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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撒尼爾·納什在開始他的反監控測試路徑行動十二小時後，感覺腰部以下全麻木了。走在莫斯科背街的鵝卵石地上，他的腳和腿完全失去知覺。納什開始反監控測試路徑行動，以弄清對方監視的細節，分散其力量，讓其得意忘形並自我暴露出來。天早已黑了。他什麼也沒有發現，沒有一點點各單位移動、追趕、在他身後的轉角弄出聲響的任何跡像，對他的行動沒有任何反應。他隱身在黑暗中了？或者他被龐大的隊伍團團圍住？在這場遊戲中，看不見對手比知道對手的包圍更糟糕。

盡管還隻是九月初，但在他反監控測試路徑行動過程中的和第三小時之間下了雪，這有利於掩蓋他的汽車輪胎痕跡。當天早上，由萊維特駕駛拉達汽車，納什從急駛中的拉達汽車上跳下，當時的車是從車站過來，當納什還在計算壕溝的距離時，萊維特無言地舉起三根指頭，車剛轉過彎進入了工業區的背街，他把納什的肩頭一拍。俄羅斯聯邦困家安全局的跟蹤監視車未能鎖定這三秒鐘的逃逸，而是從躲在雪堆後的納什旁呼嘯而過。菜維特把他們引開了。納什在翻滾的時候膝蓋撞在了人行道上，幾小時後就變得僵硬了，現在和他全身一樣，完全麻木了。隨著夜幕降臨，他已經或步行，或滑行，或攀越和爬行走過了半個莫斯科而沒有發現被任何人盯梢。看來他此刻是安全的。

納什是中央情報局“內部行動”組織一個小組的成員，受過在被監視情況下在對手固內進行活動的訓練。他在因行動需要出現在大街上時，內心絲毫沒有懷疑和遲疑，通常會讓失敗和難以取勝產生的擔憂消失得無影無蹤。今晚，他有驚無險，一切順利。不顧壓迫胸腔的嚴寒，他裹緊身子，調動自己的一切感官功能，讓其在壓力下膨脹。他視角敏銳，關注著焦點，搜尋著反復出現的行人和車輛。注意色彩和形狀。帽子，大衣，車輛。無須思考，他已經熟悉了周圍黑暗裡的聲音。頭頂電車通過的呼嘯聲，汽車輪胎在潮濕的地面發出的沙沙聲，腳下煤粉的啪啪聲。他聞到了空氣中刺鼻的柴油煙氣和燃煤的氣味，也聞到了看不見的通氣孔發出的濃郁的甜菜湯芬芳。他仿佛是和諧的刀叉，在嚴寒中準備起舞，但又異常平靜。十二小時過去了，他還是非常自信：他是隱身人。

校驗時間：二十二點十七分。二十七歲的納什離會見傳奇人物僅差兩分鐘了，這位傳奇人物仿佛是羅馬教皇皇冠上的寶石，是中央情報局擁有的有價值的資產。在距離這一寂靜的街道三百米遠的地方，他將與馬布爾見面。馬布爾：久經考驗，溫文爾雅，六十來歲，俄羅斯對外情報局少將。俄羅斯對外情報局的前身是克格勃負責搜集國外情報的總局。馬布爾已經被策反招募了十四年，通常，冷戰時期的俄國情報線人的有效使用期是十八個月，這就很了不起了。納什的目光注視著街道，腦海一一浮現出已經被歷史忘記的那些特工的模糊照片：彭科夫斯基、莫托林、托爾卡切夫和波利亞科夫，他們都消失了。可這個人還在，我還看得見他。他不會失手。

馬布爾現在是俄羅斯對外情報局美國處主管，這樣一個位置擁有巨大資源，可是他是老派克格勃，他的聲譽和將軍的勛章是在其海外行動中獲得的，這場海外行動的奇妙不僅在於其大獲全勝，並且還使馬布爾逃過了大清洗、改革和內部權勢之爭。他沒有欺騙自己，對於他所服務的組織心知肚明，而且他對這種啞謎猜字遊戲感到厭惡，不過，他是專業的、忠誠的。他四十歲就晉升上校了，並且在紐約工作，中心拒絕了他把妻子接到紐約接受腫瘤學家治療的請求，這展現了蘇聯當局僵硬政策的愚蠢，而他妻子終死在莫斯科一家醫院走道的輪椅上。這讓馬布爾又用了八年來作出決定，計劃一個安全的方法接近美國人，出白志願的。

當他成為外國間諜後，用情報機構的術語描述為特工，馬布爾帶著尊嚴和優雅對他的中央情報局接頭人，或是經辦人輕輕地說，他自責並對所提供的微薄情報而心懷歉意。中央情報局頗為震驚。他提供了難以估量的克格勃和俄羅斯對外情報局行動的情報，對外國政府滲透的情報，有時，當他可能的時候，還會扮演皇冠的角色：揭露出為俄國人做臥底特工的美國人的姓名。他是非常不尋常的、價值難以估量的資產。

二十二點十八分。納什轉過街角，沿狹窄的街道朝前走去，兩旁是公寓樓，不平整的人行道上屹立著光禿禿的行道樹，上面覆蓋著積雪。在街道的遠段，出現一個被遠方十字路口的燈光映出的身影輪廓，這個熟悉的身影轉過街角，朝他走了過來。這位老人做事真專業：他把一切做得天衣無縫。

納什的疲勞頓時無影無蹤，他能夠感到心跳加快。當馬布爾靠近時，納什無意識地掃描了一下寂靜的街道，查看有無異常。沒有車輛，向上看，窗戶都是緊閉著的，公寓漆黑一片。往後看，街對面靜靜的。掃描陰影，沒有發現清道夫，沒有流浪漢。任何失誤，即使他多個小時的反監控測試路徑行動，驚心動魄的奔跑躲閃，在冰冷的雪地中等待和觀察，一個微不足道的失誤都會帶來無可挽回的後果：馬布爾的死亡。納什絕不能失誤。

代號448E的馬布爾慢慢地走近。他們之前見過兩次。馬布爾此前有多個中央情報局的接頭人：所有的人都受過他的教訓。有的被換掉了，有少數的被馬布爾發現做了不加思考的蠢事。有麗個顯示了可怕的頹喪，這是專業特工的潛在致命忌諱。納什與眾不同，有點意思。他有點特別，有稜角，很專注，有點想把事情做好的進取心，還有點青澀，帶點強迫癥，馬布爾這樣想。不過並非很多人有這種激情，馬布爾認可這點。

看到年輕的美國人，馬布爾很高興，他雙眼瞇成一條縫打量著。納什，普通人身高，身體單薄，頭發漆黑，鼻梁挺直，棕色眼珠不停地轉動，在馬布爾走近時觀察著老人的身後，警覺而非緊張。

“晚上好，納撒尼爾。”馬布爾開口說。微微帶有英國口音，那是他在倫敦執行任務時學到的，後來去紐約又改變了一些。怎麼會用英語，想和他的接頭人套近乎，納什的俄語可是接近流暢。馬布爾身材矮小結實，擁有深棕色眼睛和豐滿的鼻子。他的眉毛花白濃密，與滿頭波浪形的白發頗為相配，讓他顯得很像是優雅的花花公子。

他們本來應該用代號，但現在顯得很可笑。馬布爾能夠接觸到俄羅斯對外情報局保存的外困外交人員檔案，完全清楚納什的真實姓名。“見到你真高興，你還好？”馬布爾仔細觀察著納什的表情。“你疲倦了？今晚你在外待了多久了？”馬布爾的詢問非常有禮節，但他確實想知道答案。任何事他都從來不會想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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