不動聲色，很快就會有人來報喜。她隨即又收到了一條彩信：“我找到答案了，你現在再看看還像雷震子嗎？”她偷偷將手機放在座位底下，將他的照片放大，果然將那個尖頂推了，成了一馬平川的平頭。她飛快回過去一條短信：帥多了，孺子可教也！

李總那邊也接到了大連分打來的電話，在會議中忍不住誇道：“卿帆，你真是名符其實的標王。大連分那邊來消息了，中標了！”卿帆雖然高興，卻也謙虛地說：“哪裡，那是大連分自己工作做得踏實。”

卿帆說的是實話，招標之前已經有很多次的溝通，其實招標單位心中早已經有了傾向性。講標，不過是做了些景上添花的事情罷了。李總一直滿意她不驕不躁的態度，滿臉含笑地看著她，說道：“例會結束後，你到我辦公室去一趟。”

這個李總是卿帆的“伯樂”，她從商務助理一步步做到現在的位置，是他一手提撥的，每每見到她的成績，他也很高興，這種公司支派眾多，他一直把卿帆當作有實力的親信來培養的。他見到卿帆進來，滿臉微笑地說：“把門關上。”

 卿帆並不想在這個公司拉幫結派，所以她在任何領導前總是保持著一種不卑不亢的態度，覺得在一個公司生存的好辦法就是不靠近任何一個幫派，盡可能做好自己的本職事情。她聽話地將辦公室的門掩上，尊敬地叫了聲：“李總。”

“卿帆，我這次得到消息，上海分公司人事會有變動，蔣明有可能會換下，上面想從我們商務管理部派一個人過去。我已經向老鄭提了你，老鄭基本同意，你要把握好這個機會，繼續好好表現，這個事情，在沒宣布之前，你也不要到處張揚。”

老鄭是臺灣人，是公司的總經理，那是個深不可測的老頭。成天笑容滿面，卻常常冷不丁地梭到人背後，讓正在看網頁的同事猝不及防，卿帆一直以為他不喜歡自己，沒想到他竟然也會同意。上海分是和北京分是所有分公司中厚的兩塊大肥肉，去那裡去掌管大幾十號人馬，獎金直接與銷售掛勾，比起總部的清水衙門，那一個月得多拿多少獎金呀！還有那數不清的灰色收入，哪有這麼好的事情會掉到自己身上呢？她有點如墜入夢中的感覺，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諂媚地說：“謝謝李總，您對我真的太好了！可是，我沒有資歷啊，年紀也還輕，我怕別人不服，讓你為難。不過，我要真能成，我會……記得您的好，會按照您的旨意，好好工作！”

李總見她這樣表態，親熱地說道：“這個公司真正干活的沒幾個，你是一個非常具有執行力的人，你看，公司幾次全國性的大活動都是你發起並作為主要執行人，雖然你資歷淺，但是分公司需要的是干實事的人，你合適。十幾個分公司老總，其實跟我親的沒幾個，你去那裡我放心。”

 李總這番體己話，讓卿帆隱隱不安，她還真不習慣成為某人的心腹，這也就是意味從此以後失去了自由。但是，從辦公室裡出來，這種情緒就被迅速揮發，隻有一種嶄新的喜悅填滿了全身，她走出辦公室，忍不住想給雨初電話，心情實在是太好了！她的號碼還未撥完，雨初的電話就先她打了過來，她高興地說：“女人，我正要找你，我們真的是太……太心有靈犀了！”

雨初的聲音似乎在抽泣，卿帆大聲說，“喂，喂……發生什麼事情了，別嚇我！”

“我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