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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經典譯林:我是貓(新版)
    該商品所屬分類:小說 -> 世界名著
    【市場價】
    331-480
    【優惠價】
    207-300
    【作者】 夏目漱石 
    【所屬類別】 圖書  小說  世界名著  其他地區 
    【出版社】譯林出版社 
    【ISBN】9787544768771
    【折扣說明】一次購物滿999元台幣免運費+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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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介紹



    開本:32開
    紙張:膠版紙
    包裝:精裝

    是否套裝:否
    國際標準書號ISBN:9787544768771
    作者:夏目漱石

    出版社:譯林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7年0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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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產品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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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推薦

    著名翻譯家於雷先生經典譯本,暢銷多年。

     
    內容簡介

    《我是貓》是日本著名作家夏目漱石代表作,也是日本近代文學史上的經典。本書主人公是一隻沒有名字的貓,它從自己獨特的視角出發,細致入微地觀察著所生活的環境的種種細節。書中的貓博學多識又富於哲理,對人類的種種弱點看得無比透徹。《我是貓》所處的時代正是明治維新以後,貓所觀察到的小環境也反映了日本社會所正在發生的諸種變化。


    作者簡介

    夏目漱石(1867—1916),日本近代著名作家,原名金之助,別號漱石。著有《我是貓》《哥兒》《三四郎》《路邊草》等。其作品有鮮明的諷刺和批判精神。
        於雷,作家,翻譯家。曾任春風文藝出版社外國文學室主任,遼寧省文學翻譯協會會長等。著有《呂根澤》《苦歌集》等,譯有《我是貓》《不如歸》《春琴抄》等。

    前言
    中文本序
    一九○四年夏天梅雨初晴的一天,一隻生下不久的小貓迷路走進夏目漱石的家。翌年一月發表的《我是貓》就是以這隻小貓為模特的。漱石大概也沒料到這竟成了他的處女作。
    一九○五年,漱石三十八歲。作為初出道的作家來說,可以說是大器晚成。在這之前,他隻零碎寫過俳句,也沒有形成風格。漱石四十九歲病逝,生命不長,創作經歷更短,前後不過十年。漱石又是一個很有特性、怪癖的人,創作一直處於緊張狀態。
    一般說,作家寫一篇長篇小說之前,要有構思的過程,有的甚至還有個小說提綱,不能什麼準備也沒有。說來奇特,《我是貓》成為長篇小說,卻是另一種情況。

    中文本序
    一九○四年夏天梅雨初晴的一天,一隻生下不久的小貓迷路走進夏目漱石的家。翌年一月發表的《我是貓》就是以這隻小貓為模特的。漱石大概也沒料到這竟成了他的處女作。
    一九○五年,漱石三十八歲。作為初出道的作家來說,可以說是大器晚成。在這之前,他隻零碎寫過俳句,也沒有形成風格。漱石四十九歲病逝,生命不長,創作經歷更短,前後不過十年。漱石又是一個很有特性、怪癖的人,創作一直處於緊張狀態。
    一般說,作家寫一篇長篇小說之前,要有構思的過程,有的甚至還有個小說提綱,不能什麼準備也沒有。說來奇特,《我是貓》成為長篇小說,卻是另一種情況。
    漱石是正岡子規“寫生文”的崇拜者。子規死後,《杜鵑》雜志由高濱虛子主持。一九○四年十二月在《杜鵑》同人組織的“山會”上,他朗讀了《我是貓》,頗得好評。《杜鵑》雜志載於新年號,立即引起廣泛反響。“在下是貓。還沒名沒姓。”以演說姿態開始的這句話,後來成為文壇的名句。“我”的原文為“吾輩”,後來成為小說的題名。“吾輩”、“餘輩”、“我輩”在初次發表的正文中是混用的,強調用貓的眼睛觀察人類和人類社會,帶有嘲諷的意味。因為它生來不久就被書生扔掉,凍餓不堪,命運是不幸的。後為長著兩撇胡須的教師苦沙彌收養,所見的知識分子也都值得冷嘲熱諷。《貓》本來隻想發表一期即告結束,但它的成功極大地鼓舞了夏目漱石。他進一步讓貓觀察下去,二月號《杜鵑》發表了續篇,四月號發表第三篇,一九○六年八月號完成後一章節第十一篇。小說在發表過程中就出版了單行本上編,完成時出版了中編和下編。小說的十一篇是在篇完成後逐慚構思的,沒有嚴格的情節演進過程,既像抒情的“寫生文”,又像結構松散的小說。作者後來說,它“沒有題旨,沒有結構,像無頭無尾的海參似的。”
    這是一篇在特殊條件下創作的特殊結構的小說。
    極度郁憤是小說形成的條件,也是作家創作的動力。
    一九○三年由英國回到東京後的幾年,是漱石一生中精神緊張、郁悶的一段時間。
    回國後,作家和妻子鏡子的關繫更惡化了。漱石在夫妻關繫上思想陳舊,要求妻子以他為權威。而她的妻子精神卻又不正常。結婚第二年鏡子曾想投河自殺,漱石作俳句:“病妻室內燈昏暗/苦熬晚暮度秋天。”可以想見,一八八九年的秋季,鏡子的精神病已經很嚴重。漱石留英期間,曾給鏡子寫信,傾訴自己很孤獨,責怪妻子不寫信。不久他患了嚴重神經衰弱癥,一時傳說他瘋了。文部省曾有“夏目漱石精神失常”、護送回國的電文。回國後,漱石常為神經衰弱而苦惱,常常做出越軌的行動。夫妻間的關繫也越來越緊張。他無緣無故打幾歲的小孩子,一件小事也大發脾氣。一次四歲長女將一枚硬幣放在火盆邊,漱石頭腦裡顯現出他在倫敦時一枚硬幣引起的不快,動手打了女兒。妻子懷疑他有精神病,請醫生做過診斷。漱石的急躁、憤怒和越軌,反映了他對鏡子的期望破滅。
    回國後,漱石在東京帝國大學任講師,工作亦不順利。“英國文學概說”前任教授小泉八雲深受學生的歡迎,漱石接課後不為學生所容,後講“文學論”,同樣不受歡迎。他情緒低落,經常悶在講師工作室裡,絕少出門。踫上好天氣,纔在工作室近處的不忍池邊度過。他一度想要辭職,所掙的工資也難以支撐沉重的家庭負擔。
    陰郁、憤懣、神經質等,必然對其處女作產生深刻的影響。漱石後來說:“我對這種神經衰弱和瘋狂深表感謝之意。”可見,神經緊張的日子也是作家走向創作繁榮的時刻。
    這絕不意味著《貓》的創作失掉了理性。而是說,《貓》的創作實踐確實和作家的精神繫統的病狂聯繫在一起。特別值得注意的,就是作家用貓眼看人生與社會,其中充滿離奇的想像。但它不是顛狂的瘋人語,而在精神重壓之下的憤懣的傾述,那境界遠遠高於世上哲理大家。
    為了說明這一問題,我們不妨看看漱石的生活與思想經歷。作家生於一八六七年,第二年便發生了明治維新,封建幕府垮臺,資本主義制度確立起來。父親是江戶(今東京)奉行所直轄的名主,世道雖然變了,但仍擁有權勢和財產。母親是商家的女兒,作為後妻已生育四男一女。漱石初名金之助,不知為什麼,父親就是不喜歡,每晚放在另家夜店的籃子裡,姐姐發現將他抱回家。九個月後送鹽原昌之助為養子。鹽原也是名主,明治維新廢除這官位後,遷居到江戶享樂商業區的淺草。九歲時因養父母離婚,漱石重歸自家。十四歲他戀慕的生母病死。少年學過漢學,後學英語。十七歲離家獨立生活,考入大學預備門預科(今東京一高前身)。其間,生父與養父為漱石的戶籍問題,爭執不下,使他苦惱不堪。後來在小說《道草》中說:“不論從生父看,還是從養父看,他不是人,而是物品。”終,生父付出賠償,方告結束。在東京高等學校學習期間,與同級的正岡子規相識。一八九○年進東京帝國大學文科大學英文科,並獲文部省貸費生資格。一八九三年畢業後入大學院,卻對英國文學產生懷疑,對禪宗發生濃厚興趣。一八九六年與貴族院書記長女鏡子結婚,其間曾先後任四國松山市松山中學、熊本第五高等學校教員。一九○○年留學英國。
    漱石所經歷的是明治維新後很多知識分子共同走過的路,但他有自己的曲折的生活歷程,這就使他認識了很多知識分子沒有認識到的事物。
    一九一一年,夏目漱石在和歌山市發表以《現代日本的開化》為題的演說。認為日本走上資本主義的“開化”,和歐洲是不同的。歐洲的開化是“內發的”,它經由幾百年的積累,“如行雲流水是自然發展的”。日本的開化卻是“外發的”,是“在與外國接觸”過程中被迫轉化的。文化也是在大受刺激下急劇轉變的。因為外來文化消融存在問題,土壤和根底均不相同,從而“失去自己本位的能力”,就必然引起“國民的某種空虛感”,也會出現“不滿與不安”,發生“神經衰弱”病癥。為了不患“神經衰弱”,“隻能向內發的方向發展”,這是“苦惱的真實”。
    從上述演說不難看出,漱石對明治維新改革的不徹底性是有清醒的認識的。他在一九○六年寫作的《片斷》中也說:“當知道開化的無價值,就是厭世觀的開始。”進一步發展,就會成為“真正的厭世文學”。
    這裡特別引人注意的,是“厭世”的觀點。“厭世”、“苦惱”、“郁憤”是漱石常用的詞彙,也是他的世界觀和創作觀。如他說:“不描寫煩惱稱不上是文學”,還說:“在現在不得神經衰弱的人,大多數是有錢的魯鈍之徒和沒有教養的無良心之徒”。一九○六年他在致高濱虛子的信裡說,他創作《貓》等,即是在“傾訴”自己的郁悶和忿懣。
    漱石在留學英國時寫作的《片斷》裡還說:“有錢的人多數干的是無學無知的鄙劣之事”,“其結果是使沒有教養、不足年齡、沒有德義的人進入士大夫社會。”作家對資產階級是厭惡的。在一九○五年前後,即寫作《我是貓》的那個時刻,作家在《片斷》中寫道:“汝所見者為利害之世。我所立者為理否之世。汝所見者為現像之世。我所視者為實相之世。人爵——天爵。榮枯——正邪。得失——善惡。”
    一九○二年當日本人為日英同盟締結,日本躋身列強而歡呼時,漱石卻以冷淡的面孔對待。他在致中根重一信中說:“今天歐洲文明失敗的原因,就是極為懸殊的貧富差別。”這導致“革命的必然性”,“卡爾·馬克思的所論”是“理所當然的事”。
    漱石清楚地看出資本主義的不可克服的矛盾,而日本的矛盾則尤使他生厭和悲觀。《我是貓》所針對的正是明治維新後的“金權社會”的矛盾及維新的不徹底性,即“利害”、“正邪”、“善惡”、“不安”、“空虛”等。作家是明治精神文明的深刻的揭發者與批判者,他使用的手法是“貓”的嘲諷和評斷。其辛辣和深刻性,迅即引起世人的感嘆和興味。
    漱石和絕大多數資產階級作家一樣,看不到擺脫這一矛盾的出路,無法指明克服維新不徹底性的辦法。他隻能是郁悶與憤懣而已。他也力圖尋找擺脫矛盾的方法,那就是推進“內發的”變化。不過,漱石所說的日本的“內發”,與歐洲也不同。他認為歐洲的文明也是失敗的,日本自然不應該再走這條路。日本的另一條路,就是他後來提出的“則天去私”。這是一種東方的宗教觀與社會觀。在《貓》中,鈴木籐十郎的“狂”、甘木醫生的“死”和八木獨仙的“信”都演繹著“則天去私”的觀點。漱石雖然也嘲諷獨仙的東方的“自然法”的修養,而終他也隻能在精神信仰上尋求解脫。
    形形色色的資產階級哲學,都是以個人主義為基礎的。漱石信仰的也是個人主義。“則天去私”的宗教解脫是和個人主義相結合的。一九一四年,漱石在學習院輔仁會發表題為《我的個人主義》的講演時說,“權力的威壓”、“金錢的誘惑”會導致危險的後果,與人的個性也是矛盾的。一個人首先要“發展個性”、“尊重個性”,“我毫無忌憚地公開說,我是個人主義”。作家認為個人主義以“自己本位”立足,和“國家主義”不是背反的,隻是國家間的道義不如個人道義。他主張“以個人幸福為基礎的個人主義,其內容當然是個人的自由。但是,各個人享有的自由是順從國家安危的,就像寒暑表的升降一樣。”在這裡不難看出漱石資產階級國家觀的局限性。
    上述對夏目漱石在二十世紀初年精神危機狀態的了解和對其社會觀、世界觀的認識,是打開《我是貓》的門戶的鑰匙。有了這把鑰匙,漱石的全部作品都可以打開。
    《貓》的譯者於雷,是我熟悉的作家、詩人、編審,也是日本文學翻譯家。我們在東北解放戰爭中共同度過了那些值得懷念的戰鬥時日。現在他要我為《貓》寫序,我高興地答應了他。是為序。

    譯者前言
    首先,就書名的譯法交代幾句。
    一九八五年我一動手翻譯這部作品,就為小說開頭句、也便是書名的譯法陷於深深的困惑。歷來,這本書都是被譯為《我是貓》的,然而,我不大贊同。因為,一、原書名不單純是一個普通的判斷句,就是說,它的題旨不在於求證“我是貓”,而是面對它眼裡的愚蠢人類誇耀:“咱是貓,不是人”;二、盡管自詡為上知天文、下諳地理的聖貓、靈貓、神貓,本應大名鼎鼎,卻還沒有個名字,這矛盾的諷嘲、幽默的聲色,擴散為全書的風格。
    問題在於原文的“吾輩”這個詞怎麼譯纔好。它是以“我”為核心,但又不同於日文的“私”(わたくし)。原來“吾輩”這個詞,源於日本古代老臣在新帝面前的謙稱。不亢不卑,卻謙中有傲,類似我國古代宦官口裡的“咱家”。明治前後,“吾輩”這個詞流於市井,類似我國評書中的“在下”,孫悟空口裡的“俺老孫”,還有自鳴得意的“咱”,以及“老敝”等等。“敝”,本是謙稱,加個“老”字,就不是等閑之輩了。
    我曾寫信請教過一些日本朋友與國內作家、翻譯家、編輯,有的同意用“在下”,有的同意用“咱家”,還有的勸我不要費腦筋耍什麼花樣,就譯成“我是貓”蠻好。於是,我的譯文改來改去,忽而“在下”,忽而“咱家”,忽而“小可”,總是舉棋未定。直到劉德友先生和冷鐵錚先生發表了學術性很強的論文,纔膽子壯了,確定用“咱家”。當然,這是根據貓公心態和文章風格而定,並不是說“吾輩”隻能譯成“咱家”。近讀日本一位已故公使留下的一篇與中國要人接觸的回憶錄中,也曾以謙虛的口氣用過“吾輩”一詞,我想,這就不宜譯成“咱家”,倒近乎“不纔”、“小可”……
    至於書名,因為至今日本文學史、甚至《簡明不列顛百科全書》都譯為《我是貓》,已經深入人心,不便再改,所以,仍依舊譯。不過,書名是“我是貓”,文中卻譯為“咱家是貓”,總有點別扭。但隻好權且如此,敬候批評。
    《我是貓》,夠得上日本的纔子書之一,也是世界文學名著之一。
    夏目漱石,一生纔華橫溢,隻搞十年創作,卻留下了一繫列珍品。他的全部作品,大體反映了明治時期知識分子的一顆痛苦而不安的靈魂,反映了他在東方思維和西方文明、在虛幻理想與殘酷現實、在迂腐守舊與拜金大潮之間的艱辛求探與慘痛折磨。
    作者早期曾提倡寫生文,將自然與人生當成一幅寫生畫來描繪。要求超脫莽莽紅塵的污風俗雨,寫“無我之境”的真實與美,反對自然主義在陰暗的現實中爬行。因此,他的前期作品固然以現實主義為基調,但浪漫氣氛濃烈,絢麗、激情,長於雄辯,妙趣橫生。到了中期,盡管曾提倡寫超俗空靈的寫生文,但寫來寫去,仍是擺脫不掉人世濃愁,心靈的悲苦凝於筆端,因此,文風趨實,有了新的深度。晚期,對物欲橫流、私心膨脹的現實社會厭惡已極,幻想“則天去私”成為人心準則。但那個烏托邦,連他自己也想像不出將是個什麼樣子。他晚期作品的文字風格,蒼涼、凝重,狀物喻事精微得出神入化。
    每個民族或國家的文學,總體看來,無不是那一民族或國家的氣質、性格、智慧與感情的寫照,如同煙波浩渺的一川大江,是民族的歷史在思考……
    《我是貓》,不知可否說是大和民族在明治時期精神反饋的“冥思錄”之一。
    《貓》所處的時代恰是明治維新以後。一方面,資本主義思潮興起,人們學習西方,尋找個性,呼喚自由,自我意識和市場觀念形成大潮;另一方面,東方固有的價值觀、文化觀與風尚習俗,包容著陳腐與優異,在抗議中沉沒,在沉沒中掙扎……
    一群窮酸潦倒的知識分子面臨新思潮,既順應,又嘲笑;既貶斥,又無奈,惶惶焉不知所措,隻靠插科打諢、玩世不恭來消磨難捱的時光。他們時刻在嘲笑和捉弄別人,卻又時刻遭受命運與時代的捉弄與嘲笑。
    主人公是貓。以貓的眼睛看世界,這在當時,在創作手法上有一定的突破。今天常有作品以外星人的視覺看地球人,同樣反映了人間積習,沒一副超越現實的視角就看不透徹。
    貓公很富於哲理,精於辭辯,對人類的弱點諷喻得十分透骨。例如:“世人褒貶,因時因地而不同,像我的眼珠一樣變化多端。我的眼珠不過忽大忽小,而人間的評說卻在顛倒黑白,顛倒黑白也無妨,因為事物本來就有兩面和兩頭。隻要抓住兩頭,對同一事物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這是人類通權達變的拿手好戲。”他抨擊社會,也見地非凡:“……說不定整個社會便是瘋人的群體。瘋人們聚在一起,互相殘殺,互相爭吵,互相叫罵,互相角逐。莫非所謂社會,便是全體瘋子的集合體,像細胞之於生物一樣沉沉浮浮、浮浮沉沉地過活下去?說不定其中有些人略辨是非,通情達理,反而成為障礙,纔創造了瘋人院,把那些人送了進去,不叫他們再見天日。如此說來,被幽禁在瘋人院裡的纔是正常人,而留在瘋人院牆外的倒是些瘋子了。說不定當瘋人孤立時,到處都把他們看成瘋子;但是,當他們成為一個群體,有了力量之後,便成為健全的人了。大瘋子濫用金錢與權勢,役使眾多的小瘋子,逞其淫威,還要被誇為傑出的人物,這種事是不鮮其例的,真是把人搞糊塗了。”
    貓公博學多識,通曉天地古今,他引證或褒貶了荷馬、畢達哥拉斯、笛卡兒、克萊爾、尼采、貝多芬、巴爾扎克、莎士比亞、孔子、老子、宋玉、韓愈、鮑照、晏殊、陶淵明,以及《詩經》、《論語》、《淮南子》、《左傳》、《史記》等等數不清的中外名人名言。他還很有點自由平等觀念。他說:“既不能零售空氣,又不能割據蒼天,那麼,土地私有,豈不也是不合理嗎?”貓公針貶時弊,道出了一串串永遠耐人尋味的警句名言,諸如:“咱家不清楚使地球旋轉的究竟是什麼力量,但是知道使社會動轉的確實是金錢……連太陽能夠平安地從東方升起,又平安地落在西方,也完全托了實業家的福。”“官吏本是人民的公僕、代理人,為了辦事方便,人民纔給了他們一定的權力。但是,他們卻搖身一變,認為那權力是自身固有而不容人民置喙。”貓公批評大和魂說:“因為是魂,纔常常恍恍惚惚。東鄉大將有大和魂,魚販子阿銀有大和魂,騙子、拐子、殺人犯也都有大和魂。‘大和魂!’日本人喊罷,像肺病患者似的咳嗽起來,百米之外,吭的一聲。”貓公還敢於蔑視權貴,鼓勵創新。他描畫烏鴉師的銅像上便溺,把伊籐博文的照片倒貼在牆上。他說:“不從胯下倒看莎士比亞,文學就會滅亡……”
    貓公喜怒笑罵,皆成文章。悲痛幻化的笑聲,令人難耐。
    貓公如此神通廣大,纔高識卓,又公正銳敏,當然是神貓、奇貓、聖貓了。以它的眼睛看世界,悲痛化為笑聲,怎能不尖酸苛薄!當然,它同時又是個俗貓,蠢貓。他自作聰明,假冒聖賢君子,誤了不少事,喫了不少苦頭,甚至不知酒桶會淹死貓,終於丟了性命。
    小說盡管以“貓眼看世界”,但寫來寫去,創作主體還是人類中的一個“我”,或是人類的鄰居、地球上的另一個他(貓)。假如以全宇宙中的“我”或永恆中的“他”來觀察人類,更不知將寫出什麼樣的奇書了。
    小說在結構上也有突破。它以貓的視覺為座軸,可長可短,忽東忽西,並沒有一個有頭有尾的故事,也談不上情節進展的邏輯,讀來卻也津津有味。日本小說曾有散文化的趨勢,某些小說的散文化,是有欠充實的反映。而在《貓》,在當時,卻是一種具有魅力的創新。當然,老實說,作者初並沒有想寫這麼長。由於首章轟動,編者要他續寫,他纔鋪陳連載,這說明他並沒有通篇的完整構思,同時也說明如不是大家手筆,怎麼會寫得這麼左右逢源,隨心所欲。
    在語言上,《貓》的格調既不全像《旅宿》那麼豪放空靈,也不盡是《明暗》那麼簡練凝重,更有別於《心》和《從此以後》那麼柔潤細膩。在這裡,剛柔兼用,雅俗並舉,變化多端,聲色俱艷。而且,將江戶文學的幽默與風趣、漢學的典實與鏗鏘,西方文學的酣暢與機智熔為一爐,以致在語言的海洋中任情遊弋,出神入化。筆墨忽而精爍雋永,針針見血,富於哲理;忽而九曲十回,浩浩大波,長於思辨。暫且摘引兩句景色和人物描寫的妙句。例如挖苦苦沙彌平庸的臉說:“假如春風總是吹拂這麼一張平滑的臉,料想那春風也太清閑了吧!”寫景:“給紅松林裝點過二三朱紅的楓葉已經凋零,宛如逝去的夢。”“這聲音毫不留情地震撼著初春恬靜的空氣,把個風軟樹靜的太平盛世徹底庸俗化了。”有的像諷刺詩,有的像寫意畫,各得其妙。總之,假如以一顆藝術的心靈去觸摸或感受他的作品,自然會體味到語言的色彩、聲韻,甚至字字都是個生命體。
    我國目前也正處觀念轉換時期,說不定貓公的觀察,對我們也有一定的現實意義。不過,仁者見仁,智者見智,隻得任人評說了。
    窗外正大雪紛飛。東北雪總是那麼魁偉、憨厚,卻又沉甸甸、醉醺醺的。但願這些披盔帶甲的天兵天將,把貓公所詛咒的人間不平統通打殺。筆者將陪同讀者,乘上瑞雪的幻舟,遨遊一個夢裡的清純世界,何其快哉。
    那麼,讓貓愁貓怨見鬼去吧!

    媒體評論

    夏目的著作以想像豐富,文詞精美見稱。早年所作,登在俳諧雜志《子規》上的《哥兒》,《我是貓》諸篇,輕快灑脫,富於機智,是明治文壇上的新江戶藝術的主流,當世無與匹者。


    ——魯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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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zá)家是貓。名字嘛……還沒有。
    主人佩服得五體投地。而他朋友的金邊眼鏡裡,卻流露出嘲弄的微笑。
    翌日,咱家照例去檐廊美美地睡個午覺。不料,主人破例踱出書房,在咱家身後不知干什麼,沒完沒了。咱家驀地醒了。為了查清主人在搞什麼名堂,眼睛張開一分寬的細縫。嗬!原來他一絲不苟地采納了安德利亞的建議。見他這般模樣,咱家不禁失聲大笑。他被朋友奚落一番之後,竟然拿咱家開刀,畫起咱家來了。咱家已經睡足,要打呵欠,忍也忍不住。不過,姑念難得主人潛心於握管揮毫,怎能忍心動身?於是,強忍住呵欠,一動不動。眼下他剛剛畫出咱家的輪廓,正給面部著色。坦率地說,身為一隻貓,咱家並非儀表非凡,不論脊背、毛楂還是臉型,絕不敢奢望壓倒群貓。然而,長相再怎麼丑陋,想也不至於像主人筆下的那副德行。不說別的,顏色就不對。咱家的毛是像波斯貓,淺灰色帶點黃,有一身斑紋似漆的皮膚。這一點,我想,任憑誰看,也是不容置疑的事實。然而,且看主人塗抹的顏色,既不黃,也不黑;不是灰色,也不是褐色。照此說來,該是綜合色吧?也不。這種顏色,隻能說不得不算是一種顏色罷了。除此之外,無法評說。更離奇的是竟然沒有眼睛。不錯,這是一幅睡態寫生畫嘛,倒也沒的可說。然而,連眼睛應該擁有的部位都沒有,可就弄不清是睡貓還是瞎貓了。咱家暗自思忖:再怎麼學安德利亞,就憑這一手,也是個臭筆!然而,對主人的那股子熱忱勁兒,卻不能不佩服。咱家本想盡量紋絲不動,可是有尿,早就憋不住了。全身筋肉脹乎乎的,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不得已,隻好失陪。咱家雙腿用力朝前一伸,把脖子低低一抻,“啊”的打了一個好大的呵欠。且說這麼一來,想文靜些也沒用了。反正已經打亂主人的構思,索性趁機到房後去方便一下吧!於是,咱家慢條斯理地爬了出去。這時,主人失望夾雜著憤怒,在屋裡罵道:“混賬東西!”
    主人有個習慣,罵人時肯定要罵聲“混賬東西”,因為除此之外他再也不知道還有些什麼罵人的髒話,有什麼辦法!不過,他絲毫也不理解人家一直克制自己的心情,竟然信口罵聲“混賬東西”,這太不像話。假如平時咱家爬上他的後背,他能有一副好臉子,倒也甘願忍受這番辱罵。可是,對咱家方便的事,沒有一次他能痛痛快快地去做。人家撒尿,也罵聲混蛋,嘴有多損!原來人哪,對於自己的能量過於自信,無不妄自尊大。如果沒有比人類更強大的動物出現,來收拾他們一通,真不知今後他們的囂張氣焰將發展到何等地步!
    假如人類的恣意妄為不過如此,也就忍了吧!然而,關於人類的缺德事,咱家還聽到不少不知比這淒慘多少倍的傳聞哪。這家房後,有個一丈見方的茶園,雖然不大,卻是個幽靜宜人的向陽之地。每當這家孩子吵得太兇、難以美美地睡個午覺,或是百無聊賴、心緒不寧時,咱家總是去那裡,養吾浩然之氣,這已成為慣例。

    咱(zá)家是貓。名字嘛……還沒有。


    哪裡出生?壓根兒就搞不清!隻恍惚記得好像在一個陰濕的地方咪咪叫。在那兒,咱家次看見了人。而且後來聽說,他是一名寄人籬下的窮學生,屬於人類中殘暴的一伙。相傳這名學生常常逮住我們燉肉喫。不過當時,咱家還不懂事。倒也沒覺得怎麼可怕。隻是被他嗖的一下子高高舉起,總覺得有點六神無主。


    咱家在學生的手心稍微穩住神兒,瞧了一眼學生的臉,這大約便是咱家平生次和所謂的“人”打個照面了。當時覺得這家伙可真是個怪物,其印像至今也還記憶猶新。單說那張臉,本應用毫毛來裝點,卻油光錚亮,活像個茶壺。其後咱家踫上的人不算少,但是,像他這麼不周正的臉,一次也未曾見過。況且,臉心兒鼓得太高,還不時地從一對黑窟窿裡咕嘟嘟地噴出煙來。太嗆得慌,可真折服了。如今總算明白:原來這是人在吸煙哩。


    咱家在這名學生的掌心暫且舒適地趴著。可是,不大工夫,咱家竟異常地快速旋轉起來,弄不清是學生在動,還是咱家自己在動,反正迷糊得要命,直惡心。心想:這下子可完蛋嘍!又咕咚一聲,咱家被摔得兩眼直冒金花。


    隻記得這些。至於後事如何,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驀地定睛一看,學生不在,眾多的貓哥們兒也一個不見,連咱家的命根子——媽媽也不知去向。並且,這兒和咱家過去待過的地方不同,賊拉拉地亮,幾乎不敢睜眼睛。哎喲喲,一切都那麼稀奇古怪。咱家試著慢慢往外爬,渾身疼得厲害,原來咱家被一下子從稻草堆上摔到竹林裡了。


    好不容易爬出竹林,一瞧,對面有個大池塘。咱家蹲在池畔,思量著如何是好,卻想不出個好主意。忽然想起:“若是再哭一鼻子,那名學生會不會再來迎接?”於是,咱家咪咪地叫幾聲試試看,卻沒有一個人來。轉眼間,寒風呼呼地掠過池面,眼看日落西山。肚子餓極了,哭都哭不出聲來。沒辦法,隻要能喫,什麼都行,咱家決心到有食物的地方走走。


    咱家神不知鬼不曉地繞到池塘的右側。實在太艱苦。咬牙堅持,硬是往上爬。真是大喜,不知不覺已經爬到有人煙的地方。心想,若是爬進去,總會有點辦法的。於是,咱家從籬笆牆的窟窿穿過,竄到一戶人家的院內。緣分這東西,真是不可思議。假如不是這道籬笆牆出了個洞,說不定咱家早已餓死在路旁了。常言說得好,“前世修來的福”嘛!這牆根上的破洞,至今仍是咱家拜訪鄰貓小花妹的交通要道。


    且說,咱家雖然鑽進了院內,卻不知下一步該怎麼辦纔好。眨眼工夫,天黑了。肚子餓,身上冷,又下起雨來,情況十萬火急。沒法子,隻得朝著亮堂些、暖和些的地方走去。走啊,走啊……今天回想起來,當時咱家已經鑽進那戶人家的宅子裡了。


    在這兒,咱家又有機會與學生以外的人們謀面。首先踫上的是女僕。這位,比剛纔見到的那名學生更蠻橫。一見面就突然掐住咱家的脖子,將咱家摔出門外。咳,這下子沒命嘍!兩眼一閉,一命交天吧!


    然而,饑寒交迫,萬般難耐;趁女僕不備,溜進廚房。不大工夫,咱家又被摔了出去。摔出去,就再爬進來;爬進來,又被摔出去。記得周而復始,大約四五個回合。當時咱家恨透了這個丫頭。前幾天偷了她的秋刀魚,報了仇,纔算出了這口悶氣。


    當咱家後一次眼看就要被她摔出手時,這家主人邊說邊走上前來:“何事吵嚷?”女僕倒提著咱家衝著主人說:“這隻野貓崽子,三番五次摔它出去,可它還是爬進廚房,煩死人啦!”主人捋著鼻下那兩撇黑胡,將咱家這副尊容端詳了一會兒說:“那就把它收留下吧!”說罷,回房去了。


    主人似乎是個言談不多的人,女僕氣哼哼地將咱家扔進廚房。於是,咱家便決定以主人之家為己家了。


    主人很少和咱家見上一面。職業嘛,據說是教師。他一從學校回來,就一頭鑽進書房裡,幾乎從不跨出門檻一步。家人都認為他是個了不起的讀書郎。他自己也裝得很像刻苦讀書的樣兒。然而實際上,他並不像家人稱道的那麼好學。咱家常常躡手躡腳溜進他的書房偷偷瞧看,纔知道他很貪睡午覺,不時地往剛剛翻過的書面上流口水。他由於害胃病,皮膚有點發黃,呈現出死挺挺的缺乏彈性的病態。可他偏偏又是個饕餮客,撐飽肚子就喫胃腸消化藥,喫完藥就翻書,讀兩三頁就打盹兒,口水流到書本上,這便是他夜夜雷同的課程表。


    咱家雖說是貓,卻也經常思考問題。


    當教師的真夠逍遙自在。咱家若生而為人,非當教師不可。如此昏睡便是工作,貓也干得來的。盡管如此,若叫主人說,似乎再也沒有比教師更辛苦的了。每當朋友來訪,他總要怨天尤人地牢騷一通。


    咱家在此剛剛落腳時,除了主人,都非常討厭咱家。不論去哪兒,咱家總是被他們一腳踢開,不予理睬。他們是何等地不把咱家放在眼裡!隻要想想他們至今連個名字都不給起,便可見一斑了。萬般無奈,咱家隻好盡量爭取陪伴在收留我的主人身旁。清晨主人讀報時,我定要趴在他的膝蓋上;他午睡時,我定要爬上他的後背。這倒不是由於咱家對主人格外鐘情,而是因為沒人理睬,迫不得已嘛!


    其後幾經閱歷,咱家決定早晨睡在飯桶蓋上,夜裡睡在暖爐上,晴朗的中午睡在檐廊中。不過,開心的是夜裡鑽進這家孩子們的被窩裡,和她們一同入夢。所謂“孩子們”,一個五歲,一個三歲。到了晚上,她們倆就住在一個屋,睡在一個鋪。咱家總是在她們倆之間找個容身之地,千方百計地擠進去。若是倒霉,踫醒一個孩子,就要惹下一場大禍。兩個孩子,尤其那個小的,德行壞,哪怕是深更半夜,也高聲號叫:“貓來啦,貓來啦!”於是,患神經性消化不良的主人一定會被吵醒,從隔壁跑來。真的,前幾天他還用格尺狠狠地抽了咱家一頓屁股板子哪!


    咱家和人類同居,越觀察越不得不斷定:他們都是些任性的家伙。尤其和他們同床共枕的孩提之輩,更是豈有此理!他們一高興,就將咱家倒提起來,或是將布袋套在咱家的頭上,時而拋出,時而塞進灶膛。而且,咱家若是稍一還手,他們就全家出動,四處追擊,進行迫害。前些天咱家隻在席上磨了幾下爪,女主人便大發雷霆,從此,輕易不準咱家進客廳了。即使咱家在廚房那間隻鋪地板的屋子裡凍得渾身發抖,他們也全然無動於衷。


    咱家十分尊敬斜對過的白貓大嫂。她每次見面都說:“再也沒有比人類更不通情達理的嘍!”白嫂不久前生了四個白玉似的貓崽兒。聽說就在第三天,那家寄居的學生竟把四隻貓崽兒拎到房後的池塘。一股腦兒扔進池水之中。白嫂流著淚一五一十地傾訴,然後說:“我們貓族為了捍衛親子之愛、過上美滿的家庭生活,非對人類宣戰不可。把他們統統消滅掉!”這番話句句在理。


    還有鄰家貓雜毛哥說:“人類不懂什麼叫所有權。”他越說越氣憤。本來,在我們貓類當中,不管是干魚頭還是鯔魚肚臍,一向是先發現者享有取而食之的權利。然而,人類卻似乎毫無這種觀念。我們發現的美味,定要遭到他們的掠奪。他們仗著胳膊粗、力氣大,把該由我們享用的食物大模大樣地搶走,臉兒不紅不白的。


    白嫂住在一個軍人家裡,雜毛哥的主人是個律師。正因為我住在教師家,關於這類事,比起他倆來還算是個樂天派。隻要一天天馬馬虎虎地打發日子就行。人類再怎麼有能耐,也不會永遠那麼紅火。唉!還是耐著性子等待貓天下的到來為上策吧!


    既然是任情而思,那就講講我家主人由於任情而動的慘敗故事吧。原來,我家主人沒有一點比別人高明的地方,但他卻凡事都愛插手。例如寫俳句往《杜鵑》投稿啦,寫新詩寄給《明星》啦,寫錯亂不堪的英語文章啦;有時醉心於弓箭,學唱謠曲,有時還吱吱嘎嘎地拉小提琴。然而遺憾的是,樣樣都稀松平常。偏偏他一干起這些事來,盡管害胃病,卻也格外著迷,竟然在茅房裡唱謠曲,因而鄰裡們給他起了個綽號——“茅先生”。可他滿不介意,一向我行我素,依然反復吟道:“吾乃平家將宗盛是也。”人們幾乎笑出聲來,說:“瞧呀,原來是宗盛將軍駕到!”


    這位主人不知打的什麼主意,咱家定居一個月後,正是他發薪水那天,他拎著個大包,慌慌張張地回到家來。你猜他買了些什麼?水彩畫具、毛筆和圖畫紙,似乎自今日起,放棄了謠曲和俳句,決心要學繪畫了。果然從第二天起,他好長時間都在書房裡不睡覺,隻顧畫畫。然而,看他畫出的那些玩意兒,誰也鋻別不出究竟畫的是些什麼。說不定他本人也覺得畫得太不成樣子,因此有一天,一位搞什麼美學的朋友來訪,隻聽他有過下述一番談吐:


    “我怎麼也畫不好。看別人作畫,好像沒什麼了不起,可是自己一動筆,纔痛感此道甚難哪!”


    這便是主人的感慨。的確,此話不假。


    主人的朋友透過金邊眼鏡瞧著他的臉說:


    “是呀,不可能一開始就畫得好嘛。首先,不可能單憑坐在屋子裡空想就能夠畫出畫來,從前意大利畫家安德利亞曾說:‘欲作畫者,莫過於描繪大自然。天有星辰,地有露華;飛者為禽,奔者為獸;池塘金魚,枯木寒鴉。大自然乃一巨幅畫冊也。’怎麼樣?假如你也想畫出像樣的畫來,畫點寫生畫如何?”


    “咦?安德利亞說過這樣的話?我還一點都不知道哩!不錯,說得對,的確如此!”
    主人佩服得五體投地。而他朋友的金邊眼鏡裡,卻流露出嘲弄的微笑。


    翌日,咱家照例去檐廊美美地睡個午覺。不料,主人破例踱出書房,在咱家身後不知干什麼,沒完沒了。咱家驀地醒了。為了查清主人在搞什麼名堂,眼睛張開一分寬的細縫。嗬!原來他一絲不苟地采納了安德利亞的建議。見他這般模樣,咱家不禁失聲大笑。他被朋友奚落一番之後,竟然拿咱家開刀,畫起咱家來了。咱家已經睡足,要打呵欠,忍也忍不住。不過,姑念難得主人潛心於握管揮毫,怎能忍心動身?於是,強忍住呵欠,一動不動。眼下他剛剛畫出咱家的輪廓,正給面部著色。坦率地說,身為一隻貓,咱家並非儀表非凡,不論脊背、毛楂還是臉型,絕不敢奢望壓倒群貓。然而,長相再怎麼丑陋,想也不至於像主人筆下的那副德行。不說別的,顏色就不對。咱家的毛是像波斯貓,淺灰色帶點黃,有一身斑紋似漆的皮膚。這一點,我想,任憑誰看,也是不容置疑的事實。然而,且看主人塗抹的顏色,既不黃,也不黑;不是灰色,也不是褐色。照此說來,該是綜合色吧?也不。這種顏色,隻能說不得不算是一種顏色罷了。除此之外,無法評說。更離奇的是竟然沒有眼睛。不錯,這是一幅睡態寫生畫嘛,倒也沒的可說。然而,連眼睛應該擁有的部位都沒有,可就弄不清是睡貓還是瞎貓了。咱家暗自思忖:再怎麼學安德利亞,就憑這一手,也是個臭筆!然而,對主人的那股子熱忱勁兒,卻不能不佩服。咱家本想盡量紋絲不動,可是有尿,早就憋不住了。全身筋肉脹乎乎的,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不得已,隻好失陪。咱家雙腿用力朝前一伸,把脖子低低一抻,“啊”的打了一個好大的呵欠。且說這麼一來,想文靜些也沒用了。反正已經打亂主人的構思,索性趁機到房後去方便一下吧!於是,咱家慢條斯理地爬了出去。這時,主人失望夾雜著憤怒,在屋裡罵道:“混賬東西!”


    主人有個習慣,罵人時肯定要罵聲“混賬東西”,因為除此之外他再也不知道還有些什麼罵人的髒話,有什麼辦法!不過,他絲毫也不理解人家一直克制自己的心情,竟然信口罵聲“混賬東西”,這太不像話。假如平時咱家爬上他的後背,他能有一副好臉子,倒也甘願忍受這番辱罵。可是,對咱家方便的事,沒有一次他能痛痛快快地去做。人家撒尿,也罵聲混蛋,嘴有多損!原來人哪,對於自己的能量過於自信,無不妄自尊大。如果沒有比人類更強大的動物出現,來收拾他們一通,真不知今後他們的囂張氣焰將發展到何等地步!


    假如人類的恣意妄為不過如此,也就忍了吧!然而,關於人類的缺德事,咱家還聽到不少不知比這淒慘多少倍的傳聞哪。這家房後,有個一丈見方的茶園,雖然不大,卻是個幽靜宜人的向陽之地。每當這家孩子吵得太兇、難以美美地睡個午覺,或是百無聊賴、心緒不寧時,咱家總是去那裡,養吾浩然之氣,這已成為慣例。


    那是個十月小陽春的晴和之日,下午兩點鐘左右,咱家用罷午餐,美美地睡了一覺,然後做室外運動,順腳來到茶園。咱家在樹根上一棵棵地嗅著,來到西側的杉樹籬笆牆時,隻見一隻大黑貓,硬是壓倒枯菊而酣然沉睡。他似乎一直沒有察覺咱家已經走近;又仿佛已經察覺卻滿不在乎,依然響著濃重的鼾聲,長拖拖地安然入夢。有貓擅自闖進院落,居然還能睡得那麼安閑,這不能不使咱家對他的非凡膽量暗暗喫驚。他是一隻純種黑貓。剛剛過午的陽光,將透明的光線灑在他的身上,那晶瑩的茸毛之中,仿佛燃起了肉眼看不見的火焰。他有一副魁偉的體魄,塊頭足足大我一倍,堪稱貓中大王。咱家出於贊賞之意、好奇之心,竟然忘乎所以,站在他面前,凝神將他打量。不料,十月靜悄悄的風,將從杉樹籬笆探出頭來的梧桐枝輕輕搖動,兩三片葉兒紛紛飄落在枯菊的花叢上。貓大王忽地圓眼怒睜。至今也還記得,他那雙眼睛遠比世人所珍愛的琥珀更加絢麗多彩。他身不動,膀不搖,發自雙眸深處的炯炯目光,全部集中在咱家這窄小的腦門上,說:“你他媽的是什麼東西!”


    身為貓中大王,嘴裡還不干不淨的!怎奈他語聲裡充滿著力量,狗也會嚇破膽的。咱家很有點戰戰兢兢。如不賠禮,可就小命難保,因而盡力故作鎮靜,冷冷地回答說:


    “咱家是貓。名字嘛……還沒有。”


    不過此刻,咱家的心房確實比平時跳動得劇烈。


    貓大王以蔑視的腔調說:


    “什麼?你是貓?聽說你是貓,可真喫驚。你究竟住在哪兒?”他說話簡直旁若無人。


    “咱家住在這裡一位教師的家中。”


    “料你也不過如此!有點太瘦了吧?”


    大王嘛,說話總要盛氣凌人的。聽口氣,他不像個良家之貓。不過,看他那一身肥膘,倒像喫的是珍饈美味,過的是優裕生活。咱家不得不反問一句:


    “請問,你發此狂言,究竟是干什麼的?”


    他竟傲慢地說:“俺是車夫家的大黑!”


    車夫家的大黑,在這一帶是家喻戶曉的兇貓。不過,正因為他住在車夫家,纔光有力氣而毫無教養,因此,誰都不和他交往,並且還聯成一氣對他敬而遠之。咱家一聽他的名字,真有點替他臉紅,並且萌發幾絲輕蔑之意。


    首先要測驗一下他何等無知,對話如下:


    “車夫和教師,到底誰了不起?”


    “肯定是車夫了不起呀!瞧你家主人,簡直瘦得皮包骨啦。”


    “大概就因為你是車夫家的貓,纔這麼健壯哪。看樣子,在車夫家口福不淺吧?”


    “什麼?俺大黑不論到哪個地面上,喫喫喝喝是不犯愁的。爾等之輩也不要隻在茶園裡轉來轉去。何不跟上俺大黑?用不上一個月,保你肥嘟嚕的,叫人認不出。”


    “這個嘛,以後全靠您成全啦!不過,論房子,住在教師家可比住在車夫家寬敞喲!”


    “混賬!房子再大,能填飽肚子嗎?”


    他十分惱火。兩隻像紫竹削成的耳朵不住地扇動著,大搖大擺地走了。


    咱家和車夫家的大黑成為知己,就是從這時開始的。


    其後,咱家常常和大黑邂逅。每次見面,他都替車夫大肆吹捧。前文提到的“人類的缺德事”,老實說,就是聽大黑講的。


    一天,咱家和大黑照例躺在茶園裡天南海北地閑聊。他又把自己老掉牙的“光榮史”當成新聞,翻來覆去地大吹大擂。然後,對咱家提出如下質問:


    “你小子至今捉了幾隻老鼠?”


    論知識,咱家不是吹,遠比大黑開化得多。至於動力氣、比膽量,畢竟不是他的對手。咱家雖然心裡明白,可叫他這麼一問,還真有點臊得慌呢。不過,事實畢竟是事實,不該說謊,咱家便回答說:


    “說真的,一直想抓,可還沒有動手哩!”


    大黑那從鼻尖上兀自翹起的長須嘩啦啦地亂顫,哈哈笑起來。


    原來大黑由於傲慢,難免有些弱點。隻要在他的威風面前表示心悅誠服,喉嚨裡呼嚕嚕地打響,表示洗耳恭聽,他就成了個好擺弄的貓。自從和他混熟以來,咱家立刻掌握了這個訣竅。像現在這種場合,倘若硬是為自己辯護,形勢將越弄越僵,那可太蠢。莫如索性任他大講特講自己的光榮史,暫且敷衍他幾句。就是這個主意!於是,咱家用軟話挑逗他說:


    “老兄德高望重,一定捉過很多老鼠吧?”


    果然,他在牆洞中吶喊道:“不算多,總有三四十隻吧!”


    這便是他得意忘形的回答。他還繼續宣稱:“有那麼一二百隻老鼠,俺大黑單槍匹馬,保證隨時將它消滅光!不過,黃鼠狼那玩意兒,可不好對付喲!我曾一度和黃鼠狼較量,倒血霉啦!”


    “咦?是嗎?”咱家隻好順風打旗。而大黑卻瞪起眼睛說:


    “那是去年大掃除的時候,我家主人搬起一袋子石灰,一跨進廊下倉庫,好家伙,一隻大個的黃鼠狼嚇得竄了出來。”


    “哦?”咱家裝出一副喫驚的樣子。


    “黃鼠狼這東西,其實隻比耗子大不丁點兒。俺斷喝一聲:你這個畜生!乘勝追擊,終於把它趕到髒水溝裡去了。”


    “干得漂亮!”咱家為他喝彩。


    “可是,你聽呀!到了緊急關頭,那家伙放他媽的毒煙屁!臭不臭?這麼說吧,從此以後覓食的時候,一見黃鼠狼就惡心喲!”


    說到這裡,他仿佛又聞到了去年的狐騷味。伸長前爪,將鼻尖擦了兩三下。咱家也多少感到他怪可憐的,想給他打打氣。


    “不過,老鼠嘛,隻要仁兄瞪它一眼,它就小命玩完。您捕鼠可是個大大的名家,就因為淨喫老鼠,纔胖得那麼滿面紅光的吧?”


    這本是奉承大黑,不料效果卻適得其反。大黑喟然嘆曰:


    “唉,思量起來,怪沒趣的。再怎麼賣力氣捉老鼠,能像人那樣喫得肥嘟嚕的貓,畢竟是舉世罕見喲!人們把貓捉的老鼠都搶了去送給警察。警察哪裡知道是誰抓的?不是說送一隻老鼠五分錢嗎?多虧我,我家主人已經賺了差五角錢呢。可他輕易不給我改善伙食。哎呀呀,人哪,全是些體面的小偷喲!”


    咱家一聽,就連一向不學無術的大黑都似乎也懂得這麼高深的哲理,看樣子還滿面慍色,脊毛倒豎。由於心頭不快,便見機行事,應酬幾句,回家去了。


    從此,咱家決心不捉老鼠,但也不當大黑的爪牙,未曾為獵取老鼠以外的食物而奔波。與其喫得香,莫如睡得甜。由於住在教師家,貓也似乎沾染了教師的習氣,不當心點兒,說不定早早晚晚也要害胃病的。


    提起教師,我家主人直到近,似乎終於醒悟,自己在水彩畫方面也沒有希望。十二月一日的日記中寫了這麼一段話:


     


    今天開會,纔次遇見了××。都說此公放蕩不羈,果然一副風月老手風度。與其說此公招女人喜歡纔放蕩,莫如說他非放蕩不可更確切。聽說他老婆是個藝妓,叫人羨慕。原來,謾罵風流鬼的人,大多沒有風流的資格;自命風流的人,也大多沒有資格風流。這號人,本來不是非風流不可,卻硬要走這條路,宛如我畫水彩畫,終於沒有希望畢業,卻又不顧一切地硬是裝作唯我精通的架勢。喝喝飯店的酒,或是逛逛藝妓茶館,就能夠成為花柳行家嗎?假如這個理論站得住,那麼,我也有理由說我能夠成為一名出人頭地的畫家嘍!我的水彩畫莫如干脆棄筆的好。同樣,與其做個糊塗的行家,遠不如當一名剛進城的鄉巴佬。


     


    這番“行家論”,咱家有點不敢苟同。並且羨慕別人的老婆是藝妓雲雲,作為一名教師來說,也是礙難出口的卑劣念頭。但唯獨他對自己水彩畫的批判,卻很準確。主人盡管有如此自知之明,而孤芳自賞的心理卻仍難除卻。隔了兩天,到了十二月四日,日記中又敘述了如下情節:


     


    昨夜做了個夢:我覺得畫水彩畫畢竟不成器,便將畫棄了。但不知是誰把那幅畫鑲在漂亮的匾額裡,掛在橫楣。這一來,連我自己都覺得那幅畫變成了佳作。我萬分高興,這太棒了。我獃獃地欣賞,不覺天已破曉。睜眼一看,那幅畫粗劣如舊,簡直像旭日昭昭,一切都那麼明明白白。


     


    主人連在夢中漫步,似乎都對水彩畫情意依依,自命不凡。看來,不要說水彩畫家,按其氣質,就連他所謂的風月老手,也是當不成的。


    主人夢見水彩畫的第二天,常來的那位戴金邊眼鏡的美學家,久別之後,又來造訪。他剛一落座,劈頭便問:


    “繪畫怎麼樣?”


    主人神色自若地說:“聽從您的忠告,正在努力畫寫生畫。的確,一畫寫生,從前未曾留心的物體形狀及其色彩的精微變化,似乎都能辨認得清晰。這令人想到,西方畫就因為自古強調寫生,纔有今日的發展。好一個了不起的安德利亞!”


    他若無其事地說著,隻字不提日記裡的話,卻再一次贊佩安德利亞。


    美學家邊笑邊搔頭:“老實說,我那是胡說八道。”


    “什麼?”主人還沒有醒悟到他正在受人捉弄。


    “什麼?就是你一再推崇的安德利亞的那番話,是我一時胡謅的。不曾想,你竟然那麼信以為真。哈哈哈……”


    美學家笑得前仰後合。咱家在檐廊下聽了這段對話,不能不設想主人今天的日記又將寫些什麼。


    這位美學家竟把信口開河捉弄人當成的樂趣。他絲毫不顧及安德利亞事件會給主人的情緒帶來什麼樣的影響。得意忘形之餘,又講了下述一段故事:


    “噢,常常是幾句玩笑人們就當真,這能極大地激發起滑稽的美感,很有意思。不久前我對學生說:尼古拉斯·尼克爾貝忠告吉本不要用法語寫他畢生的巨著《法國革命》,要用英文出版。那個學生記憶力又非常好,竟在日本文學討論會上認真地原原本本復述了我的這一段話,多麼滑稽。然而,當時的聽眾大約一百人,竟然無不凝神傾聽。


    “接下來,還有更逗趣的故事哪。不久前,在一個有某某文學家蒞席的會議上,談起了哈裡森的歷史小說《塞奧伐洛》,我評論說:‘這部作品是歷史小說中的白眉,尤其女主人公臨死那一段,寫得真是鬼氣森森。’坐在我對面的那位‘萬事通’先生說:‘是呀!是呀!那一段的確是妙筆生花。’於是,我知道,那位先生和我一樣,還未曾讀過這篇小說哩!”


    患神經性胃炎的主人瞪大了眼睛問道:“你如此妖言惑眾,假如對方真的讀過,那可怎麼得了?”


    這番感慨仿佛在說:騙人倒也無妨,隻是一旦被剝掉畫皮,豈不糟糕?


    那位美學家不動聲色地說:“咳,到時候一口咬定,是和別的書弄混啦,或是胡扯一通,也就完事嘛!”說著,他哈哈大笑。這位美學家別看戴著一副金邊眼鏡,但其性情,與車夫家的大黑頗有相似之處。


    主人吸著“日出”牌香煙,噴吐著煙圈,嘴不說心想:“我可沒有那麼大的膽量。”而美學家那副眼神,似乎在說:“所以嘛,你即使畫畫,也照例完蛋。”他說:“不過,笑話歸笑話。畫畫的確不是件容易事。據說,達·芬奇曾經叫他的弟子畫寺廟牆上的污痕。真的,假如走進茅房,專心致志地觀察漏雨的牆壁,不難畫出絕妙的圖案畫喲!你不妨留點心,畫它一幅試試,一定會畫出妙趣橫生的好畫來。”


    “又是騙人吧?”


    “哪裡,這可是千真萬確喲!難道這不是精闢的名言嗎?達·芬奇會這麼說呢。”


    “不錯,的確很精闢。”


    主人已經大半服輸。但他似乎還不肯在茅房裡畫寫生畫!


    車夫家的大黑,後來變成了瘸貓。他那油光锃亮的絨毛也逐漸地褪色,脫落。咱家曾經誇獎過的那一對比琥珀還美的眼睛,已經堆滿了眼屎。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意氣消沉,體質羸弱。咱家和他在常去的那個茶園後見面那天,問他一向可好。他說:


    “黃鼠狼的勾魂屁和魚販子的大扁擔,可把俺坑苦嘍。”


    給紅松林裝點過二三朱紅的楓葉已經凋零,宛如逝去的夢;在“洗指缽”旁落英繽紛的紅白二色山茶花,也已飄零殆盡。兩丈多長的檐廊雖然朝南,但鼕日的陽光轉眼西斜。寒風不起的日子已經不多,而咱家晝寢的時光料也無幾了。


    主人天天去學校,歸來便悶坐書房;一有人來,卻依然嘮叨:“教師當夠了,夠了……”水彩畫已經不大畫了,胃藥也不見功效,已經不再喫。孩子們還好,天天上幼兒園,一回到家裡就唱歌,不時地揪住咱家的尾巴,將咱家倒提起來。


    咱家因喫不到美味,沒有怎麼發胖。不過,還算健康,沒有變成瘸貓,一天天地虛擲韶光。


    咱家決不捉老鼠。女僕還是那麼煩人。依然沒有給咱家起上名字。但是,那又何妨。欲望無止境嘛!但願住在這位教師的家,以無名一貓而了此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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