妓與俠

夜與港灣

開局

山河寂寞

市場街的詩人們

蕪城

裸谷

狄浦斯在深圳

晁蓋之死

易經與考夫曼先生

絳衣人

蠱舞

敵檔

少將與中尉

憂郁的布魯斯

在歷史的背後：小小說六則

注視三章

居士林的阿遼沙

沙漠與沙

原版後記

新版後記

一個學術界的大牛寫的小說，這麼好看，簡直了！——讀者@安娜

有趣的學者小說。——讀者@冷述

學者小說，文筆老辣，凝字煉句之功極深，poignant。比較喜歡那個暴雨入深山的故事，詭譎，像女版聊齋。以及，每篇故事都散發出男性荷爾蒙……如臨深淵，如仰高山之感。——讀者@不知

純文學的話，大概愛趙毅衡……的某兩篇。說來真是怪圈，從尕司令馬仲英而搜到《沙漠與沙》，隔很久纔讀《居士林的阿遼沙》發現更是我茶。紅柯的《躍馬天山》也罷了，趙之《沙漠與沙》更對胃。於是就更沮喪。心裡頭的，早有前賢，一發不給後人活路。——讀者@阨庇墨透斯

《居士林的阿遼沙》和《沙漠與沙》排在目錄後，似用盡全力讓人在合書之際能大呼過癮，尤其盛世纔馬仲英於歷史之中確有其人，更加讓人唏噓善於玩弄權術之人，於政治、戰爭、謀略的真實光景中，又作何觀。——讀者@殼居窠居

新版後記

    人生苦短，能用一輩子的時間做好一件事，已經很不容易。打一九七八年允許讀書之後，先師卞之琳就指導我找到形式論作為我的終身事業，至今四十年，不敢懈怠。從新批評到布拉格學派，從符號學到符號敘述學，再到哲學符號學，一步步都是晚點者，在暮色到來前趕路，很少有機會放縱自己，在山陰道上停下，哪怕是為了欣賞目不暇接的美景。

    不過，目標清楚，不等於步驟合理。形式論是入世的，各種表意體裁存在於世，都依靠形式，但明顯並不全靠形式。形式論不是一種主義，隻不過是一種抽像，卻是在具體中抽像。蘭色姆把詩歌文本稱為“世界的肉體”，看來理論家們自己很清楚，形式論隻是行之有效的觀察方法，不能代替藝術本身。

    這就是為什麼我在一九九三年前後寫了這麼一批小說—那時我已經不是手癢一試纔技的少年，也不是讀名著後躍躍欲試的大學生，當然更不是野心勃勃欲與名家一筆高下的專業寫作者，而隻是個“形式實驗者”。那時我從事形式論研究教學已經十五年，知道自己一生無法耽誤，但我很想自己作一個測試：既然講了那麼多符號敘述學，何不自己來實踐一次，免得讓自己或旁人懷疑做理論隻是二流人纔眼高手低。換句話說，我是想證明符號敘述學描述的花樣百出的可能性並非空談，確實可以對寫作有益。

    為證明所言不虛，可以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在廣泛評論中發現別人的佳作，另一種是干脆自己動手。自己動手需要時間，我一生痛苦的就是時不我待，若有人強要我花時間做無意義之事，讀低智商的文字，無異於謀財害命。但是不試一下自己的理論，更會落入自我懷疑，於是決心破壞自律，自己動手。那是一九九二年的鼕天，北大西洋的陰寒讓我更為專心。當時電腦中文打字程序非常笨拙，隻能手寫，其實更有感覺。於是有了這批小說。

    用小說創作說明符號敘述學理論？讀者可能覺得這有些太過分，就像一個魔術家演示自己的機關手法，讓人明白後演出頓時索然無味，遠不如停留在炫目的興奮之中。花招隱而不露，化有術於無形，讀者希望停留在迷惑之中。這也就是為什麼形式論讓有些文學教師不舒服，用神秘解神秘更能讓學生佩服。所以我點到即止，隻是指出其實每篇後面都有個符號敘述學原理——凡是讀過一點形式論的讀者，很容易看出，我多嘴點明，是不尊重他們的智商。若不了解符號敘述學，那麼講出原理也無益。

    先師卞之琳的詩作，每一首都有一種特別的形式感，讓讀者沉醉。中國三千年詩歌帝國，他是能無愧地立於詩人群中的現代詩人。這種形式美，是克制的，低調的，有一種古典主義的優雅。他取得的這種形式美，是任何體裁的藝術都難以企及，卻應當追求的品格。有了形式，藝術纔能成為藝術。

    那麼除了形式實驗，這些小說沒有其他寫作衝動呢？當然有，而且或許比我的清醒目的更為重要，不然這些文字就不是文學作品，成了命題作文。個衝動是如何寫出夢幻。半明半滅的朦矓氣氛，會與所謂的經驗認知互相轉換，合起來調成一味既幻又真的雞尾酒。夢本身就是一種敘述體裁，有的理論家認為夢是經驗，不是媒介化的文本，我認為夢是非常典型的敘述文本，這是人類百萬年進化沒有淘汰頭腦中這個“無用之物”的原因：我們睡著，意識卻依然存在於世，因為我們能用夢追求意義。

    另一個衝動更讓我難於啟齒——我其實是個歷史迷。也許我本應當走上歷史學的路，但那樣就無法兼為形式剖析者。歷史充滿焦慮和苦惱，歷史的大數據規律，不能代替歷史女神的創作即興。過去事件並無必然，正如未來事件的預言沒有偶然，偶然是歷史之所以為歷史的迷人的表情。而認真事業的失敗者，往往讓我特別感動，他們是歷史的偶然性的犧牲品，實際上是歷史運動重荷的地基。他們不會成為歷史敘述的“行動素”，至多是一條言而不詳鮮為人知的注腳，幾乎從未存在過。於是他們潛入我的小說。

    如果我還有機會拿起創作之筆，恐怕寫出的依然會是這樣一種文字，至多故事不同。我很高興有機會讓朋友們看到這個集子：如此快樂的因緣遇合，一生隻有一次，永遠不會再來。

趙毅衡

二○二○年七月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